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书名:娇夫养成记   ☆、娇夫养成之一   “what a fucking morning!”   唐明月对着西窗,手中还握着一支羊毫笔,笔端浸有浓浓的墨汁,顿在纸上,做派颇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这只是个样子,从她衣袖底下那四溅的笔墨之中便可看出她的毛笔字功底几乎为0。   也便是这几个没人能看懂的英文词能唬唬人而已。   小春巧顺着笔尖一瞧。暗叹小姐又在写奇怪的字了。自从三日前小姐起死还阳之后,就开始每天吟着奇怪的诗句,譬如说“春光无限好,只是太坑爹!”“煮饭要慎重,小心山寨锅。”尔尔……   “小姐!别叹气啦。您身子刚转好,一会子还要跟姑爷去西苑看二爷呢。”春巧捡起梳妆台上的梳子,顺着唐明月的三千青丝梳啊梳,甜甜的笑道。   她回眸,拍了拍丫头的手:“嗯,随便弄个发饰就好,别太沉。”后半句老子走不动硬生生的被她吞回肚子里。   其实,唐明月在穿越到明朝之前,是不叫唐明月的。她在二十一世纪叫唐姗。虽然通俗,却比这个有着一股青楼气息的明月要正常点儿。   若问她是怎么穿越到明朝来的,谈起这个就让她觉得难以启齿,这大概是她重生后的唯一一个遗憾。   她是从电饭煲里穿越过来的,你信吗?可事实就是如此。别的女主都有一种凄美得无法直视的重生方式,比如说情伤自杀啊,交通事故啊,前世召唤啊等等。   但是她,居然是通过一个电饭煲!!!而且还是一口山寨的不锈钢电饭煲!   事发当天,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正播放着一条关于七星连月的天文奇闻。主持人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解说道——据专家解释,这种现象每逢一千年才能遇上一回,在未来的3012年,人们还能看到七星连月的壮丽景观,下面让我们跟着国家天文台去一睹风采。”   随后她打开小XX小说阅读群,姑娘妹子们都在狂热的幻想如何趁着这月圆之夜穿越。   “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带好装备,手机干粮,到古董店门口等着!我有预感我今晚能回到清朝。”妹子A激情澎湃的说。   “我赌1块钱等你找到古董店的时候七星肯定已经归位了。”妹子B。   “你们那法子不靠谱,我觉着,不如我们躺在阳台上吧。找七个城市的人,然后连成七星的形状!”妹子C一看就是写小说的好材料。   “等你算好地理位置,七星讲不好偏移了呢?”妹子D。   随后聊天话题又急速的从如何穿越到穿越到何处之上。   “我要去清朝嫁给四爷!四爷我的嫁!”   “四爷固然好,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李世民!”   “走开走开!要让我穿越,一定要遇上一个风尘绝世的美少年,然后和他相爱相杀相望于江湖!”   唐姗心想,如果这种事轮到她头上,她只要能穿越到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就够了。   越看脑子越乱,唐姗无奈的关掉聊天栏,然后抽出抽屉里的账单。   账单上的一堆数据让她觉得人生真是淡淡的忧伤。方才那股子幻想马上被吞噬得体无完肤。不过看归看,庞大的数据丝毫不影响她的胃口。   唐姗从柜子里舀出一勺米,掂了掂,又倒回去三分之一。然后才下锅,洗米。时下的情况是多放一两米就是一种无耻的奢侈!   她娴熟的洗净,晾好,随后盖上盖子。可是当指腹碰到盖子的时候,唐姗觉得心脏一麻,紧接着浑身都疼得抖动起来,再跟着大脑被烫得全无意识。   “我去,”当时她便深觉不妙的惊呼一声。这山寨锅居然漏电了!   再度醒过来,眼前充盈的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耳边不时娇弱的啜泣。   头昏脑胀的她还以为是隔壁大婶又在看乡村苦情爱情伦理巨作了,可头顶忽的哗啦一声,她便瞧见了一张胆怯的肉嘟嘟小脸。   看她脸上还未干涸的两行泪珠便可判断,此人定是刚刚在哭的丫头。   唐姗作为唐明月活过来的第一句是——坑爹啊!只是丫头春巧只听清了后面二字,所以并未觉得奇怪。只以为自家小姐在缅怀爹爹,登时抱头和她哭成一片。   连日来唐姗已对唐月明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明月的身世和她在现代还真有那么点儿神似,两人都是在外面形象光鲜亮丽,在家中苦逼的为家计发愁的主儿。   唐明月的遭遇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老爹唐决是个穷秀才,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在街头摆摊卖字画为生,娘亲也算得是小家碧玉,当年盼着能嫁个状元郎,不顾堂上双老的反对跟爹爹私奔至此。可唐老头儿连考十五年居然半个官衔也没夺得,日子更是从生了她之后越发清寒。   她娘气不过,身子又虚,没过几月便病死床榻。唐老头儿大约是心有愧疚,后来把毕生精力都花在明月身上,教她四书五经,女诫女德,十五岁那年,唐决的秀才朋友已很少有人能对得上明月出的对子。   前些天唐老头一命呜呼已经三年有整,所以她才被接到了现在的这个家——慕府。   谈及慕府,那就不得不说说她这个堪称奇葩的丈夫了。   没错,上天待她不薄,让她一穿越就成为有夫之妇。且夫君还是个实打实的大美人,静若处子,动若疯兔。他的名字叫慕容,年方三八。是家中长子,公婆的爱好和她老爹简直是不投而合,一个是迫切的想成为状元,一个是迫切的想要培养出一个状元。   慕容极不开窍,虽然年有二十四岁,但其智商和情商依旧停在十岁孩童的水平。听闻是在一场出游中受了惊吓才落下的病根。为让他开窍,公婆决定给他找个贤妻作为陪读监督。慕家虽是腰缠万贯,但有哪家实力相当的闺秀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若是让儿子娶一个没有头脑的米虫,二老又觉得不甘心。   于是,他们便挖掘了明月这好苗子。   唐明月仰起头四十五度对着天空。也罢,好歹在慕家还能有顿饱饭吃,她再也不用为雪花般的账单而苦恼了。倒也乐得自在。   “大爷。”外头候着的红蕊微曲膝盖。   听得那人来了,唐明月不由柳眉一蹙,甩下纸笔。嘴里头像驱散冤魂似的念着:“这冤大头来做什么。”   春巧脸颊泛红,识趣的端着洗漱水走了出去。   果然下一刻,唐明月便瞧见慕容只手提着衣裾,神采奕奕的大步而进:“娘子!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今日他穿着玄色的衣衫,头戴玉冠。比起初见时那蓬头垢面,满脸清泪的模样实在要好看许多。明月不由心里一撞,旋即又自觉好笑的叹息。再好看有何用,可惜是个傻子。   慕容警觉的把手收起,衣襟上散出一股清清淡淡的薄荷香味。   她瞧一眼慕容负在背后的双手,手腕上还沾一点两点湿泥,身后跟着一串歪斜泥泞的脚印。明月想也没想便道:“你又去抓蟋蟀了?”   “不对不对。”慕容神秘的晃着脑袋。一双眼睛犹如春风,他着急的像个孩子,道,“再猜!”   “嗯……你不会抓了田鼠吧?”明月深思熟虑,面露惊色。   “娘子笨蛋。”慕容嘻嘻一笑,摊开手掌心儿,只见一口小碗里,两只蝌蚪正摇着尾巴欢乐的追逐嬉闹。   明月扶着额头:“你抓这个做什么?”   “你不觉得它们很像我和娘子吗?”他就势一坐,靠在明月的身旁,眼睫扑扇扑扇的,笑意满满。   明月苦着脸:“慕容,求你了,别养在房里。”   “娘子不喜欢阿青和阿绿吗?”慕容可怜兮兮的扭头看她。脸儿皱在一团。   明月心痛了,不过她心痛的理由是往后还要面对这呆子一辈子,古时的人偏偏规矩紧的很,容不得她有改嫁的机会,除非她想浸猪笼。   “尼玛你还给它们取名字了。”她内心挣扎万分的低声说道。   “娘子,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去生孩子吧!”慕容顺手把蝌蚪往桌子上一放,恰好压住明月的宣纸。方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纸终于安静下来。   这句话初听之时明月还会脸红心跳,不过当他每隔半时辰重复一遍之后,她已经习以为常,只忍着怒气说:“你忘了,我们一会儿要去西苑见你弟弟。”   “慕澜那书呆子有什么可看的!”似是被气着了,不屑的一挥宽袖,蹙眉道,“慕澜长的还没我好看呢。”   “这是老爷的吩咐。”明月咬牙切齿。   听到爹,慕容深知如果他再胡闹,惩罚便是今晚不能跟娘子一起睡觉,于是他乖乖的闭了嘴,委屈的扭头看明月。   据闻这位二爷与慕容可谓是两个极端。慕容性子焦躁,慕澜性子恬淡。慕容开窍甚晚,慕澜却懂事颇早。慕容看见书卷就头疼,慕澜却甘之如饴。   所以近年来二老已经把重心转移到二爷慕澜身上。近日似是慕澜对书中某处有所不解,慕老爷子便想让明月去开导开导他,远近十里再也没有比明月更好的师傅了。   但有文化的那是唐明月真身,她这个代替品,会的不过是闻话。   “夫人。二爷已睡醒了,正请您过去。”慕澜的贴身丫鬟小心的走进来通报。   啧啧,待遇便是不一般,她见小叔子,竟还要像见领导般的衬着他的心意。明月撩了撩发梢,微笑着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又挖新坑了……裸奔你懂的!求撒花求鼓励~   ☆、娇夫养成之二   说起来慕府还真是不可思议之大。许是老夫人觉得她这要传宗接代的身子金贵,所以从东苑到西苑,明月和慕容是乘着轿子过去的。   沿途风景秀丽,亭台楼阁,逶迤蜿蜒,看得明月不由得几次停下来打量慕容。   傻小子!你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啊。你的上辈子和上上辈子一定每天都在街口扶老人过马路!   慕容自上轿子以来,目光便未曾离开她一刻,痴痴的胶着她的脸庞,仿佛连眨眼的瞬间都觉得可惜。一双手还没来得及洗便揪着明月的衣角,表情我见犹怜。   明月实在是抵挡不住他这十万伏电压。眯着眼笑着问:“慕容啊……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   “不。”那边摇头再摇头,笑,“娘子比娘和红蕊长的好看多了。我欢喜看。”   这是什么比喻……明月抖动眉毛:“好,您看个够。可是,能不能别靠这么近……”眼下瞧他的神情,就好像一个久饥未食的饿汉在盯着一块香气四溢的五花肉——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   更恐怖的是,慕容已经蠢蠢欲动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不会想在轿子里和她生孩子吧?!明月想也没想,一掌推向他的俊脸。慕容倒是没有半点怒气,抱着她的手蹭啊蹭,完全一副忠犬模样。   轿子轻轻一震,停在路边。   外头随行的红蕊掀开帘子,低眉敛目道:“大爷,夫人。西苑到了。”   明月松一口气,逃也似的离开慕容。这家伙简直比账单更可怕。   西苑比起她住的园子,显得别致而出尘。门前栽着一片紫竹,竹干深紫,枝叶翠绿,衬着白墙黑瓦,让明月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她仅是逗留在一处修葺得十分宁静的古迹之前。   她仰头,叹了口气。   慕容静静的看着她的动静,一下子眉间也拧做一团。   或许连明月她自己也没有发觉方才那声轻叹。抬眼只见竹园里冷冷清清,古树下摆着一张长长的石椅。实在同她屋子里的鸡飞狗跳不同。   门口站着一位侍女,明月认得。就是刚刚来传话的红剪。   红蕊说,她和红剪是一起进府的,因为红剪识得几个字,所以才呆在西苑里。二爷喜欢清静,西苑只留着红剪一人陪他。   搞不好人家是在暗地里养成女仆啊!   明月收起猥琐的想法,柔声使唤春巧上前去通禀。   片刻后,春巧小跑回来,低头道:“回小姐,二爷说身子忽然不舒服,不便接待,择日再邀您到西苑一叙。”   新嫂嫂刚上位,小叔子就给她摆了一道。   明月笑了笑:“正好。我正有些困意。春巧,我们回去。”   待等那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竹园里的门才缓缓打开。   一只脚踏出门槛,足上蹬着的踏云靴干净无尘,脚风过处,带起他丝滑飘逸的衣袂。   他走到紫竹林间,闲定的站在枝叶繁茂的暗处,阳光只倾洒在他的足下。可他的身后却仿若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直到东风将衣袖吹卷至手腕,露出了雪一样的肌肤,他才缓过神。   “红剪。”那人提着衣袖,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去叫大爷回来。别惊动了夫人。”   “是。二爷。”   此人正是慕澜。除却日光把他的脸容照的微微泛红,他似是没有半点不舒适。   红剪离去,他折身回到屋子里,端出了一盘棋,置于石椅之上,独自斜坐上头,纤指摸过一颗白棋。   棋是下了一半的。慕澜思索良久,慢慢的落子。原本敌我不分的棋局只因这一步便柳暗花明,展转生机。   少刻,门外游走着鬼鬼祟祟的影子。慕澜眼角瞧见那抹来不及掖藏的玄色,头也不回的笑道:“大哥来了,不妨来陪小弟下一盘吧。”   慕容笑了笑,旋即大步走到长椅边坐下。   一深一浅两个身影对坐在树荫里。慕澜显得从容淡定,手中把玩着一颗黑子,笑意盈盈的瞧着对面的人。   “大哥今日似乎心神不宁?”   慕容澄澈的眼睛此刻正缠绵于外面的那片紫竹,指尖悬在半空,就连棋子何时滚落在地也未发觉。   “嫂嫂已经走远了。”慕澜的目光随着他飘向远方,那儿正是方才明月所站之处,“才几天功夫,看来嫂嫂竟然是要把哥哥抢走了。”   慕容回过头,无邪的展出一个笑颜:“不,爹爹说娘子是生孩子用的。我只陪慕澜一个人玩儿。”   “如此便好。”温暖的低笑,慕澜盯着片刻间又被对手逆转了的棋盘,沉思道,“大哥不会是在装傻吧?”   对面的人脸色一暗,半晌没有说话。   慕澜若有所思的瞧着他。   “胡说!”只见慕容拍桌而起,掌间一震,扫落数枚棋子,“谁说我傻了!不准说我傻!”   正是因为举家上下只有弟弟从未取笑过他,所以他才愿意陪着弟弟玩。慕容起身,顺便折回来将那矮桌上的棋盘打翻在地,这才跑出西苑。   “二爷。”隐在竹林里的红剪走了出来,“我来捡。”   “不。”慕澜抬手,朝她微微一笑,“我来吧。”   那笑靥恍似五月里的风,吹刮得竹林瑟瑟作响。可惜了,上一番的棋局他花了一夜才琢磨出对策,可如今这一局,却是怎么也不能再探究了。   红剪只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   “对了。红剪。”慕澜忽的回头,好奇的问道,“你说嫂嫂是怎么活过来的?”   “回二爷,听红蕊姐姐说,是大爷哭的太伤心了,把夫人的魂魄给招了回来。”   “噗……”慕澜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嚏!”稳坐闺房的唐明月不觉打了个喷嚏。手里的毛笔一颤,墨汁顿时将她的小脸变成了满天星。   谁在想她?她在现代爹不疼娘不爱的,肯定是催账单的在念叨!   唐明月环顾四周,红蕊正忙着铺床铺,春巧则是坐在一旁闭着眼打盹。她转转眼珠,瞧着笔砚旁的两只蝌蚪,顺手投了几粒草籽进去。   “多吃点儿。等养肥把你们红烧吃。”说罢,她支着笔,苦恼的望天。   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唐明月发现自己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她嫁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具百年古尸。   想要穿越回去这种简单的想法其实她并非没考虑过。要从古代找一口不锈钢电饭锅等着被触电吗?除非那口锅一起穿越过来。   所以随遇而安的她决定要打起精神学习古人的知识。这首先要学的便是算数问题。   明月从腰间的荷包里抖出里头的事物,按顺序将银子从大到小排列整齐。   随后她笔尖一点圆不溜秋的那枚铜钱,念道:“一文。三个一文能买一个大肉包。那么一文约等于二毛钱。一千个一文是一两,一两也便是两百块钱。十个一两为一金,一金为两千元钱。”   算清楚之后明月顿时就震惊了!从前看小说主角总是喝个小酒就很拉风的一甩银子,豪气冲天的说:“不用找了。”看来古时的小二光是收小费就能发家致富。   而从春巧口中得知当年下聘礼的时候公公很爽快的抬了千两黄金送到他老爹面前。   她热泪盈眶,身价百万啊!想着唐明月挺了挺胸膛。   “大爷。您怎么了。”她正喜滋滋的把钱收进口袋,只闻红蕊恐慌的迎上了外面的伐子。   慕容气冲冲的一甩衣袖,横眉冷竖,整张脸憋得通红。   明月回身,但见他站在珠帘下,也没搭理红蕊,一双眼闪着可怜的光芒,迫切的瞧着她,彷如在说:“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啊!”   好吧。瞧在两千块零花钱的份儿上,明月面露关切之色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们都下去!下去!”慕容挥着衣袖,大发脾气。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慕容才娇弱的往明月肩上一靠,委屈的说:“娘子,我是不是傻瓜?”   “傻瓜,你怎么可能是傻瓜呢?”话才出口,忽觉有不对的地方。明月只好以含情脉脉之眼神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娘子……”慕容久久的盯着她的鼻子。神色认真专注。   明月算算时间,好像快到点了,瞪大眼道:“今天是月圆之日,不适合生孩子!”   慕容惊呼一声,喜笑颜开:“原来娘子也想和我生孩子吗?可是我想说的是,娘子的脸儿变成了小麻雀。”   明月回首照着铜镜,只见鼻尖和唇角不知何时染上了墨水。   脸上微红,她嗔怒道:“慕容你又捉弄……我。”   “我”字尚未出口,唇角微热,那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手捧着她的脸,食指轻轻的替她磨砂着嘴边的污渍。   他的神情柔和而温润,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方上好的黑玉,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弯成两道月牙。   唐明月的心很有节操的跳得厉害。   “对,这是唐明月的心,不是唐姗的心。”她咬着唇念道。所以哪怕一会儿他要强吻她,那吻的也是唐明月的嘴!   “可是。”慕容的眼神从她的嘴角慢慢的上移,紧紧的禁锢住她碧波泛滥的大眼,“娘子为什么不叫我相公?”   “这……”明月手足无措。   “这不公平!”慕容薄唇一嘟,“从前我和红薏假成亲的时候,红薏都会喊我相公的!”   ☆、娇夫养成之三   相公你大爷!   三下五除二的扫开慕容的手,明月忍无可忍的一字一句道:“今晚你和阿青阿绿睡!”   于是当月轮升起的时候,东苑的某间房子里,慕容只裹着亵衣,完美的身形惹得人口水直流。不过明月只是淡定的瞅了他一眼,抽出一床棉被递给他。   “娘子。”他接住棉被,岂料不堪重负,衣裳的扣子滑了出来,胸口风光乍泄,慕容蜷着手臂,目光潺潺,“娘子,我冷。”   三十六度的夏天冷什么冷!明月隐忍着,身子一滚,已经钻入被窝。   方躺下有些睡意。忽觉背后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身躯。而她交缠着的双臂上,也多了两只手。   这手自然不可能是自己的!   明月大震。曾学过反扒术的她当即将慕容的手一拧,屈膝向后踢去。   没想到这招丝毫不管用,慕容就像个铁人般纹丝不动。几番下来,她欲哭无泪的抽出枕头,艰难的塞到自己的背后用来划清界限。   慕容睡得很安稳,恬淡的呼吸洋洒在她的耳根。竟有些像是暖气吹拂而过的感觉。   渐渐的明月也进入了梦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脑袋下枕着一只手臂。而她的睡姿不知何时从对着墙壁转了个方向,视野里出现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慕容正用手指在她的眉间画着圈圈,瞧见她睁眼,眼中的笑意顿时跌荡开来。   “!!!”方要挣扎,但闻耳边的人温柔的说。   “娘子,不要动。否则会压死阿青和阿绿的。”   明月只觉手肘顶到一口冰凉的碗……自己赛的枕头变成了阿青阿绿的老巢。这不科学……难道她昨晚在做梦?   “……他们怎么上来的?!”她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咧嘴一笑,半是委屈半是自豪:“是娘子说让我和阿青阿绿睡的。”   明月心中暗叫苍天:“我是让你睡到书桌上!”发觉他的手指依旧不听话的在绕着她的眉梢,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无眉道长了……”   那边没有松开手。   高照的艳阳倾洒在他宽厚的背部,脊背烫的受不了。可是,慕容想着又笑了笑。他就是不想起床。   最终在明月的连踢带踹之下,才把慕容给撵下去。   这样下去迟早不妙!吃完早饭,无所事事的明月开始对着银子和窗外发呆。头三日因为她刚还生,所以婆婆不让她和慕容有肢体接触。怕是有什么邪气侵体。   可是事情的发展趋势让明月深觉,很快婆婆一年抱俩的目标就能实现了。虽然她来自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可是让她每晚抱着陌生的男子入睡,却也是件一时难以接受的事情。   既然她的智商在敌方之上,那么总有法子治他。   明月掂了掂银子,决定上街去实践实践。也享受一下“不用找了”的快感!   今日的明月穿了身堇色的薄蝉轻纱,透气又飘逸,手中再添置一把香扇,已活脱脱是个标准的古代小美人儿。   每走三步,她便停下来。身后的人也乖乖的停下来。   “真奇怪。”红蕊收起伞。因为夫人不愿意打伞,大爷也执意陪着她一起晒太阳。她喃喃的说了一句,兀自摇头。   “奇怪什么?”春巧好奇的从旁侧钻出来。   红蕊望了望走在前头的明月,又指着负着手学明月走路的慕容,悄悄的说:“这些年来,大爷从来不主动出府。更不爱上街。上一回老夫人要带大爷上京去见一位神医,大爷死活不愿出门。”   “为什么?”春巧是陪嫁丫头,很多事还不了解。   “你不晓得吗?大爷就是在这条街上出了事的。而且,这里的街坊大多都瞧不起大爷。”红蕊道。   “他们那是有眼无珠。”春巧愤愤然。   “一,二,三。停。”明月一边走,一边振振有词的数着数。明明是来逛街的,倒更像是来溜圈子。   她停在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蓦地回首。   慕容不见了。红蕊和春巧也不见了。   糟糕,都怪她三心二意。看来是不小心跟他们走丢了。更忧伤的是,她一路走来只顾着数数,哪儿还记得回去的路啊?   她揉着太阳穴。   忽然,耳畔响起一道清亮低哑的声音,犹如那高山之泉,将夏季的烦躁瞬间洗涤而净:“冒昧的叨扰姑娘。”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少年。身形玉立,妖娆的脸上带着一丝清浅不染尘意的微笑。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握着两块手绢,眼睛眨啊眨,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已经注意她很久了,所以那过于漂亮的笑颜叫她心虚的退后一步。   “这位公子有何事?”觉得安全了,她才清清嗓子问。   “我想给我的嫂嫂送一样礼物,却不知这两款哪一件更贴她的心意。”他笑道,“在下眼拙,脑子也蠢笨,所以想请教姑娘。”   茫茫红尘中,翩翩美少年。   路旁已经有人开始朝他们投来了然的目光。如此一对璧人,定是偷偷跑出来幽会的小情侣。   明月接过来仔细的瞧了瞧。手绢这玩意儿,横竖她是用不着的,但在美男面前,她佯装一副考虑得十分认真的样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了一番道:“这个!”   “哦?白色的吗?”他说着,仔细的打量着明月。一边掏出银子,“老板,给我这个吧。不用找了。”   神一样的“不用找了”终于出现了!可是,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分明是第一次相见,却总觉得莫名的眼熟,难道他是她的前世恋人?   那股淡淡的书香气息,浑然让她忘了眼下在苦恼的事情。   “多谢姑娘。”少年抱拳,一举一动如同行云流水,“我看姑娘呆立在此良久,不知有什么困顿在下可以替你解决的?”   “请问。”唐明月弱弱的开口,“慕府怎么走?”   “慕府?”少年微微一怔,怅然若失的将手绢塞入宽大的袖子中,才懒懒的抬眸看她,“你就是慕府刚过门的新夫人吗?”   明月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边的少年舒展剑眉,一时眉宇间堆积着她猜不透的神色。   “听闻慕家大夫人乃是江南一大才女。可惜今日在下有事在身,否则定要与夫人湖边对饮,畅快作诗才痛快。”   还是别了!明月苦笑。她这一肚子圆珠笔水早就消化殆尽。对付她那傻小子相公倒还能派上用场。   “慕府离这儿不远。只要往前走,路口处往右拐,便能看到。”   “多谢公子。”   待等明月离开之后,少年抿了抿唇,朝相反的方向疾步走去。走了约莫一刻钟,他停在一座庞大的宅邸之前。   高挂的门匾上提着两个金色的大字——慕府。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指给明月的那一条路,乃是远道。哪怕脚程再快也要半个时辰之久。   “二爷,您回来了。”门口很快有人接过他的青伞和披风,谦卑的尾随在他身后。   明月走啊走,走啊走。腿都快瘸了,却依然没瞧见慕府的踪影。若是这个时候有自行车这种东西该多好。她哀默的停下来喘息。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府衙门前。   古代的警察太不靠谱了,只负责抓人和抓人。否则,她大可假装迷路让警察叔叔给送回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突地小腿一滞,她再也迈不动伐子。   “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这声音,怎么这般像慕容?   明月俯身端详。只见地上的人儿披头散发,玄色衣衫上满是污垢。他浑身抖得厉害,明月寻着踪迹,终于在角落中发现碎裂成四瓣的玉冠。   “慕容。是我啊。”她柔声搀扶起他。   “娘子……”哪知他竟哭出了声。   明月瞧着他乌黑如炭的脸,不由又是想笑又是心疼:“你怎么成这样了?红蕊和春巧呢?”   “娘子……他们要杀我。”慕容拽着她的衣角,眼睛惊慌的瞥着府衙门口。   明月顺着他的方向打探,却什么也没有。扭头轻拍着慕容的后背替他顺气,她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慕容可怜兮兮的拎着她的衣角,这番模样,像极了一只落魄的小猫。   明月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要教训他,一瞧他那无辜的眼睛,只好无奈的叹息:“你们去了哪里?”   “我去给娘子买肉包子。”说着,手伸进怀里摸索片刻,掏出用油纸包的极好的大肉包,“那天我在门口听见娘子口中念着大肉包。所以便去买了。”   “傻瓜!”她那是在算钱。而且……明月愣了愣,眸色转暗,她之所以算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慕府啊。   “娘子快吃。”慕容破涕为笑,小心翼翼的为她剥开油纸。却不觉他自己的衣襟满是油渍。   明月一时无语。只默默的咬下一口。这口咬到了肉,她却不知是何滋味。   “娘子若是喜欢吃。下回我让红蕊多买一些,肉包子可便宜了!只要一两银子。”   “等等!你说多少钱?”明月含糊不清的瞪大眼睛问。   “一两银子。”   你妹……奸商啊!明月眼冒火光,猛地拉过他的手:“回去!找那个包子店去!我要让他知道,我们家慕容可不是好惹的!”   ☆、娇夫养成之四   香气四溢的包子摊之前,正冒着热腾腾的白雾。伴随着青菜味,鸡肉味,芝麻味和豆沙味滚滚而来。   明月没有骨气的咽下一口口水,慕容也咕噜咽下一口口水。四只眼不约而同的盯着那刚出炉的红豆包。   英雄难过美食关啊……   “姑娘。买包子吗?”老板生得一副良民形象,笑嘻嘻的打开蒸笼用手扇出更多的香气。   明月贪婪的深深呼吸酝酿作战的感情,随后松开慕容,挽起了袖子:“这位兄弟!包子多少钱一个?”   “三……三文钱。”   “好啊!三文钱!”她笑着夺过慕容手里紧紧攥着的肉包,甩在老板面前,“商有商道。三文钱的包子你凭什么卖他一两银子?你这是恐龙大开口啊!”   见着满脸怯弱的慕容,老板登时语凝,收起笑意道:“是他啊……这条街上,哪一个摊子没坑过这傻小子……横竖他们慕家有的是钱。”   “我呸!”明月偏头,霸气侧漏的吐出劲道十足的“呸”字。二氧化碳随着气流圆润的喷洒在包子上。   “我的包子!”老板心疼的当下合起笼子,看这着急的模样显然已被激怒。   “官老爷也有的是钱,十里牌坊有钱人家也不止慕府,你怎的就只坑他一人?”明月挺了挺腰。想她现代在菜市场砍价也不过是这种气势,没想到古代也为了留了一片可发展天地。   那旁瘦若田鸡的老板听罢,忽然掐着大腿捧腹大笑:“哈哈哈……姑娘。你是新来的吧?你问我凭什么坑他?因为……”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他这里有问题。不坑他的人,不是比傻子更傻吗?姑娘,你若是想当好人,就替我们这些谋生计的人多着想着想,放我们一条生路罢。”   明月不太舒服的侧头瞧一眼慕容,他蹙着眉,似乎一直在看她。她蓦地火气四射:“你是笨蛋啊!他们欺负你,你不会告诉爹娘吗?不会去报官吗?!”   慕容闻言肩膀微耸,惊恐的缩成一团。   上苍让她穿越过来一定是为了让她维和正义与和平!明月兀自叹气,目露凶光,瞪着那瘦猴子老板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慕容他不是傻子!总有一天他会让你们刮目相看。到时候,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跟他道歉!慕容,我们走。”   十字街口停着一辆轿子。微风轻吹,薄薄的纱帘欲掀又拢。只能隐约瞧见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位男子。   “齐六。那个人是谁?”里头的人似是喝了口茶,慵懒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好奇。   “公子。您是问那位姑娘吗?”被唤作齐六的少年对着帘子低下头,“奴才这就叫人去查。”   那人不由笑了起来,直到声音里掺了嘶哑,才正色道:“我身边何时差那样的女人。不过……她倒是真的让我长了几分见识。”嗯,一个女子何以泼辣无理成这种程度的见识。   “小的愚钝。不知公子所问何人?”齐六挠着头发。一如方才他说的,公子身边从不缺女人。环肥燕瘦,玲珑丰满的,只要公子勾一勾手指头,就有大把。   那人半掀开帘子,道:“那位穿玄色衣裳的男子……”   “这……”公子的口味何时变了?虽然那家伙蓬头垢面也掩不住俊雅无双的光华,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声音一冷:“嗯?有什么问题吗?”   齐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冷飕飕的。只好硬着脸皮笑道:“是。奴才马上去办。”   ******   “娘子……”走到一半,慕容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腕。   “干什么!!”明月气呼呼回头。毫无察觉自己正用一种活脱脱恶盗的语气在说话。   慕容紧张的瞥了眼身后,马上便又低头看着她:“好像,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明月环顾四周,街上的行人毫无异样。   随后慕容说的话让她猛的吐出一口老血。   “娘子,他们一定会来杀我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家生孩子!”他认真的捉起她的双手,眼角仿佛“叮”的闪出兴奋的星芒。   啪——   明月毫不留情的朝他脑袋上使出一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将纯洁与龌龊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的。   “迟早会被你这呆子气死!”她翻个白眼,大步走去。   “娘子!你走错了!”慕容疾步追上,“家在那一边。”   明月伫在原地。惆怅的望着身后那长长的一截路。那温柔公子敢情也是外地人……给她指了条错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敢问路在何方啊……”   慕容看她苦着小脸,忽然蹲□子,笑道:“娘子。你是不是走累了,我背你回家。”   “不用……你还想被别人耻笑是傻瓜吗?”明月走到他身旁,就着位置替他整理头发,顺便再拍了拍胸膛,“挺直!我们要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是!”慕容负着双手,笑吟吟道。   夕阳金灿灿的铺了一地。两个人肩并着肩,踏着余晖慢悠悠的走回家。   就在他们方才驻足过的不远处,红蕊和春巧焦急的站在慕府门口,喃喃道:“一会子就要下雨了,大爷和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于是,可怜的明月在饶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回到了家。   雨降临在薄暮时分。晚膳过后,明月被锁在了慕家的宗祠里。   因着白日大闹包子铺的事儿,慕老夫人十分不悦。明月在她眼中乃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才气女子。让她克着慕容本是正好,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无法信服。   所以,老夫人便让她在祠堂里反省一宿。   突如而至的暴风暴雨把屋内的烛光摇曳得忽明忽灭。明月抱着手臂,突然觉得好冷。   再抬头看看那密密麻麻的灵位,霎时屋子里恍如弥漫着一股阴测测的雾气。她搓着手,磕头叩拜着,嘴里还反复的念叨:“慕家列祖列宗,你们瞧清楚了。我不是唐明月,我是唐姗……我不是你们孙媳妇儿……”   话毕,一个响雷劈开大地。天上直冒骇人的银光。   “啊啊……我错了!我不是有意欺骗你们的!我也是无辜的啊!”明月吓得抱头痛哭。   连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她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岑亮的纸窗上忽的闪过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   “啊!!”明月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西苑里。慕澜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楼阁。   沉闷的雷雨之声扰的他看不进半个字。他换了副坐姿,终还是心烦意乱的放下书卷。   红剪走过来,用剪刀剪去芯头,低声道:“二爷,您要喝茶吗?”   “不用了。”慕澜摆了摆手,忽然从衣袖中掉出一块白色的事物。   红剪拾起来,笑说:“呀。好漂亮的手绢。这是在银绣坊里头也买不着的新款式呢。”看样子不像是送给老夫人的,红剪的笑顿时变了一番味道,“二爷这是要送给哪家姑娘?”   慕澜整理整理衣袖,无怪乎方才一直觉得不大舒服。竟把这东西一直私藏着了。他望着窗外,雨珠把三尺之内溅得雾气沉沉。   他细长的眼睛不觉温柔的带着点笑意:“一个仰慕已久的姑娘。”   “我们的二爷可是有心上人了。”红剪的语气带着些埋怨,“看来二爷好事也要将至。”   慕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今年是大笔之年。他被这西苑禁锢了二十二年。终于能在深秋振翅高飞了。他岂会忘记爹娘的话——澜儿,等你成为状元。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会爱慕着你。   这个人,是否也会包括她呢?   慕澜想着,朝红剪伸手一笑:“给我。”   白色的绢子未免太过单调。不如再添点儿笔墨。   夜深湿气重,慕澜不知不觉的枕着手绢睡着了。   第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雨过天晴的天空总是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明月一早却是被红薏的惊呼声给扰醒的。   “哎呀!大爷!您怎么睡在这里?”   “红薏……”慕容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上的衣服昨夜被淋湿了大半,粘糊糊的贴着身子,他难受的站起来抖动袖子,“打雷了,娘子一个人一定很害怕,所以我来陪她。”   “那你也该穿件蓑衣啊。”   “跑得太急,忘了。”他嘿嘿一笑,姿态憨厚可爱。   红薏是慕容的乳娘。自小照看着他,比慕老夫人更疼惜他几分。见他这幅模样,红薏慈爱的露出笑颜:“大爷如今也长大了成人。”   明月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呆子昨晚在走廊上睡了一夜吗?所以……   门打开的那一刻,明月哭了!   所以……昨晚吓晕她的是慕容的影子吗?!   ☆、娇夫养成之五   琼楼。   当今盛世素有一句传言。北有玉宇,南有琼楼。玉宇阁以它不可思议之高而闻名天下,琼楼被盛传则是因为它的老板。   那个如月宫仙子般不可亵渎的美人儿。都说在每年六月十二之际,琼楼老板便会踏着云雾,怀抱玉兔从仙境里款步而来。   那浅笑吟吟的姿容,倾城难忘。只要看上一眼,保准人人浑身都酥软无力,一心系卿。   轿子停在琼楼之前,齐六屈膝为里头的人掀开帘子。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在他的精瘦的背上。齐六咬着牙面部紧皱。最近公子似是不大开心,直把他的骨头都要给踩碎了。   黑色靴子轻巧的着地,碾了碾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啧。脏了。”主人扫兴的转动鞋尖,“齐六……”   “是!公子!”齐六跪下来,掏出一条丝帕,哈一口气,慢慢的擦着那只如魔靥般的黑靴。两旁的轿夫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男子的举动而讶异——方才齐六用来擦靴子的那块丝帕,可是时下每个爱美女子都想要拥有的银绣坊特产金蝉帕子。   一年也才产三块。一块被慕家大公子买了去。一块用千里快马送到了两广杨家。如此得之不易的东西……他居然用着擦靴。这简直像给猪吃鲍鱼——奢侈!   直到那一粒小小的污点被拭去,鞋子主人才轻哼一声。   一股清寒的气韵压面而来。齐六缩了缩脖子。   越进琼楼的门坎。几乎所有的人都瞧向了他。   “哎哟。欢迎来到琼楼,爷今儿几个位置?”从那酒席间穿梭出一位雪肌凝脂的中年妇人,扭着蛇腰,笑得千娇百媚。当看清楚来人面容之后,妇人当下咬着牙腹诽,“这大魔头怎么来了。”   这美妇人就是琼楼的柳妈妈,柳妈妈的手段可是非比常人,为人八面玲珑,可谓是爷们的梦想妇女的好帮手。奈何见了眼前这魔头,她也得乖乖称臣。   来人冷冷一笑,却是翩若惊鸿:“柳玉儿。一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艳了。”   “呵呵,公子您真是抬举我。”实则柳玉儿心里正如您所想的那般早已狂奔过千军万马。作为合作了五年之久的同伙,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当他夸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想杀他,就是想要和他OOXX……   她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公子喜欢嫩的不喜欢老的。要不然,凭她的美貌,早些年就得进了他的房,吃了他嘴里的羔羊。   “萧公子,请。”柳玉儿展颜一笑,领着他匆匆的走向二楼。   寂静的酒座间这才喧然炸开。   “萧公子。莫非就是琼楼的主人萧美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萧美人。我只知道,此番就算见不到萧楼主我也无怨无悔了。”另一人痴痴的说。   旁坐的男子举杯饮酒:“你可真容易满足。若是让我见着与萧美人齐名的白凤凰,我才算是没白来江南一遭。”   “白凤凰?他是何人?”   “嫣然一笑倾众生,你没听过只手取了萧美人簪子的玉宇阁白凤凰吗?据说这一回萧美人为了找这个仇人,还专程设了一个局。六月十二,我们只管看热闹就是。”   白凤凰……   隔壁酒桌上,一只白皙的手默然放下玉杯,唇边似笑非笑。   ******   “红蕊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明月无聊的在桌子上画着圈,眼睛瞟向远方。   打从她闯了祸之后,她就和慕容一起被禁足了,慕老夫人罚她抄完女诫才能走出东苑。让她背还好,让她抄简直就是逼她原形毕露啊。   “娘……娘娘娘子……”染上重寒的慕容此刻正蜷缩在棉被里,只探出一个脑袋。春巧被老太太使唤去厨房里看药,方才红蕊也被他打发去买酸梅。   所以……东苑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慕容高兴的想着,不觉笑意更浓,就连身上的冷意也浑然忘却。   明月扭过头,看见他嘴唇苍白如纸,脸颊却是红扑扑的,便放下纸笔:“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毕竟慕容是因她而病,更重要的是,眼下能陪她说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嗯嗯。”慕容伸出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虚弱的道,“娘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眨了眨眼,拉着她手:“我若是不生病,现在我们就可以生孩子了。”   “今天……”   明月还未说毕,只见慕容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笑得天真无邪。他紧握着她的手,点头道:“我知道今天是吉日。娘子,为了我们孩子的健康着想,你就再我等几天。”   明月气的快要喷血,挣开他,心底里倒是盼望他能多病个十天八日:“你好好静养身子。”   慕容马上垂下眼帘,巴巴的望着鼻尖:“大夫说这种病要两个人一起睡才能治愈。”   “哦!是吗!”明月登时猜透了他的小心思,咧着嘴皮笑肉不笑,“不如晚上我让红薏过来陪你一起睡?”   “……不!我才不要让红薏来打扰我们。”可怜的看着她,又拍着自己的膝盖说,“娘子这几日为了我都没睡好觉。来,躺这里睡吧。”   明月脸上一红。   那边了然的拭了拭鼻子:“没事儿。你安心的睡吧,我会看着你入睡的,就像你每晚看着我入睡一样。”   明月又忍不住握住拳头。我擦……要不是你逼着缠着老子,老子才不做这种傻事!虽然,他的脸是有那么点儿观赏性,他睡着了也比寻常更加诱人……就像一只还未熟透的水蜜桃,想着想着,明月不由得目光下移,看着他纵然毫无血色好像也很可口的薄唇。   慕容很配合的露出舌头,魅惑的舔一圈。   打住!明月倏地起身,抱着女诫,手足无措道:“睡不着……我出去透透气!”   东苑里的古树下有一架秋千,绑在粗大的枝桠上,仿若便是长在那树上的。明月回首望着那敞开的大门,再看看手里的书:“竟然拿反了……”她喃喃的念道。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慕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真是愁绪满怀。古人的婚姻如此草率,或许唐明月活着,会很满意这桩婚事。但身体里独立的灵魂却清楚的告诉她——她不爱慕容。   谁也绑不住她的自由,等到她能独活的那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家,离开慕容。   夏风吹过来,卷起昏昏沉沉的睡意。   忽听见栅栏外悉悉索索有脚步声。紧跟着一个怯弱的声音小心的问道:“红缳姐姐。东苑里住的是谁啊?我看东苑这样气派,若是在这里当差可多好。”   “哼。”另一道声音尖利的冷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不是那吃软饭的大爷。”   “啊?就是红鸾姐姐说的那个……”嗓音刻意压低了些,似是怕被人听见,小丫头又接着说,“那个脑子被烧坏了的大爷吗?”   “慕家还能有几个傻子呀。”红缳噗嗤一笑,“听说前几日,大爷用一两银子给新夫人买了个包子。闹的满街坊的人都知道了。”   “嘘……红缳姐姐小声点儿。被大爷听见,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红缳倒是不怕,“被听见又如何?他就是个傻子。从前听娘的话,如今听新夫人的话。偷偷告诉你。以前我在东苑里做过几天丫头。那会子我看见红鸾把茶水泼到他的脸上,他也全无反应呢。”   “那岂不是……哈哈哈,”新来的丫头乐的大笑起来,“岂不是人人都可欺负大爷。”   “是呀。妹妹,你若是哪天受了主子气没处撒,不妨来试一试。反正大爷他也不会向老夫人告状。”   脚步声越走越近。明月咬牙,气的浑身直打颤。她恨不得立马冲了出去把这些嚼舌根子的嘴撕个烂碎。   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翻开女诫,大声朗诵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   “红缳姐姐。这又是谁?”   “嘘……是新夫人……我们快走。”   “谢特(shit)!”末了,明月余气未消的补上一句。随后她闭眼调息,大步的走进里屋。一回屋却见慕容正端着药,鬼鬼祟祟的蹲在盆景边上,浓眉紧蹙。   他稍提手腕。浓稠的药汁便全倾在了黑土里。   好啊!难怪他的病迟迟不好。明月不由越发的怒上心头。风风火火的走到窗前,将女诫啪的甩到桌上:“慕容!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伪更是小修   ☆、娇夫养成之六   西窗里洒进稀疏的几米阳光。明月端坐在书桌前,看着慕容动作敏捷的把那瓷碗塞进胸口,胸膛奇异的突出一块,脸上却恍若无事的笑着唤道:“娘子何事?”   红缳的话和他的俊颜重叠在一起,她真真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难怪当年英语老师说恨不得掐死她,大抵这种心情是相似的。   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慕容不向前迈步,那么,她走过去。明月靠近他,凝望着他幽深无底的眼睛。手儿已探向他来不及拉好的衣襟。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到了那片瓷碗。   不想手上被慕容的掌心一扣。慕容一脸紧张,身子僵硬的看着她:“娘子别急……”   “急你个大头鬼啊!”明月抬头瞪他,“快给我放手。”   胸口的碗刮得他又痒又疼。再加上还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时不时的触碰上他的肌肤,慕容羞得整张脸都绯红似火。   “好……娘子温柔点。”他闭上眼,一副准备好舍身就义的神情。   “你的脑子里除了生孩子就不能装点别的事吗!”明月生气的把碗反扑在桌上。   慕容被吓了一跳。肩膀微颤,悄悄的看她:“娘子……你……你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所以连一个下人都敢在背后指点你?”明月来回的转着圈子,连嗓音也比平日里高了几分,“你难道就没有羞耻心吗?”   黑玉般的眸子蒙上薄雾。身子如铁石般钉在地上。慕容从未见过她如此恼火的样子,只呆呆的看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所有人都离开你,你独自一个人会怎么样?”   “不会的。”慕容一愣,笑的漫不经心,“我还有娘子……”   明月闭了嘴。折身执起笔在手抄小本子上奋笔疾书。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她已经想到一桩很合算的生意!她帮慕家改造儿子,再从慕家的儿子那里取钱。   这叫取之有道。   写了许久,只听她嘶啦将纸页撕扯了下来。   慕容盯着上头七歪八扭的字迹。嗯,字真丑。除了真丑之外,便是他觉得很新奇的字眼——约法三章。   “从今日开始我会履行我的贤妻职责来改变你。”明月气势非凡道,小脸满是严肃,“第一。往后你的衣食住行全权由我负责。”   “嗯。”乖巧的点了点头。为什么觉得有一那么点点期待。   “第二。以后但凡有人欺辱你。你要第一时间进行大无畏的反抗!”   慕容迟疑片刻,抬手问道:“这些人当中可包括娘子?”   “必要时可以反抗……”但是她是不会让他有反抗机会的!   慕容马上露出一脸神往的表情。明月在旁侧交缠手臂冷冷的看着他,慢悠悠道:“第三条……无论人前人后都不许再提生孩的事!若犯规一次,便收取银子一两!”   只见慕容听完之后,双手利索的抽出荷包数起钱来。   随后,他一展眉尖,塞给明月一两银子,颇是专注握着她的手说道:“娘子……来吧。我们继续刚才的事。时间紧迫……趁着眼下风向正好……”   啪——   防狼十八掌一发无误的盖住慕容的俏脸。不过,银子她收了~明月欢乐的收下来到古代后赚的第一锭银子。   ******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点职业节操她还是有的。拍拍慕容的肩头,明月示意他站好,谄媚的抛了个媚眼:“客官包月吗?每天可犯规一次,一月只收您二十八两银子。”   慕容听得瞠目结舌,吞下一口口水,不知好歹的问:“包年呢?”   明月快速的心算一下……等等,包年。她只打算在慕府待三个月,可没有长住的打算,于是正色道:“不好意思,不接受办理包年套餐!”   慕容颇有些失望之色,喃喃道:“本想更实惠些呢。不过跟娘子生一次孩子只要一个肉包的钱……值了!”   这边明月笑着瞪他一眼,招手唤来春巧呈上尺子道:“一会儿记得再多付一锭银子!站好别动!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玄色太暗,不适合你。唔,红蕊,去取一匹湖蓝的绸缎来。”   “是,夫人。”   “春巧,去取剪刀过来……”   “是,小姐。”   “红蕊,针线。”   “是,夫人。”   屋里头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哎呀呀,痛!”一剪刀下去,明月吮着手指惊呼。   贴着墙壁的慕容眉毛紧拧,一脸忧伤的问:“娘子我可以动了吗……”   “可以……”明月这头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眨瞬间慕容已飞到了她的身边,抱着她的手一顿观览。   “肿了……”眼中的焦距全集中在明月的指尖上,裂开的伤痕还在往外冒着鲜血,慕容伸出舌头舔了舔。湿咸的血腥味在舌尖慢慢绽放。   明月的大脑唰的便自动清屏了。任凭他轻啄着手指,半晌才反应延迟的嚷道:“喂!”这根手指,刚刚才从她的嘴里取出来啊……他竟然舔的这么津津有味!   “啊。”脸上微微一烫,嘴里却依旧清扫着她的伤口,慕容连说话声都变得含糊不清,“还疼吗?”   “二十两!”明月举起另一只手。   月上柳梢头,东苑的纸窗上印着相交的黑影。正如一出热闹精彩的皮影戏。   西窗的栅栏外,伫立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他似乎已经站了许久了,万籁俱静,只有东苑的灯火恍如明亮的寒宫。   树下环绕着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可是在这望不着边际的黑夜里,却没有什么的光亮能敌得过他那一双坚定的明眸。   “小姐。银线找到了!”   察觉到有人,暗处的身影轻巧的旋身。一个跃步,已蹬出三四尺之远。他回头再朝那方向望一眼,趁着夜色,往西边走去。   微风贴着草坪吹拂而过。也扇动着树下那一团白色的物事。仔细瞧去似是一块手绢。   春巧揉了揉眼。方才明明在那里瞧见模糊的影子,许是自己瞧错了罢?   这一夜,东苑里的主子奴才们都没睡好觉。明月忙着穿针引线,红蕊与春巧忙着在衣襟口子上绣花儿,而慕容——则是伏在桌上在抄《女诫》。   慕容的字出奇的清俊,连随了他十年的红蕊也不住啧啧称奇说:“要不是我亲眼瞧见,还以为这是二爷的字呢。”   ******   清早的第一道阳光折射到瓦砾上。   红蕊伸手推开窗子。今天的日头仿佛黯淡无光。又或者是镜子里的那张容颜实在太过耀眼了,所以才将这天色也比暗了三分。   铜镜之前,坐着一位青丝垂垂的俊雅少年,黑发不羁的披散着足到腰间,他眉峰如墨,斜斜的飞入两鬓,一双眼睛半醉半醒的眯着,唇带笑意,朱唇微启。   他身着湖蓝色的锻袍,秀美的指尖微微撑着额头。湖蓝将他的肌肤衬得晶莹剔透。   恍若有人在叫他,他静静的转过身,凋落一地芳华。   明月满意的兀自琢头。没错就是这番要死不活的红尘样儿。她摁着慕容的肩头瞧着镜子。却发现镜子里那摄人魂魄的媚眼,正望着自己。   似笑非笑。风华绝世。   奶奶个腿儿,她居然被自己的产物给萌到了。谁叫她夫君长得本就绝色,再经她这经纪人开发包装,战斗指数荣升五颗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今天更的比较少……顺便妹子们平安节快乐!记得吃苹果哟~深夜修一发!~\(≧▽≦)/~看到涨收好开心!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娇夫养成之七   琼楼二层。   天色不错,远处的水光与天际相切相连,不知是那水染净了天,还是这天把水衬得愈加碧蓝。   萧美人正捏着酒杯,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桌面干净的仿似在发光的油纸。   他独自倒了一杯酒,小抿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头,良久,肚里有暖热的感觉,他才取出丝帕,优雅的擦拭唇角。   鹰眸微凛。他盯着杯子淡淡的说:“不是这个味道。双儿酿出来的不似这么寡淡无味。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做出当年那么好喝的寒潭清了。”   分明早就喝得微醺,但是神智仍是清醒的。他闭眸小憩,听着横梁上风铃叮叮当当的欢奏,神绪仿佛也回到了彼时无忧的年华。   “公子。”齐六犹豫半天,不知道是不是该进来打扰他。眼下的事可大可小,自己的人头也是举足轻重。诶哟,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暴戾又难捉摸的主子。   萧美人懒懒的抬眼。   眼角倾泻出冰冷的流光。瞧也没有瞧他,道:“什么事?”   “您让奴才查的那个人,已有下落了。您是现在看,还是……?”齐六屈膝问。   那游离的眼神振振发亮,像是冰雪融化了般,焕发出有趣的生机,萧美人又倒了杯酒:“呈上来。”   “是。”齐六小心的将那画册递给他,转身飞一般的冲下楼去。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是法子,改明儿得为自己的脖子量身定做一个铁圈儿,一定要焊得又牢又稳固。否则他做梦都会梦见公子把自己的脖子拧了去挂墙头喂鸟。   萧美人轻揉着手腕,翻开画册。   淡黄的纸页上画着一个笑如春风的男子,发髻高挽,眉目如画,眼睛不曾精描细勾却是含情脉脉,仿似马上要从那画里跳了出来。只从画里瞧着,就已惊为天人,若是碰了面,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呢?   想着,不觉笑出了声。   啧,他不笑还罢,每次看他的嘴角牵动一次,齐六和身边的人都要捂着脑袋浑身发凉。   “让一让。让一让。”街角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   “老板,把这里的包子全都打包,喏,一两钱,不用找了。”一片嘈杂里,女子清亮高亢的嗓子马上就被分辨出来。   萧美人合上还没看完的画册,眼中无波的喊道:“齐六。”   齐六正挤在外头看热闹,拢着手看得津津有味。   “齐六。”冷着颜没有耐心的又唤了一次。   齐六觉得脖子发痒,顿觉不妙,赶紧一溜烟跑回楼上:“公子……奴才才才在。”   轻抚着画卷,萧美人支起左腿,从楼上望下去:“怎么这般吵闹?柳玉儿怎么办事的?一里之内不得喧哗,看来她是活腻了。”   “公子……此乃意意意外啊!”齐六兴奋早已忘记保命,“前几天那个姑娘,又到包子铺闹事去了。”   深深吸一口气。萧美人翻身坐在只有半只手臂粗细的扶栏之上。   “春巧,数着几个。”明月交缠着手臂,趾高气扬的看着那老板,“取一只肉包另外装着,其它的都拿回去喂狗。”   “这……”包子店的老板挠着头,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周围全是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明月从蒸笼里拾取一枚豆沙包,狠狠的咬下一口,眼眸精灵的扫视四下:“这一只不算。唔……瘦猴子,没想到你做的包子还挺香的嘛。”   “夫人……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还不行吗?”老板欲哭无泪的双手合十朝她行拜,只差点喊祖宗。   明月却不依,又熟稔的捡起菜包,笑着塞给身边的慕容:“来。慕容,你也吃。”   慕容愣愣的接过,却只笑着不吃。   身边看热闹的人,一大半是冲着这冰肌玉骨仙人似的少年而来,剩余的则都是当初荼害过他的那些商贩。   明月嘴里咬着包子,抬脚霸气的踩着地上的蒸笼,指尖弹去膝盖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说:“怎么,都哑了!都不认识慕家的公子了?我们慕容要是乐意,能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夫人。”红蕊埋着头悄悄的提醒她,“咱们还是买了包子就回去吧。”   刚刚抄完女诫,夫人怎的一转身就抛却脑后了?不过也是,女诫都是大爷抄的……   “没事儿。天塌下来,我扛着。”明月拍拍胸脯,又瞪回老板,“你听好了。明儿给我继续做包子。以后每天慕府都会有人来取包子!一千个,少一个都不行!”反正也就三两银子,大不了她吃些亏让慕容多占点儿口头便宜。   “这……”老板浑身发抖。   明月悄悄的向春巧使个眼色,轻声问道:“一共几个?”   “小姐。这儿才一百九十二个呢。”春巧抱起食盒。   我擦,还能余好多钱,很多老板都是靠一毛钱白手起家的,不能浪费!想了想,忽然改变主意,伸手道:“找钱……”   “夫人您这是……”他真真是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主儿。   灵眸微斜,带着三分逼迫看着他:“不找钱就砸了你的摊子!”   “我找!”   “哼!红蕊,收东西,走人~”   扶栏上的身影轻轻一旋,坐回席子上。他今天又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还有这样死皮赖脸的女子。她简直已经冲破了女子的界限,游走在汉子的边缘了。   将寒潭清一饮而尽,萧美人忽然道:“齐六。请他们上来。”   “嗯。看来以后卖包子为生也不错。”明月心满意足的嚼着皮儿,高兴得连身子都在晃,“慕容,你怎么不吃?”   慕容则是拘束的跟她并肩走着。身边的目光让他极不舒服。扯着她的衣角,他眼神躲闪的说:“娘子……他们怎么都像要吃了我似的?”   “唔。”咽下肉馅,把油渍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明月很负责任的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是吗?娘子也喜欢我吗?”慕容开心的低笑,剥开油纸,咬了一口包子。明明是菜包,却吃出了甜味儿。   明月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当然啦。”哪有亲娘嫌自己儿子丑的。更何况,她能从他那里榨取银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慕容听罢,忽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你做什么!”明月差点儿包子沫儿吐出来……   “我不要他们喜欢,只要娘子一人喜欢我就足矣。”眉色万分认真,衣服也脱落了一半,露出白嫩的胸口。胸口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痔,当真是诱人至极。   明月慌忙制止他:“别!”   “容公子~哎呀容公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群妖艳的女子。挥着香气扑鼻的丝帕扑向了慕容和她。   明月身子一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抬头只见琼楼两个大字。而那牌匾之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自己。好美的人!她本来以为慕容一出,至少千里之内无人再能与他争锋,没想到,却还有冷艳到如此极致的男子。   那个人却只缓慢的把视线转移到被姑娘们挤在中间的慕容身上。   回过神来的明月发现眼下慕容的境况实在叫人头疼。美女们左边一簇右边一堆的扯着他的衣袖,甚至还有人扯头发的。一双双媚眼好像会游走的蜘蛛,打量着他的浑身。   “来嘛,你都很久没来琼楼看娇儿了。真是讨厌。”“早就说容公子乃是明珠,是哪位姐姐先前取笑的?”“容公子~茶水都备好了,不如去香儿那里,香儿陪你……乐一乐。”   我了个擦,还有没有王法。   明月心中暗骂,双手抓起红蕊怀中的包子,大嚷道:“让开让开!热气腾腾的包子来了!”   Biubiubiu~~一手摸起三四个,包子质量不错,还是烫的。明月咬着牙,向姑娘们集火开砸。慌乱之下,她忽然想到一句俗语——狗不理包子!   慕容吓得花容失色。躲过包林弹雨,方站稳,便拉过明月的手道:“各位姐姐。实在抱歉……我娘说男女不能有肌肤之亲。况且,我已经成亲了,我和娘子已有生孩子的打算。往后慕容不会再来看望姐姐们。”   红蕊和春巧深知局面已经不可收拾,只顾捂着脸。   而明月则是蛋疼的震惊了:“什么!!你竟然逛青楼!”   你竟然给老子逛青楼!还一口一个姐姐!老子还以为你是纯洁的善类!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明月鄙夷的瞧他一眼,转身拾起两个包子,塞到慕容的嘴里。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请你琼楼一会。”   哟~~楼上还有高主呢!转念想了想,明月才发现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春巧,记账上。一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一日一更~有时候特殊情况两日一更!谢谢妹子们的热情!表示会每天火力全开的码字!   ☆、娇夫养成之八   没关系。姐姐嘛!谁的生命里没几个姐姐。而且还是青楼里头蛇腰媚眼的姐姐!   这样安慰自己,好像心里更不舒服了……明月瞧一眼慕容。他正被“姐姐们”众星拱月的包在中间,脸上竟然他娘的还有一种享受的表情。   天无人道啊天无人道!明月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前脚还笑嘻嘻的舔着自己的掌心,后脚就摇着尾巴跟别的姑娘走了。   这更让她认识到一个事实——想要在这个时代活得人模人样,她还是得靠自己!   姑娘们把他们欢送到了二楼。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等着见他们的人,竟是那个美丽的男子。明月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小样儿,按照穿越的潜规则,一定还会有第二个出色的男人深深的爱着她!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男二。   媚眼如丝的走动几步。眼前吹过一道冷厉的寒风,那美人微微侧过身来,神情高傲轻蔑。不过,焦距依旧不在她身上。   难道是散光眼?   记得有一回她在咖啡店,右边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一边轻啄着咖啡,一边对她暗送秋波,就在她鼓起勇气决定接受他的搭讪之时,他却挽着对面的女郎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眼睛里满带宠溺的说:“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被他挽着的女子羞涩的扑进他怀里扭了扭腰:“去看电影吧……喂……那个女的怎么一直看着你啊。真讨厌。”   “是吗?没关系,宝贝,我的眼中只有你。”   我的眼中只有你!!但是混蛋你明明是看着我在说话啊!唐明月有一种掀桌的欲望。但是看着他一路维持着斜视的模样,她便懂了。   这就是苦逼的散光眼。   慕容往她身侧靠了靠,目光孱弱的对上那个人。   萧美人眼光略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慕兄,请坐。”   “娘子……”慕容耸着肩,不知为何眼中燃起一股熊熊的仇视之意,纤指指向男子,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危险。”   捕捉到这两个字的萧美人微微一笑。   就连明月也感觉到压面而来的冰冷和不可一世的狂逆。好像一把把锋锐的刀子般,看的人极不舒服。   如同高手过招之前的最后警示。   “敢不喝我萧美人敬的酒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不认识你。”慕容认真的抿着唇。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认识我了。”萧美人伸腰起身。   慕容和明月齐齐退了一步。   那边从锦盒里抽出一张红帖,好笑的望着他们:“怎么?怕我在这上面下了毒?这世上只有白凤凰才配我下毒……你……”   顿了顿,美眸微挑,一股轻蔑的笑意倾淌而下。   慕容接过帖子,快速的浏览片刻,这才松开眉头。   “六月十二琼楼大会。萧某想邀请慕兄与我一起举办。”   “为什么?”慕容问的,也正是明月想了解的。这呆子除了会卖萌,根本就是个生存能力为0的九级伤残人士,连他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难道要叫他在这个什么大会上公然卖萌吗?   “萧某这辈子从未看走眼。”他淡定的就如一尊佛像,无喜无悲,“所以。这回我就赌一赌,看看慕兄到底是不是我心中所想那般。”   慕容深思熟虑一会儿:“我若是来了,可有什么好处?”   “江南四大名舞,听说想要寻一户好人家。不知道她们若是见到慕公子会不会称心满意呢?”萧美人淡定的说着他想要的好处。   “喂!等等!”明月忍不住插嘴。虽然她并不介怀慕容娶个小妾卿卿我我什么的,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原配面前牵线搭桥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姑娘何事?”萧美人冷冷的瞧着她,旋即会意的仰起头,“哦,姑娘若是想入我的房,倒也不是难事。”   明月脸色泛青。   “六月十二那日。我若是心情好的话,指不定就会多瞧你几眼。”说着,眼睛一眯,抽了口气道,“仔细看来……姑娘长得其实还是……挺丑的。”   奶奶的!关门,放慕容!   她转身瞪着自己的夫郎。谁知道他竟是一脸的欣喜,握着名帖颇是狗腿的说道:“六月十二我一定准时应约!不过,我的娘子可是不外借的。”   这会子想起还有娘子这回事了?男人都是渣渣!   由于明月已被气的语言组织能力无能。所以临走之前,她只好用七成力狠狠的踩了萧美人一脚。   只可惜古代的绣花鞋精看不精用。倘若是高跟鞋,定要踩得他肢体分离才痛快!   ******   夜幕幽沉。东苑的光早已灭了。而西苑里,却还点着一盏孤灯。   院子里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的睡去了。   今晚的月又圆又亮。慕澜披着薄薄的青衣,坐在青石板上看着书。等了约莫半时辰,他已就着月色朦朦胧胧的睡去。再度醒过来时,身旁已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你来了。”慕澜微微一笑,疾步走进屋子里端出茶点。水刚从炉子上取下,还是热的。泡的那茶香气四溢,他急忙招呼来人坐下。   那人却依然笔挺的依树而立。眉宇间的愁色比以往更凝重了一些。白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鼻子嘴唇,只露出明灿灿的眼睛和眼睛底下那一条长长的伤疤。那伤疤早已结痂,成了深红色。看着倒是不凶戾。   慕澜独自坐下,又笑道:“哑巴兄长,坐。”   半晌未见动静,他起身绕到蒙面人的身后:“怎么?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就连你最爱的碧螺春也不喝了?哑巴兄长若是有什么心事,只管慢慢写来。往常都是你听我说,今天,我听你说如何?”   将他摁在青石板上,慕澜笑着取出纸和笔。   哑巴抬头轻轻的瞧着他,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随后他执起笔,沙沙的写下几个字:“书温的怎么样了?”   慕澜笑得愈发深沉,温柔的说:“哑巴兄长怎么如此关心我的功课。”   “一定要考上状元。”哑巴埋着头,眉眼认真。   “是是是。”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这厢忽觉好奇,“可是哑巴兄长,你怎么比我的爹娘还要着急?”   半晌静默。   哑巴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辰:“你一定要拜入韩世的门下。”   “韩世?岂不是哑巴兄长时常说的那个奸臣?既然他是奸臣,我又为何要拜入他的门下?”   认识哑巴的时候是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大好的月圆之夜。彼时的慕澜正处在攻书的瓶颈。无论请了多少个私塾的先生,也勾不起他捧起书卷的欲望。母亲为了此事更是茶饭不思,卧病在床。   他自暴自弃的将自己锁在东苑之中。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有余。某晚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墙头忽然翻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影子随着月光晃了晃。静静的朝他伸出了手。   如今,胸中沉淀的很多知识都是哑巴兄长亲自教的。慕澜对于他的感情,甚至超越了自己的亲兄长。   哑巴把眉头皱得犹如连绵的山峦。   “只有成为他的人,你才能安然无恙。”   他说的话真是愈发猜不懂了。慕澜只微笑着摇摇头。目光跟着他挥动的笔尖,又见他写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呢?你要是忘不了她。哑巴兄长替你去提亲。”   星光璀璨,夜明如昼。   月色下的慕澜的脸上愁云密布。旋即便又笑道:“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哑巴也笑了,眼睛里倾泻出柔软的光。   寂静无边的黑夜里,透着微薄的凉意。两人对坐着饮茶对诗,恍然忘却了冰冷的时光。   ☆、娇夫养成之九   五年之前。   水深火热萎靡不振的人不仅仅只有慕澜一个。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八婺的百姓们已经不知有多久未曾见到过天上的太阳。他们是多么渴望阳光,哪怕只有一缕也好。洪涝把连绵良田浸泡成广袤无垠的水域。水并不清澈,依稀能见到随着漩涡舞动着的尸体,或许是家畜的,也或许是农夫的。   城内地势偏高,却也免不了浸了浊水。   百姓怨声冲天,只等着皇上拨来赈灾之粮。可是,边关告急,战火不断,小皇帝毅然决然的在韩世的谏言下把国库中的储粮运送给了军队。   富足之家大门紧闭,穷苦之家只能以树叶树皮充饥。   越来越多人的死去引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   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到八婺境内,也没有人愿意接纳从八婺而来的瘟民。千里之内,仿佛再也没有曙光。   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绝望中,城里来了一支队伍。   一串清脆的驼铃声从城门外漫步而来。依稀还能听见少年那温柔的让人心碎的轻叹声,随着腐臭的微风飘入那紧掩的门窗内。   “可惜了,可惜了。三月前这里该是多么富饶多么美丽。”   “公子。八府里头这儿的灾情最重了。听说还有热瘟。”身旁妖媚的女子捂着鼻子扇了扇,眼中尽是恐慌,“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为好。”   “不。”那少年笑了笑,容颜在阴暗的雨幕下青涩得有如初放的雪莲,冰冷中恍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明媚,“我决定了。我们就住这里。双儿,你看可好?”   “我听萧大哥的。”与他同坐在骆驼上的女子年纪还要略小一些,听罢仰头朝他微微一笑。四目相触,她羞得耳根通红。   旁边妖娆的女子瞪他们一眼,语气有些酸:“哎哟哟,真是哪儿都能看到你们小两口甜蜜。好吧,谁叫你是我的主,我柳玉儿就跟老天赌一把,看看谁的命硬。”   少年勒住马首,抿着唇眺望这十里长街:“这样好的地方。皇上怎么舍得舍弃呢?”   无尽的阴霾中仿佛有一道光,而那道光,便是他。   他不易察觉的轻笑。   这道光,也只能是他——萧美人。   城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多了一丝生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住下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而来。只是在每日晨昏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赶着带着温热药水的骆驼,挨家挨户的分发。   他们不仅分发预防和治疗瘟疫的水药,甚至帮助贫穷人家重建家园,且分文不收。   那时的人们,宁愿信仰少年也不肯再信仰朝廷。   洪水止于六月炎夏,重焕生机的城市看起来比洪涝前更加美丽而坚固。百姓自发的带着瓜果鸡蛋去向少年酬谢拜恩。   一时少年的门前门庭若市,他微笑的将谢礼一一收下,并且记下了每个人的姓名。   八婺的子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搁在轻帘之后,比日光还要灿烂的容颜。   六月十二那日,少年召集了更多城民,把满屋子的东西分发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   琼楼大会,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而慢慢的,琼楼大会也从一个感恩的节日变成了由少年发起的募资和扑卖(注:拍卖),扑卖所得钱财全部换成粮草与衣物,运送向国土四方。   ******   如果知道今年琼楼大会上拍卖的东西是她用45块人民币低价购入的电饭锅的话,唐明月一定会爽快的点头答应并且百分百支持慕容跟萧美人的合作。   在异时空看到她亲爱的不锈钢电饭锅被人恭恭敬敬的画在名帖上,她顿时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微妙感。   所以近日来她对慕容颇为狗腿,而慕容——自然是十分享受她突如其来的温情。   凉凉微风徐徐刮来。   慕容正在屏风后面更衣。今天乃是琼楼大会前夕,萧美人特约与几个首脑小会商议明日的细节。慕容自是当中之一。   明月笑着替他整理衣冠,抬头的时候不忘问道:“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慕容专注的看着她贤惠体贴的模样,唇边笑得温柔似水。那含情脉脉的眸子能把人都化了去:“可能会到晚上。”   “这么迟!”口头惊诧至极,心里却是万分开心。   那厮缓缓的握住她的手,蹭了蹭,眼角微垂,满脸舍不得的神情:“我知道,让娘子独守空房是一项不可饶恕的大罪。可是……如果带娘子一齐去。我更不安心。”   “没事,你千万别不安心!我一定一言不发不打扰你们!”说不定萧美人说着说着一时兴起就会端上她的电饭锅呢?!这几日为了想摸一摸她的老朋友,明月是茶饭不思,坐立不安。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极微,但她依然贼心不死的想,要是连她的插座一起穿越过来了,指不好哪一天她能在风雨中穿回现代。   她发誓她宁愿回去对付账单也再不要在这鬼地方被人调戏了!   慕容眉头一挑,黑晃晃的眼睛仿佛在说“小调皮”。指尖转而捧着她满是期许的小脸,他笑道:“不。娘子要是在我身边,我的眼睛就再也没办法看着其他人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娘子去那种地方。”   什么叫那种地方……明月面瘫的抖着嘴唇。明明他自己还很享受去那种地方。是觉得她跟去会坏了他的好事吧?明月拎着他的衣领子,慕容的身子娇弱无力的往她这儿压了压。   本想霸气万分的用眼神威胁他,不想效果适得其反。不过明月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瞪大了眼。   温暖的手将她一把箍住,目光灼灼:“要是他们都盯着娘子看,那可怎么办?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明月哭丧着脸,嫌恶的推开他。   老天!!还她一个纯洁慕容啊!不过,慕容会成为今天这番模样,还不是被她自己一手调教的?“早去早回。”   慕容被推开一尺,却依旧天真的笑着。他负手走出几步,忽的回头,看着那伏在桌上的小人儿道:“娘子若真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   什么都不用说了:“好我去!”   于是,日光毒辣,柔云重重。   明月穿着轻纱,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抓住了马上的缰绳。   似乎还有微不可闻的笑意。   马儿踏着蹄子缓步走着,步伐却是忽左忽右,像一条蛇游走在青砖上。   “喂你会不会骑马啊!”明月头顶一个怒包,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爆发。   “好像不会。”身后的人可怜兮兮的答道。   “不会你骑什么马!”怒。   慕容语气愈加委屈,缩着脖子说:“娘子从塞北而来,马上功夫一定很好,我若是驾驭不了它,娘子也一定会救我的……”   明月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只好咽下口水,任由他像赶骡子一样让马儿龟速前行。以她的驾车水平,只能操控单人自行车,莫说是这个活物了。   ******   琼楼里已不像几日前那般光秃秃,四处结满彩球,灯笼高挂,一派喜庆的模样。   明月站在外头。愤愤的跺着脚,仿佛脚下踩的就是萧美人那冰冷如霜的脸。什么“我可没说能带女眷进来。慕夫人,您自便。”,那趾高气昂的神情简直可恶至极。   会议厅离她不远。可是,她就是听不清里头说了什么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合着的两扇门吱呀一声被轻轻的推开。她听到萧美人淡淡的吩咐道:“去取我的印章来。小心你的脑袋,别碰碎了印章旁的东西。”   偷偷探出头,只见她们家的慕容与萧美人对立而坐,在不见光的角落中,似是还坐着一个人。从他脚上穿着的靴子看来,身份定不落于二人。   萧美人眉眼微横,气质若兰。而慕容,则是静静的看着角落里的人,笑得眼如月牙。   明月浑身一震。怔怔的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笑颜。无论是何种表情,慕容都高贵洁雅得仿佛是一尘不染的仙物,让人不忍触碰,却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可是,今日他的笑意里,有一种她琢磨不明白的东西。   不知是什么,总之和平日里的他不一样。   再想去看之际,门又紧紧的合上了。萧美人的随身奴才佝偻着走了出来,往长廊里走去。思及萧美人刚才那句话,明月觉得有必要跟着去瞧一瞧。   指不好那个印章旁的东西,就是她的电饭煲。   明月蹑手蹑脚的跟着齐六走至尽头的一间卧房。只见屋里屋外都没有人守着。她不觉心内奇怪。要是电饭煲真在里头,为何没人戒备呢?   不过万般犹豫之下,她还是偷偷的溜了进去。   一进屋,只觉一股阴冷之风从脖子后不住的灌来。接着她目光里迸发出炽热的兴奋,一展双臂往那张豪华的大床上扑去。   ☆、娇夫养成之十   问她为何会如此兴奋如此迫不及待的扑向大床?   原因是——床上摆着一只足以能塞进一人的木箱,而箱子里一排闪闪发光的金子正在朝她魅惑的招手。其容量可用身价百万四字来形容。明月一把捞起数十枚,想要塞进兜里,想了想,觉得良心有点疼,于是只留下两枚塞在怀中。   紧接着,她不紧不慢的开始端详屋子里的物事。   这满屋的摆设,单凭明月这种资质能看出来的名堂,除了钱,还是钱。上好的家具,上好的古董花瓶,只是并没有她的“老朋友”。唯一看起来像是能藏掖电饭煲的盒子,便是放在枕头旁边的一只红木匣。   明月走过去,试探着用手轻挑锁扣,竟是没锁。   这让她益发兴奋,动作也大胆起来。刚拨开匣盖子,忽然听见屋外有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   怎么办?当然是保命要紧,这时候应该要镇定自如,一个后空翻安全着地,然后三百六十度身手矫健的滚入床底!完成的漂亮!难度系数五点四!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床他娘的低得只能塞进一双低筒靴。   万般无奈之下,明月只好看一眼红木匣,躲进屏风之后。   一双白底金边的黑色靴子踏了进来,站在门口少顿片刻,可怕的寂静中她能听出来,来人将门栓上了。脚步挨近大床,细细的检查着床上的东西,那人奇怪的溢出一声疑问。   “嗯?少了两锭。”   萧美人眉头轻蹙,修长的手指逐个抚过箱子里那排列杂乱的金子。随后,他淡淡的看了看屏风上的影子。   纤细的身影紧贴着屏风,一只耳朵伏在上头,正紧张的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他恶作剧般的露出一个微笑,将木箱子推到床尾。   “嗯。这箱子虽然碍事,不过,这床躺两个人还是足够的。”   我擦……难道他要在这里表演现场秀吗?明月暗骂一声,但是耳朵却竖的越发的高。   蓦地,脑袋上刮过一阵疾风,一件黑色的长袍铺头盖来,依稀还能闻到衣襟上幽兰的香气。什么……开始脱衣了!   萧美人淡定的拆下护腕,冷着声儿:“怎么?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明月头皮隐隐发麻,正咬着牙思索良策,眼前一亮,屏风已被人轻而易举的迅速推开。映入眼帘的是赤/身裸/体的萧美人。此时他的身上光秃秃的,只剩一件素白的长裤,黑发飞散,眼睛微眯,目标锁定了她。   “我我我……好汉饶命啊……”明月飞快的跑向门,用力的去拉。可是她忘了,门已被他锁得紧紧的。   然后浑身一轻,已经被人抱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的房间只有一个用途吗?”萧美人的手臂浑雄有力,就像提海绵似的将她轻松一拎,腾空抱起,三两步的走近大床。   “放我下来!!”这人脱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如果能考等级,他一定是专业脱衣八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真的要被吃了!!快想办法啊!脑子急转,明月箍住他的脖子说:“我可是慕容的夫人!朋友妻不可欺!”   “哦?”眼睛危险的挤成一条线,萧美人低吟道,“可是,他还不算是我朋友。就算是朋友,那又如何?进了房,就要守我的规矩。”   “什……什么规矩?”心惊胆战的问。   “哼。你的手已经在邀请我了。”萧美人打算用实际行动,不算温柔的俯下头,轻轻吹动她手臂上的薄纱。   “啊……”明月羞得说不出话,闭上眼手一松,下一秒,萧美人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抛上了床,“哎哟!你大爷……”这不是席梦思,如此重击整个骨头都快散架了!   唔。他的原则就是……进了门的女人是用来吃的。萧美人撕开发簪,拨弄着带着果香的长发:“是我帮你脱衣服,还是你自己脱?”   这风轻云淡的语气是要闹哪样啊?她誓死不从!   “哎。”萧美人叹息,“自己动手我会更喜欢的。”   “你……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就自尽!”虽然手头上没有能自杀的工具……不过,这是每个即将要被强/暴的女主角的无敌杀手锏。   “好啊。”萧美人无动于衷,俊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模样,“死了更好。我想要玩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   “萧美人你没有人性!”   “人性是什么?”说着,身子已爬到了她的身边。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之上。他的凤眸中满是火热的霞光,“本来想忍一忍,等过了六月十二,在那四大名舞中挑一个。不过既然你主动送上来,我就勉强着享用吧。”   明月听罢觉得还有救,立马蜷缩成球状道:“你不必勉强……”   “怎么办?已经来不及了……”萧美人阴厉的笑,大手熟练的将她揽到自己胸前,“小家伙,你已经燃起了我的火……想这样就走吗?”   觉察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明月急的快哭了。浑身战栗,碧水般的眸子里湿气蒙蒙。   萧美人抓住她挣扎不断的小手。比起他,她实在太瘦弱了,所以他只需轻轻的一压,就将她的双手稳固在了枕头上。紧接着,他埋头用牙齿解开了她衣服上的丝带。   带子乖顺的滑开,羊脂般的肌肤隐约可见。   萧美人瞧着她低赞道:“皮肤这样嫩。我都想把你留在身边了。”   “混蛋!”她怒火中烧,奈何无论是手腕或是膝盖都被身上的人压制着,除了嘴,她再无别的武器,“快放开我……不然,慕容会杀了你的!”   那厮的动作果然慢了半分。似是有趣的瞧着她:“他?一不会武功,二不会暗器。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除非他是那个人……”   话虽说着,手上却依然在继续行动。滚烫似火的大手已游走在明月的怀间。   指尖好像摸到了冰凉坚硬的东西,萧美人将它纳入掌心,轻笑道:“你还真是愚蠢。把钱藏在身上,不是更叫人心痒难耐吗?”   那温度随着肚子游走到腰间,又摸上了她的脊背。明月泫然欲泣的皱着眉:“萧美人,别这样。你看着我的脸!你,你不是说我很丑吗?”   萧美人认真的凝视着她的脸容,点了点头:“嗯……啧,这么近看,也还是很丑。”   “所以你给老娘住手啊!”   “不要。”一口回绝,右手慢慢的卷着肚兜上的绳子。他伸出舌头像只猫似的舔着她的脖子,“我停不下来了。”   明月僵硬得不能动弹,偏偏脖子上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想要大笑。   纸窗上隐约闪动过一个人影。   明月觉着这轮廓颇是眼熟。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双眼澄亮,激动的开口说道:“等等……外面有人!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喊了。”   这么做,是给他留个面子,也给自己留个面子。   冰冷的眸子动也没动,仿佛从他的眼角能发出嗜血的刀子来。萧美人收住灵活的舌头:“这里都是我的人。有人在,我只会更兴奋。”   “你这个变态!!”她再也忍无可忍。颜面算什么,若是连清白都没了,还要这不中用的颜面何用?!一声怒吼足以让门外的人清楚的听见。   但见那影子摇了摇。像风中被吹起的旗帜一般。   外头的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如她所愿冲进来。他只是滞留片刻,便匆匆的离开了。走得太过匆忙,却未发现从怀中遗落了一件东西。那是方白色的绢帕。   这回她算是真正的陷入了绝境。偷窥不成反被扑,上演个活春/宫,观众居然还提前散场!大不了就拼个一死!她心动麻木的想着,贝齿悄悄的咬着舌尖。   萧美人并没有丁点儿的奇怪。看来他平常在卧房里时常干这龌蹉事儿。   他的身子滚烫得像冬天里的炭火,可是明月却冷得无以复加。   右手敷上她的锁骨,萧美人的呼吸越来越凝重。   “啪”——   就在这时,一枚飞镖自窗外飞来,飞镖来得太快,惊险的擦过萧美人的发梢,穿透薄薄的纱帐,钉在梨花屏幕之上。   “谁?”萧美人警觉的撑起身体,眼波快速的扫过四周。   瓦片上悉悉索索的一阵骚动。萧美人兴致全无,甩了甩沾上湿气的长发,起身摘下屏风上的飞镖。   这是一根白色的羽翼。普通的随处可见。   他的眼凌厉的向上打量。只拔下那羽毛。萧美人折回明月身边,此刻他的眼中的欲/火早已浇灭,残留下来的只有一团难以捉摸的薄怒。   他执着羽毛抬起手。   床上的明月衣衫不整,惊恐的往墙角缩去。   唇角抿得发黑,萧美人粗暴的把羽毛插在她的发间:“戴着它。”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了!我是人生的淫家!   ☆、娇夫养成之十一   她不太明白萧美人用意何在。更不知现下她这幅楚楚可怜的神情更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当你摘下它的时候,就是你再入我房的时候。”萧美人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瞧也没瞧她。纤纤玉指熟稔的打着衣结,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   来到院中,他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瓦片。白凤凰,你管的还真宽啊。   足尖轻点,萧美人腾空飞上了屋檐,玉足仿佛是像踩踏在云朵上一般轻柔,眨眼间已展臂飞出几十尺。   夏风不饶人的灌进他的胸膛。他紧咬牙关,该死,都被那个愚钝的女子。现在这身上还留着她的气息,明明难闻的要死,可是竟让他晕眩的分神了。那欲/念迎着风,叫人羞耻。   又前行一小段,他停下来观望周遭。小城的上空安静得没有半分异动。那人只怕走远了。萧美人握着拳,眼中薄凉更甚。   慕容。   他会是白凤凰吗?   是不是,他都已经埋下了局。只等白凤凰跳进来。   回到屋子的时候,明月已经离开了,床尾的金子凌乱的摊洒作一团,不过他还是能看出来少了一把。萧美人匪夷所思的看着屋内的残局,不知语气是讥还是笑:“这女子……到底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连贞洁都快失却,还不忘拿他的银子?   看来他真的太低估她脑内回路的复杂程度了。   见主子迟迟不来的齐六在慕容的好心提醒下,疾步赶向厢房。才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激情味儿。   只见自家主子正散散的坐在桌旁,床上的被子凌乱不堪,隐约能看见翻滚过后的痕迹。宝箱翻到,半数金子躺在被褥之上。他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默默的看着此刻梳理长发的萧美人。   他敢打赌现在被子肯定还是热的!   可是……   “公子。慕公子与那位老爷正等着您呢。您怎么……”   “嗯……”十指穿梭于发间,俊脸带着无法欺人的潮红,“时间不紧,足够我做多余的事。”   谁说不紧啊!!那老爷都快等得掀桌子走人了啊!胡子都翘到天宫里去了啊!是你自己想要做那事吧!   说起来,主子要不是凭着这张童叟皆宜的俊颜,只怕江湖第一采花淫贼这个名号定是受之无愧。不过就算长的好看……他家的公子也并非什么好人。   萧美人反应回来,冷厉的打量着满脸嫌弃状的齐六,阴冷的风不吹自来:“狗奴才!方才你在门外听了那么久,可曾看到有人从你头上跑过?”   “公子!”齐六当即跪下来,泪流满面,“奴才冤枉啊……奴才并没有偷听您和……咳咳,慕公子可以作证!奴才就是受了他的托才来的。”   那么,那匆匆闪过的偷听之人是谁?他和白凤凰会是同一个人吗?齐六这狗腿子跑的挺快,这点他心知肚明。若是慕容用了轻功,此时定会有喘息之兆。想着萧美人起了身:“齐六。回去。”   ******   天色渐渐幽暗下来。   明月靠在琼楼的石狮子前,出神的踢着脚下的沙子。   沙子进了鞋袜,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受。脖子上的红印还未散去,她不时的扭头用手挠着那羞人的地方,不时又唉声叹气。   “娘子~”一道清亮之声贯耳而来。   高高的阶梯上,慕容朝她挥着手,眉目里俱是真切的心焦:“娘子,你去了哪儿!我找遍了楼上楼下,就连每张桌子底下都找了。就是不见你。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见她只是用水灵灵的眼瞳深深的看着他,复笑道:“还好你在这儿。”   “我们回去吧。”明月无精打采。   “等等!”那边喝道,笑意消退全无,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忽然,伸手夺下了她发间的羽毛,“哪儿来的簪子,好漂亮。”   “是……是香儿送的。”明月躲闪着说。   “香儿?”慕容生气的撅起唇,将那羽毛掷在地上,用足尖狠狠的踩了踩,“香儿的东西都是那些色迷迷的臭男人送的。可别染了我家干净的娘子。娘子。你若是想要,我送你一个。”   “干净”二字如今在她耳中听着分外别扭。明月抚着他的发梢,心中涌动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只笑着说好。   万家灯火初上。紧密的点缀在夜色里,有如那漫天星辰。   琼楼二层的扶栏上,萧美人屈膝坐着。   齐六只离他几尺之远。   萧美人凝一口气。瞳孔锁着那对成双的影子,声音不自觉森冷如刀:“齐六。去取弓箭来。”   “公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废话这么多。”目光未转,声音却是能听出来淡淡的愠怒,“看来你是嫌脑袋在脖子上装太久了。”   “奴才这就取来!”说着以极速奔到旁侧,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把弓箭。   萧美人拨动着弓弦,清脆的“嘣嘣”之声悦耳得如同是弦乐和鸣。弹力甚好。再摸过短箭,握于左手。   “公子。”齐六思索良久,觉得就算脑袋有危险还是要问,“明日就是琼楼大会,这慕公子是今年的大使。您这么做……”实在想不通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萧美人微微笑了起来:“是凤凰还是乌鸦。只看这一箭了。齐六。”忽然回头扫视困惑不已的人一眼,接着道,“要不要跟主子来赌一把。”   “奴才不敢。”给他安个十个脑袋也不敢!   “唔。”浓眉紧攒,“输了算我的。赢了,你这颗脑袋可就永生安稳了。”   “赌!”虽然听上去总觉得是一个陷阱,不过条件着实诱人。   “你猜这箭发出,慕公子是会躲,还是不躲?”唇边玩味加重,他真的很想知道呢。   齐六想了想:“不会躲。慕公子没有半点武力。自然不及主子身手敏捷,料想也躲不掉。”压上赌注的同时顺便妥妥的把马屁拍了。   “哦?”萧美人早已蠢蠢欲动,将那手上的扳指摘下来递给齐六,“猜对的话这个也是你的。齐六,你看好了!”   说罢身姿一跃,飞到对面的屋檐之上。   齐六伸着脑袋,只见主子黑色的身影正如一团黑雾,灵巧的在瓦片上前进。随后停在慕公子的后方,手指紧拉,那根弦被拔得十分紧致。   白凤凰。   我看你终是露不露馅。   习武之人都会有过人的反应。就像一个人的名字,用得久了,无论是谁喊出口,都会第一时间转过头来。   而武术亦是这般。当有一枚箭急急而发的时候,必然会侧身去躲。   萧美人松动指尖,短箭立时像光束一般射向那马上之人。   只闻一道沉闷的声音,短箭狠狠的刺入了慕容肩头。那高大的身影微微倾斜,坠落在地上。   “嗯?”萧美人奇怪的皱了皱眉,脸色越来越不好。   “喂。虽然我叫你别抱那么紧。但是你好歹也拉着缰绳啊……”明月觉得背后那略微刺人的温度逐渐远离了她,还以为方才她的警告奏效了。转过身来,才发现情况不对。   马上哪里还有人?慕容早就躺在了地上,背后还触目惊心的斜插着一支箭。肩膀破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流出来,她亲手做的那件衣裳上顿时开出艳丽的血花。   “慕容!”   “娘子……快,快跑。”慕容撑起一只手,苍白的容颜在夜色中清晰可见。   “跑你个大头鬼啊!”明月首先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心中才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她此刻紧张的要命,双腿不知不觉的夹紧马腹,马儿仰头惨烈的呼啸长鸣,朝四下胡乱的冲撞去,“混蛋!!你给我停下来……”   身后的人影逐渐远去。明月急的心慌意乱,她擦了擦汗,眼神坚定的抱着马脖子,翻腿准备滚下马。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口哨划破长空。马儿忽然调转方向,驮着她朝慕容跑了过去。   慕容吹完口哨,脸色便越发的可怖了。   血淌得极快。明月几乎是摔落下来的。   “慕容。你怎么样。”   “好像快死了……”艰难的仰着头,他的眼眸成了一条线,痛苦的看着她。   明月立时抱着他的头,凶神恶煞的道:“死什么死!撑住!来人啊,来人……”   “娘子……我快死了。可是我还有一桩心愿未了。”眸光楚楚可怜。   “什么心愿?”   “叫我一声相公。”   “……”明月悲伤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托起他的身子说,“我知道了。你不会死的。快起来。”   慕容惨白的一笑,眼中是温柔的平静。   在明月的搀扶下,他用手拍了拍马屁股。马儿顿时向夜幕中撒开蹄子而去。   “你干什么?”马没了,难道就这么回去吗?说起来,他虽然是受了伤,但是占便宜的事儿还是到死也不会忘记啊。   明月斜睨一眼他那双黝黑无底的眸子。甩了甩肩膀。他现在大半个人都伏在她身上,左手盘在她腰间,还像捏面团那样的捏着。   “你上得了马吗?”他问。   “……”这个问题,“自然上的去。”   “可是我上不去。”委屈的憋着嘴,他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难道要娘子将我抱上马?”   “这个……”   “说起来娘子的马术是退步了。”他轻笑一声。   “那是因为我着急!”为了掩饰她根本不会骑马这个真相脱口而出。   “是吗?”话语中有一丝欣喜,“娘子是不是怕我真的会消失?”   “……好好走路。”   “既然这样,那就叫我一声相公嘛。”浑然忘记自己是个伤人,已经开始杀伤力满满的撒娇了。   “……你看有飞碟!”   “相公相公相公!”慕容仿着女子的语气,手儿不忘在她腰间吃豆腐。   “给我适可而止啊。”   “娘子……我好冷。我快死了。”   ☆、娇夫养成之十二   直到回到府中,明月才晓得慕容伤的到底有多重。   先前他在街头神情轻松,她也便没有在意,谁知双脚刚跨进房门,慕容便昏厥了过去。   东苑门窗紧闭,屋子里升腾着滚滚的热气。床榻上的人虚弱的趴着,眼睫毛又长又卷,无力的交叠在一起。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让他看起来益发娇弱。   “红蕊,还是去叫个大夫吧。”明月握着绞干的汗巾,回头轻声嘱咐道。   “不。”纤手斜拦出来,慕容气若游丝,“别去。”   “你真的想死啊!”明月怒吼出声,“血到现在还在流……”   “如果请来大夫的话,娘就会知道我受伤。到时候她一定会严惩娘子。”他吃力的张着嘴,已经连睁眼瞧她的力气也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顶多就是被关小黑屋。红蕊,去叫大夫。”   红蕊低着头,似乎没有行动的意思。   床榻上颤抖的手悄悄的握住明月,缓慢的张开眼睛。   如黑玉般纯净的双眸浸了雾气,比笑起来的时候更深邃诱人:“可是我不愿。娘子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什么。我又没有气力,不能去找你。到时候可能真的会死。”   明月张动嘴唇,终是没说话。   现在的慕容正如一个孩子。她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是这么被人需要,心中动容:“伤总得治。可是……我们都没有治伤的经验。”   “有了!夫人,二爷学过医书,何不请他过来?”红蕊道。   一个时辰后。   慕澜将双手浸入到脸盆里清洗干净。   满盆清水混上腥浓的血液,实在让人不不忍心看。   直到慕容香甜的睡去,明月才抽出手。转身发现小叔子竟一直没走。他披着一件天青色的披风,安静倚在书桌旁看着她。眼中似有静谧的笑意。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慕澜轻声问道。   明月在记忆中搜刮许久,突然恍然觉悟:“啊!你就是那个给我指路的人。”而且还指了条错路!   “指路的人……”语气微滞,慕澜神色间有些落寞,兀自笑道,“是啊,指路的人。那么慕澜就不再叨扰嫂嫂。红剪。回屋。”   “是。”   他这一路走得很快。好像胸口闷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气。只敛着双目,足如疾风。   红剪提着灯笼紧随其后。不由小声埋怨道:“自个儿唤我来打灯。却走得比我还快。我看二爷的用意却不是在打灯之上呢。”   进得西苑,慕澜摘下披风。   他恍若无事的回到书房里,从架子上翻出了一卷书。那书卷中夹着一段黑发,用红缎严密的捆绑着,而搁置黑发的那页纸上,赫然写着一段诗句——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同生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慕澜看的出神,未见红剪走了进来。   红剪放下灯笼:“二爷。方才我在东苑里拾到一样东西。”   “东苑里的东西乱拾来做什么。”眉间淡淡的惆怅顷刻尽散,慕澜泰然自若的合上书卷,书香气息袅袅而来。   “喏。奴婢放在桌上。二爷什么时候想看,就在手头。”红剪也不敢多言,只把东西放下福身就走。   时光静静的流淌。   灯芯晃得眼睛微有些疼。慕澜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伸手取过桌子上的物事。   这是一方白色的丝帕。上头还写着一行未完的小字——与你同生一个衾。   慕澜好看的眉头不自觉拢成一块。   寻了这么久,竟是在东苑里。可是……   他似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举头望着当空的明月,面上沐浴着冷冽的光,让他仿似月宫中的清冷的仙子一般漂亮。   他拿着书卷走进了院中。   月色静好。可惜,这样好的月光只会让人更觉落寞。   ******   六月十二的琼楼大会如约而至。   慕容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那近在咫尺的小脸。滚圆滚圆,没有涂抹胭脂却压着浅浅的红晕,手儿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腕,那纵然是睡着依旧不安心的神情实在是可爱至极。   再把目光流转到她的脖子,稍稍一顿,转向嘴唇。   他撑着身子在那干涸的小嘴上轻轻一吻。   沉睡的明月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唔,干燥的唇瓣好受了些。眼睛张开,却见慕容正笑嘻嘻的轻咬着自己的嘴角。   我靠!!伸手推拒他,明月嫌弃的直拿袖子擦拭。这哪像是个快死之人啊!根本生龙活虎体格强壮啊!她怎么忘了……每个男主都拥有一身强大的武艺?讲不好昨天他中箭就是故意的。   那边倒在床上,疼得眉头微皱。   “活该!”口头虽是这么说着,明月还是好心的把他搀扶起来。   眼眸里尽是可怜的神色,慕容下了地,看着她道:“人家看你这么辛苦,只是想给你爱的鼓励。”   鼓励你妹!扶他到桌子边坐下,明月斜睨他:“这种鼓励完全不需要……只要给我十两银子即可。”   那边笑了笑,兀自走到箱子前翻起衣裳。不一会儿,翻出一身素白的轻纱长衫,往自己身上比划:“娘子,我若穿这身可好看?”   作为一个现代人,看遍了那些用脂粉堆积起来的美颜,她不得不说,庸脂俗粉算的了什么,慕容才是真绝色!“好看。不对,你又不出门,穿什么衣服。”   慕容甩过来埋怨的眼神:“娘子忘了,今日是琼楼大会。我不得不去。”   “伤成这番模样还去什么琼楼大会?”明月担心的夺过衣服,片刻后反映过来,意味深长的点头道,“也是,一早就连春巧也去看那四大名舞了。”   “娘子放心!”眼睛顺便变成可怜的兔子状,慕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衣服抢了回来,“纵然我娶了小妾,不过生孩子的事我只跟娘子一人做。”   看来他还真有这个打算……   也罢。反正她迟早都是要离开的。不如让他趁早找个备胎。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非要走的理由。只是明月不甘命运就此被捆绑在慕家。既然到了这个有江湖的世界,为何不做一个仗剑遨游的侠客呢?   或许流浪的日子并不会比慕家好过,没有美食,没有下人,也没有慕容这般完美中透着无法直视之二的夫君。可是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江湖对□。   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在后院红薏养的乌鸡那儿拔了一根毛插在头上,明月带着银子出门了。   若是古代人对她的电饭锅不感兴趣,她还可以把它赎回来。   这么想来,以后她岂不是仗锅行走江湖的锅大侠?   艳阳高照,今日十里长街安静无比,似乎所有人都涌向了琼楼。锅大侠方行至几百尺外,只见一行妇人挎着香烛和糕点喜笑颜开的往人流繁华处走去。   明月紧随其后,心内深感奇怪。   又见不远的地方香烟袅袅,已经有不少粗布麻衣的百姓合着双手虔诚的跪在地上叩拜起来。   一众妇人也很快的加入其中,燃上香,一边念道:“快快,一会儿萧菩萨就要出来了。咱们得抢个好地方。”   “冒昧的问一下……萧菩萨……是萧美人吗?”明月从中间挤出一条缝,笑着问。   妇人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视她,悄悄的对同伴说道:“这姑娘竟然不知道萧菩萨。而且还直呼他名讳。”   “她会有报应的。”“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诶,快听!鼓声响起。萧菩萨既出。”   明月顿觉好笑。这种色胚子哪儿像是什么菩萨!要是你们都被他放在身下压一压就知道了!不过她还是很合作的从几位大叔那里讨了几枚香,一边跟着人群拜着,一边振振有词:“早死早超生,早死早超生。”   虽然她念得很轻,却还是成功拉来了周围的许多仇恨。   耳畔鼓鸣声渐弱,只见有一条红色的丝绸从琼楼的二层中伸展出来,在那梁柱间绕了个圈,人群此时激动得喧声不断,多半都是喊着萧菩萨口号。   那红绸上忽然掠过一个艳丽的身姿,踩着薄薄的缎子,在空中翻滚几圈,安稳的落在地上。裙摆旋转之际有如一朵不败的鲜花。   那人手握羽扇,旋过身来,嘴边的笑容邪魅狂狷。   ☆、娇夫养成之十三   这般雍容华贵,艳光四射的人居然是萧美人!比之冰冷如霜的样子,她却觉得这番模样的他更可怕。   明月不禁缩了缩脖子。此时,那道香艳的眸光却凌厉的横向了她这边。不妙!她眼疾手快的躲在大叔甲身后,深怕被揪出现场上演OOXX。   却见萧美人几个跟头翻到了过来。已然越过她。指骨分明的手擒住身后的一个大汉,萧美人拧着他的腕部轻松的咯噔拧转。大汉立时痛得求饶。   萧美人从大汉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袋子,丝毫没有发觉她的存在:“这位公子。你的荷包。”   “呃。多谢。”年轻公子怔了怔,身侧有一名美髯老者代他接过荷包,复转交给年轻公子。   少年低柔温婉的声音惹得不少人瞩目于他。当中也包括明月。   却见明媚的日光下,少年穿着一袭淡雅的堇色素衣,手执金色纸扇,五官有一种女子的柔美与典雅,刚才那位老者站在左右为他撑着油纸伞。   虽然穿着打扮十分简陋,却依然不能遮掩住他身上焕发出的贵气。   明月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此际,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惊呼。   从台阶上走下来一位翩翩如玉的美少年。他轻纱薄羽,唇带笑意,衣袂逆风飞扬,直看得人心里软成醉泥也移不开眼去。   “这不是慕家那傻子吗!”“天呐。一定是我眼睛花了……”“娘!宝儿长大后要嫁给他!”“娘也想嫁给他……”   明月回头幽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母女俩。一只是五六岁的幼/齿,一只是二十出头的美少/妇。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共侍一夫这种风气不好啊不好。   “扑卖大会马上开始。请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入座。”慕容只如没听见耳旁的骚动,动作娴熟有度,盈盈一笑。   ***   扑卖大会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只有收到名帖才能参加。所以人群被阻拦与石阶之前。   琼楼里的格局重新布置之后变得格外空旷。当中有一铺满红毯的圆舞台,舞台四周则摆着数十张能供二人落座的桌椅。   若是你有银子,花一两买了票,也可以在门外十尺之内观看。   年轻公子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要了杯茶。明月跟坐在附近,手贱的掠过桌上牌子一看。   我靠!清水三两银子,卤花生五两银子,绿茶十两银子,牛肉一碟二十两。萧美人你怎么不去开黑店啊!明月摸摸袋子里的三十两,只好以口水解渴。   再看看旁坐的少年……居然淡定的要了一壶蒙顶茶。   五十两!明月仿佛看见一排闪亮的银子从她面前拍翅欢快的飞走,落入萧美人怀里。   少年用茶水漱了漱口,又接过老者递过来的一个精致小酒瓶,独自小饮。这……还有没有人道!五十两是漱口的!且看那小酒瓶金光四射,丝毫不比这里的茶具逊色。   明月忍不住靠近他想沾些贵气。   还未走近,老者白眉微凛,挡住了她的来路。   “对不起,我家主子喜欢清静。”   “这位公子……”她不甘心的望着那壶被冷落了的蒙顶茶。   眼睫轻轻一抬,少年露出了他干净的左手,手上颜色通透的玉扳指让她的小心肝又剧烈的为之一颤。   “李生。随她去吧。我们是来看琼楼大会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老者没再说话,只是更寸步不离的守着少年。   方坐定,蓦然周遭香气四溢,浓稠的烟雾从舞台两侧滚滚而上。有如王母的瑶池仙境,少时,四名纤盈的少女踏着雾光来到舞台上。   她们左手罗伞右手扇子,在光影交错中轻盈的踮脚跳起了舞。   少年的手不由得握紧酒瓶,目光炯炯的望着中间眉黛若山的清秀女子,嘴里似是在梦呓:“念菀……”她离他那么近,却又好像远在天际,触及不到。   别提是男子,就连明月也瞧得七魂丢了三魄。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几个定是名动四方的京城舞姬了。果然个个天姿国色,人间尤物啊!口中噎着一块糕点,再俯身瞧瞧自己胸前这两坨……搓衣板身材,叹一口气。   唐明月的姿色与她本尊相差无几,都是放在家中还瞧得过去,丢在人群里要找好一会儿的大众脸。   琴声妙曼。席间众人半痴半醉。   忽然,四人中最妖媚的女子旋身下了台。   她轻踏着步子,广袖撩香,来到慕容身旁。白衣男子愣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围绕他扭动身姿的热辣女郎,恍如着了魔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见如此倾国倾色的美人也不过这点能耐,女郎掩唇低笑,用丝带轻柔的缠上他的手腕,玲珑的身姿贴着他,若即若离的将他拉到舞台上。   此时明月心中腾升出一股淡淡的仇视感:“这股狐媚子劲儿……真叫人不爽。”更可恶的是,她的相公正和别的男子一样,痴傻的落入了温柔乡。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明月咽下瓜子壳,顺手掳过茶咕噜咕噜吞下。   “姑娘……”少年吃惊的开口,但已为时已晚。   “看什么看!看你的美人儿去。”天底下的臭男人都是一样的!以貌取人,爱慕虚荣!   “咳,我倒是没关系,只是,”揉了揉头发,少年的面色有些为难,“姑娘方才饮的……是我的漱口水。”   噗——一口水全喷在少年的衣服上。明月杏眼圆睁:“我了个……擦。”   巨大的动静惹来台上的白衣男子微微侧过头。他极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慕容的胸膛被一只软绵绵的手儿抚摸着,身子一旋,又被女郎托住了腰。她的手游过他身上的几个要穴。   慕容面不改色,目光好似无意的飘向角落里对坐着的明月和少年。   少年气得浑身发颤,温雅的面容红云密布,正低头用手帕细细的擦拭衣襟。而明月,几乎整个人都快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双手惊慌的替他打理污渍。   这种想杀人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等这娇媚无双的女子把他该检验的穴位都检验了遍。底下的两人也不见了。轻咬牙关,慕容纯净的眼眸中突然弥上一层阴郁。   后院。   老者脸色难看的瞪着明月,胡须处于炸毛状态。看见她撑着窗子在作呕,不免撇过头。   明月胃里吐得也差不多了,才用袖子抹了抹嘴巴,虚弱的转身道:“我用我的人品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里头的公子提袖轻嗅,胸口似乎还有一股清淡的茶味。瞬间神情难看至极:“不行……还是不行……李生,我要洗澡。”   ……   同样气氛不妙的还有此时的琼楼。   台中一曲舞毕。四名女子千娇百媚的散了去。   二楼的正中间,萧美正细细的品着茶,凤眼低垂,茶入口,微涩的留在舌尖。左手旁坐着一位须髯半百的六甲老人。   两人相依而坐,却各怀心事。   等掌声四起,老人才回首问道:“小女轻贱,没什么本事,只会跳舞取悦人心,哎,这女大不中留,四个人的婚事倒成了老朽头疼的病根子咯。萧公子是惜美之人,依你看,她们跳的可还好?”   老人足蹬虎靴,皱纹横生的脸容不怒自威。   萧美人冷笑一声,这老头子活了半世,早就是个人精:“京城四大名舞,人人只知道她们是皇上御用的舞姬,却不知她们还是韩太师的义女,不瞒韩太师,她们可是每个男子的梦寐所求。”   底下恐怕有不少人羡煞慕容的香艳待遇,可韩老贼的这点小伎俩还是瞒不过他的双眼。摸骨测底,不过韩太师现在想知道的他也很好奇。   韩世笑了笑:“不愧是萧楼主,气度到底和常人不同。难怪圣上也对你赞赏有加,圣上还托老朽来询问,问萧公子是否有兴趣效忠与他。”   “哦?可惜萧某生性顽劣,不受管教,只怕难服朝廷众臣,还请韩太师代谢万岁。”萧美人亦笑。   “可惜了。以萧公子此等才干,将来老朽的位子可是非你莫属。”   “晚辈怎敢抢您的江山。”   一语狂傲逆天,却是道出了如今朝廷的现状。萧美人并未去看身边的老狐狸,美眸轻扫方才那摸骨的女子,悠然生辉。   韩世心中了然,又道:“那是小女念昭,别的没有,只是几人中最美艳的。老朽拿她最没法子,素问萧公子训人有道,不如留在你身旁学几日。”   看来老贼有心不愿放过他了。非要在他身旁安一颗棋子才肯罢休。   抿一口茶,萧美人才不疾不徐的说道:“倘若韩太师不怕小姐被我吃了……我倒不介意。”   说话间,念昭已拎着长长的裙摆登上二楼,她的目光对上噙着笑的萧美人,不由得挤了个媚眼。   两厢对视,连空气都热了起来。   “何事找我?”韩世的瞧着他们,紧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念昭收回魅惑的视线,俯身道:“爹爹,刚刚跳舞之际,菀姐姐说在席间看见了圣上的踪影。”   皇上?   韩世面色阴沉的起身。   近来这位小皇帝可真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网线被拔了TT-TT补上   ☆、娇夫养成之十四   后院里。   “凭什么我打水!”   “打水就打水!把衣服扔给老子做什么!”   “啊啊,别打我别打我!好汉动口不动手!我都做我都做!”   明月揉着发肿的手腕抱头鼠窜,那位白发爷爷实在太彪悍!徒手抓蜈蚣哦亲,还把她轻松一拧,差点半身不遂。   这种情况之下,她自然要明智的选择服从。   等她打完水抹着汗回来,却发现事态变得更严重了。萧美人的房间大门微敞,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者正伸长脖子张望,隐约能听到比杀猪还要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别拦着我!!让我杀了他!!!”   “慕公子!慕大使,您别冲动,快放下菜刀,有话好好说……”   “走开!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能活着出去见我娘子的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我!”   “反了……一群暴民。李生!护驾!”   “……啊!好疼!你欺负我,我告诉娘子去!”   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一切只是个开端……   ***   琼楼。扑卖大会正在进行火热的进行之中。   一只纤纤玉手快速的剥开葡萄皮儿,讨好的送到明月面前:“娘子,请享用。”   周围目光似箭,而她就是那个可怜无辜的箭靶子。   唐明月觉得慕容出门前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或者就是开了挂。竟然连皇帝老子的醋都敢吃!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全神贯注,以至于置身于其中完全走不出来。   把他领回来的时候,明月天真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慕容脸不红心不跳,眼睛挤出了水儿,狗腿的扯着她的衣角,轻声软语妖娆妩媚,用人畜无害的语调说:“一时生气过了头。人家也不想的。可是娘子……你方才都坐他腿上了。不如现在也来坐我腿上吧。我的腿比他长,坐着一定很舒坦。而且我还可以给你剥葡萄!”   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啊!瞧他这语气,理直气壮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   “你滚!”明月忽视葡萄。   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此时她的心情明显和片刻前不同。茶还是蒙顶茶,不过是慕容掏钱买的,还给她买了牛肉干、杏仁,一一摆在她眼皮子底下,活把她当老佛爷伺候,羡慕一屋子的女眷都争相效仿。   而不远处的小皇帝朱樾,则是投来惊恐的眼神,扭头同李生说了几句话,把御座搬得越发远离他们。   瘟神啊。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朱樾原本大可治他们一个刺杀之罪,奈何韩太师亲自下跪为他们求情。韩世为官数十年,从不为他人开口,朱樾也便准了。   他头疼的用指腹按着眉尖,忽闻台上柳玉儿脆生生的笑问道:“京城樾公子,大食聚宝盆出价一万两黄金。可还有人往上加价?”   一万两……唐明月心中的残念已经彻底灰飞烟灭,无精打采的支着手,眼神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那银光闪闪的“聚宝盆”。   慕容看着她,笑了笑,优雅的举起号牌:“一万五。”   “一万五。哎呀,慕公子出到了一万五。”柳玉儿莲步轻移,笑呵呵的扑过来。   “你疯了!一口破锅一万五!”明月肉疼的捂胸咳嗽。   “那有什么。”覆上她颤抖不已的手,坚定的说,“娘子喜欢,就算是把我卖了,那也要买。”   “你你你……”这边咳得更厉害,“你哪只眼看到我喜欢了。”   慕容撅起嘴,手上一紧:“你这眼神,就像看到银子一样,我怎会不知道。”   “那也不必买。”实在是心疼啊心疼!花三十两她都觉得绰绰有余好吗?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人。   “二万两。”朱樾挑眉。心想着这回私自出宫母后心里定不好过,买回去讨她欢心也好。   “二万两了二万两了啊!”   “三万两!”慕容淡定的举牌。   “五万。”随后朱樾轻松加愉快。   “八万。”慕容抠着指甲。   “九万。”朱樾细眼轻瞟。   “十万。”慕容紧追不舍。   ……   最后,电饭煲就以十万两落入了慕容的口袋。明月头有点疼,扶着额头。十万两……十万两就买了口破电饭锅啊……她起先已经觉得谁买谁傻逼,没想到这傻逼竟然是她相公。   ***   大会收尾后,萧美人特跌备了晚宴。   晚宴设在竹林。夜风习习,灯火阑珊,几人边喝着酒,边观赏四大舞姬柔软无骨的扇子舞,实在好不痛快。   几杯下肚,大伙儿都有些醉意。朱樾更是心情大好,笑吟吟道:“慕公子爱妻如此,果真是丈夫中的模范。不如将念慈许给他,太师意下如何?”   竹叶堆积了一地,微风拂过瑟瑟作响。   慕容的手微微一顿。   萧美人身旁有棋子,自然也少不了慕容的。韩世像是颇为满意,严肃的脸上也浮上一丝笑容:“念慈胆小谨慎,许给别人老夫怕被欺了去,慕公子为人忠厚,这桩婚事一定非常美满。老夫听由皇上的决议。”   “嗯。至于念昭,这丫头,鬼点子数她最多,得找个人压一压她的锐气。萧楼主也是人中龙凤,念昭,你可要好好服侍萧楼主。”朱樾并非蠢钝,二人眉来眼去,想是当中有些猫腻。语气一顿,他又看向第三人,“念柔,河中梁公子指名为你而来,这番痴情你可别辜负了……至于念菀……”   未等他说完,韩世行礼插话道:“皇上。念菀年纪尚幼,臣想多留她几年。”   “也好。”朱樾沉沉叹息,眼睛自念菀身上收回。   至少,这两年她还是他的菀儿,他还是她的樾君。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皇上。”一直坐着的慕容忽的起身,神情认真道,“娶妾这回事,我觉得必须要经过娘子同意。若是娘子不允,我谁都不娶。”   席上的明月正在饮茶,一口水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这种事!他自己决定就好了啊。咳,反正最看不顺眼的已经分配给萧美人了。念慈看着楚楚可怜,与他倒是天造地设:“我没意见……”   韩世眼神有些避讳:“咳……十多年了。慕公子这痴傻还没治好吗?都过了生子的年纪,应当有自己的主见才是。念慈,等你过了府,得好好替他改一改这毛病。”   言下之意是嫌她这妻子无用吗?明月只啃着肉,全当没听见。   林子里弥起一阵淡淡的烟雾。   慕容似是有什么话想说,瞧着她毅然决然的神色,便悻悻的闭了嘴。   饭毕,二人踩着湿重的露珠一前一后的回到东苑。慕容将锅拿去养了蝌蚪,怔怔的望了好一会儿,和着就衣上床睡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容都没有同她说话,连吃饭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中,仿佛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幽怨凄婉的小眼神看的她心里闷惶惶的。   今晚月光极好。   明月却心如潮涌。   前几天光顾着看念昭,都没怎么留意念慈。只记得她长得小巧玲珑,弱柳迎风,说话声音细细的,颇惹人疼爱。不晓得像她这种小鸟依人的女子能不能照料好慕容?   想着她从窗外侧过脸。慕容的身子背对着她,肩上略微隆起。瘦长的手儿抱紧自己的双臂,被子只盖在腰间。   “哎。看来又睡着了。”明月拉好被角,轻声呢喃,转身瞧见床头的电饭锅,又心疼道,“这破电饭锅这么贵……还不如兑现给我。都能买几座宅子了。”   虽然这么贵重她有一点点罪恶感,但思想来去,还是把手伸向了电饭锅。冰凉的不锈钢上印着她的脸容。   浓浓的苦逼感不言而喻。   那日小皇上龙心大悦,为了奖励她的大度和善解人意,特赏黄金万两。如今不缺钱,正是离开慕家的大好时机。   据她所知念慈过五天便要嫁过来,慕容大约也不会因她太过伤心,毕竟念慈无论哪点都比她好上百倍。   走吧!   想了想,明月决定今夜凌晨就行动。   衣裳干粮早就准备好,那么多包子不是白买的。少说也够她吃上一个星期。痛下决心之后,她又掏出地市上买的山河图,用毛笔在上头圈圈点点。   扬州是个好地方,且离八婺又很近,可以在那里逗留几日,再做详细决定。   一切规划完毕,她又在床头坐了半个时辰,确定慕容没有转醒,才拎着包袱走出去。   南苑里的狗吠得厉害。明月绕着慕府一圈,才穿过近日坍了的矮墙,离开慕家。   万事简直顺利的简直像是苍天在庇佑着她。   外头的月光分外冰凉,却也分外的明亮。明月能看到自由在不远的前方朝她招手。   “再见了!我会想念你的!”回头再次凝望夜幕中朦胧迷人的慕府,明月也不知自己是对谁说。   前路渺茫,希望会有一个新的开端!   ☆、娇夫养成之十五   日出东方,天际边的云霞娇艳似火。   荒僻的夹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在缓速前行。车内沉香飘摇,随之飘摇的还有萧美人的思绪。   白凤凰没有现身。还被韩世这老贼吃了一棋。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真不爽。既然琼楼事毕,他也该早些回到扬州,筹划接下来的事。   萧美人身子微斜,软榻上的念昭伸了个懒腰,慢慢的靠了过来。   艳红的唇将要吻上他,却被他截手拦住:“今日我没兴致。乖。回去坐着。”   念昭献吻不成,脸色有些难看,娇嗔道:“你什么时候有兴致。我都在你身边好几天了。你连碰到没碰过我。”   女人真真是奇怪。有的人誓死护着自己的贞洁,有的人……却争着投怀送抱。   不轻不重的瞥她一眼,萧美人面瘫状:“你要是真这么急,我也没关系。在马车上……还是第一次。”   说罢他腾身而起,握住念昭的手顺着软榻一滚。他不费力气的把美人压在了身下。接着只手撕开她的衣襟。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推倒之后不是应该用无辜的眼神瞧着他吗?然后再咬着牙,一副誓杀他为快的表情,然后……   马车颠簸晃动。萧美人皱眉。   回头得去看看大夫。这么纯洁的想法是种病,得治。   身下的念昭却是意犹未尽,主动勾起他的脖子,小手沿着他的后颈替他褪去外衫。   车外风尘滚滚,路上越来越荒凉。几乎连房舍都瞧不见。   前头就是牛头山,山上住着一帮强匪,是以周围的百姓都搬迁到了十几里之外。不过像萧美人这种武艺高强的人,是浑然不会把这些不入流的匪众放在眼里的。   “救命啊!!命啊!!啊!!”   忽然听见一阵自带回音的呼救声。惊得马儿蹄子乱蹬,险些冲进草丛中去。   萧美人警惕的起身。单手掀开帘子。   远远就见夹道尽头一个背着包袱的女子正紧张的搂着包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这不是慕容的夫人吗?   ***   出门不利啊出门不利。   明月撩了撩凌乱的发丝,把唇抿得极紧,身体戒备的微微弓起。   “你叫吧。这十里之内都是爷的地盘。你叫的越大声,爷越喜欢。”沙路之上,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肩扛大刀,歪着头朗声大笑,“把钱财留下,爷爷我放你一条生路。”   开玩笑!钱就是她的命啊!明月认真的直视他脸上的伤疤,说:“大爷你还是劫色吧!”   “也好!”男子摸着脸琢磨一会儿,露出憨憨的微笑,“小的们,把她装进麻袋,扛回山上去!”   “等等!”明月又退几步,耳朵耸动,“我好像听到有马车的声音……”这说明她不必牺牲色相了!   旁边有人激动的附和:“二哥!果然有马车。”   “少废话!先把这姑娘给绑起来。”刀疤汉子朝他屁股上狠狠踹一脚,扔出麻绳,又扛着大刀往道上眺望。   车子越来越近。   他挥舞着笨重的刀子,用力一掷,刀锋竟钻入石壁深深的一节。原本想呼救的明月浑身轻震,吓得直咽口水。看来她只好考虑用眼神与来人交流了。   “前面的!想活命就留下银子!否则,大爷我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车厢里平静的出奇。平静得似乎这是辆空车。   “他大爷的!”见里头没有动静,男子骂骂咧咧的摇晃着走过去,手掌一撩,待看见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人,顿时又放下帘子嘿嘿嘿的傻笑起来,“哎哟兄弟,不好意思,扰着你做那事了……不过,钱还是得照给!”   萧美人微微一笑,素手轻扬:“齐六。取五百两银子给他。”   齐六!我去这不是萧美人吗!   “萧美人救我!快救我!”明月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车里的人将帘子卷起,一张俊脸泛着红光,只见他意味深长的瞧着她,那目光就如打量一只弱小的猎物:“救你?救你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她想了许久,好像还真他娘的没什么好处能给他。又见窗户中蓦然多了一个娇媚的女子,香肩半掩。显然是余兴正浓。   她顿时鄙夷的瞥视他,心中将那些能形容淫/秽的词都骂了个遍。   “嗯?既然想不出。那我救你做什么?”萧美人说得理所当然,玉指抚顺自己的发梢,对刀疤汉子道,“你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明月被绑得像只大闸蟹,只好愤愤的扭动着双手表示此刻的心情:“我靠!萧美人我诅咒你!祝你吃泡面永远没有调料包!”   “齐六。走。”   眨瞬间车轮压着尘埃,拐上了大道。   明月吃着灰尘,眼前一黑,已被男子塞入麻袋。她默默的抱着电饭锅,心里痛恨的想——萧美人一定是她的命里煞星!   不救她就算了,还给强盗五百两。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她倒贴给了他们。   越想越委屈,她不由轻声问道:“大哥,那五百两能不能分一半给我?”   “去你的!”   一只脚横空踢上她的背。疼的明月银牙紧咬。   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要紧!   ***   牛头山四周地势很高。山路崎岖蜿蜒,山高谷深无底,从前这里不过是一处荒地。如今通往寨子的路已修得极好。   明月被晃得头晕恶心,一打开袋子就直喘粗气。   她被汉子扔在了柴房里。闻着屋子里发霉的馊气、以及山上强盗们习武的喝声,她开始后悔当时就应该让他们劫财。   奈何为时已晚。   过不了多久,明月听到屋外头有人急急的走过来。步伐沉稳有力,衣带飞扬时还有徐徐风声。她急忙把金子塞到衣兜里,鞋子里,任何一切他们不敢碰的地方,随后整理衣冠缩回角落中。   门打开之后,却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长得颇是清俊,看得出来二十年前定是一条美男。   中年男子望着她,又回头看看身旁的刀疤大汉:“大富……你们下山就捞到了这个东西?”   “老子不是东西!”明月怒吼。不对……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对劲。   “是个女的?”微微一怔。   难道她看起来像个男的?!   “大富。你忘了大哥从前说的话了么?”男子神情不悦的扭头,“祸由色起……明日将她送下山去吧。”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好人呐,好人一生平安啊。   大富却眉宇紧凛,怒瞪她一眼,随后不疾不徐的分析道:“大哥。恐怕送她下山不太好。她要是就这么走,难保咱们牛头山的山形地势会被人知道,到时候,咱们辛苦了十年筑成的家就要功亏一篑了。您也知道,直到现在那个人依旧还在找您。”   “唔。那你说该如何?”   “杀了她。”   明月吓得慌忙往稻草里钻。救命!她再也不敢贪财了!这个大富的手段刚刚她是瞧得真真切切,一刀下去,绝壁爽快利落,连让她嚎叫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这时男子摇了摇头,“我的刀早在十年前就丢下了。我们牛头山不杀无辜之人。”   “那,就割去她的舌头,让她在牛头山给弟兄们洗衣服烧饭。”   “还是不妥。”摇头再摇头,他慢慢的走到明月身边,“姑娘。你都会做什么?”   这问的不是和萧美人如出一辙吗?明月顶着苦瓜脸,道:“我会算账。识些字。其他的……一概不会。”   “你识字?那就留下来给我抄书吧。我叫刘仅,往后你就跟着我好好的做事,若是你玩什么花样,我们兄弟定不会饶了你。”   “好好好。”   比起凶戾狠毒的大富,刘仅大叔简直就是绝世好人。   ***   收拾书架子的时候,明月发现,刘仅读的多是一些武经和医书,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本兵法和史书,不过显然大叔比较偏爱前两者,因为后两者破旧得铺满了尘灰。   明月私以为,在这个时代,能认识几个字的已不是什么普通人,更何况刘大叔看的书还是如此的深层次。   想来他是有什么难以磨灭的往事,在心头成了痂,隐匿在此吧?   一边收拾,她也顺道看一看古人的书卷。看得认真,明月情不自禁的坐上刘仅的位置,捧书细览。   正看的出神,忽然外边轰隆隆几道巨响。   紧跟着,山上的鼓声大震,所有人都匆忙的集合在空地上。明月惊得扒着窗户朝外看。   只见山口的地方,一股浓烟扑滚而来,烟雾之中还有不少小石子沿着山路滚落。而空地上,刘仅正神色紧张的面对着几个大汉。   山口离山门很近,是四通八达的要道。   牛头山数十年,由于地势隐蔽的关系从未遭遇过重击。这一炮,让刘仅松弛十年的神经紧紧的绷了起来。   “大哥!只怕有诈。不如我带人下去先打探打探,你且躲起来,别让那老贼给找着了。”大富掠起大刀,甩在肩头,看表情亦非常警惕。   此时最开心的人非明月莫属。打吧打吧。最好打得你死我活,她也好趁乱逃走!   对了,走之前得把萧美人的五百两找着,她记得大富把它们放在了刘仅的房里?在哪个角落呢?   可是还没点上油灯,她便听到山脚下传来高亢嘹亮的嗓音。随着不断爆破的石头碎裂之声,显得愈发惊心动魄。   “你们这些混蛋!把我的娘子还给我!”   ☆、娇夫养成之十六   事情要追溯到两个时辰以前。   慕容自家里走出来之后,一路便没有停歇过。穿过婺江,他来到离家三十公里的盘龙镇上。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天气进了炎夏。哪怕是穿着透气的薄衫也会渗出细细的汗珠。慕容在小摊边买了一把油纸伞,握在手中,忽然想起有人从没有撑伞的习惯,怔了怔,迎面走来两个身形精装的大汉。   “哎哟。这些老祖宗又下山作孽了。”卖伞的大叔眼神瞥向不远处勾肩搭背走来的人,慌忙将各色纸伞收入袋子里。   “老板。我还没付银子。”慕容微笑道。   大叔回头瞧着他,一脸的避之不及:“年轻人,伞就当我送给你的。你也快走吧……牛头山的强盗可是不讲仁义的。”   “牛头山?”慕容秀眉轻蹙,好像记忆中有些印象。他躲闪到墙角处,慢慢的跟随在二人身后。   强盗们来到镇子上最好的客栈里,要了几坛子青田酒和卤牛肉。酒喝开了,有些话自然就从嘴里泄露出来。   “狗蛋哥儿,听说你们今天下山捞到了宝贝?”   “屁!什么狗屁宝贝!五百两银子,分给我们兄弟吃,只够喝咸蛋粥。最恼火的是二当家揽了个姑娘回来,竟然他娘的不让人碰!”名叫狗蛋的显然比先前说话的更有位份,接过他倒的酒囫囵饮下,红着脖子道,“老子这么久没见过女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狗蛋哥息怒息怒。嘿嘿。那姑娘长得怎么样?”这位也并非什么善辈,言语虽是温吞小心,不过满脸好色之相。   “怎么?连老子都没份儿,你还想尝味道?我看大当家终是本性难改,骨子里的正气又他娘的跑出来作贱了。还是让他尽早滚下山回去当他的……”   “哎呀狗蛋哥,你喝多了!”壮汉赶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端详,“这里可不是牛头山。让别人听了去,我们可要遭殃!”   狗蛋听罢,脸色也是凛了凛,闭着嘴点头。忽然,他又似想起什么,淫邪的笑道:“你别说。那姑娘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不过咱们山头十年都没女人,倒看着也像天仙。而且她贪财的要命,老子就不信,给她一百两她还不从。她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奇怪的盆子……唔,到时候人财两得,大当家这种水性子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   “狗蛋哥说的是!今晚小弟就跟您去开开眼界。”   奇怪的盆子……?   嗯,刚好家中的聚宝盆不见了。再者,这世上贪财的女子不多……   付钱的时候慕容顺道把二人的酒钱和赔偿费一齐给了。又讨了些木炭,最后去药铺购买硫黄,才赶往牛头山。   ***   尤大富带着三十人赶至山脚。   但见山门摇摇欲坠,两旁的路上被炸出一个刚好能埋下他们的大坑。陷坑之上还冒着呛人的烟雾。   眼前的杰作让他心惊胆战却又恼火不已。   可是创造奇迹的人竟然站在坑外,天真无邪的笑着:“我娘子在哪里?”   “你娘子?!”尤大富用手扇去烟尘,瞪他,“你脑子有问题吧!竟然敢问牛头山要人。你哪只眼睛瞧见牛头山藏了你娘子!”   “他说的。”伸手淡定的指着他身后的狗蛋,慕容佯装生气的撅起唇,“他不但说我家娘子貌若天仙,还说今晚要去找我娘子。”   “貌若天仙?”也是。似这般翩翩出尘的美公子,夫人肯定是个大美人儿。不过尤大富这会却更怒了,“靠。小兄弟,别跟爷开玩笑了。我们山上是有一个女人……不过……实在长的还勾不上天仙二字。你若是闲了没事做,去哪里捣蛋都可以,但是你炸毁我们大门,这可是要偿命的。”   慕容苦恼的挠挠头:“你怎么不信我呢?不然这样,你让我自己去找。”   “你放屁!”这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力,尤大富大刀扬起,就要往眼前的美少年身上落去。   那边的身影稍稍退后。玉手伸进胸口。   狗蛋从旁侧窜出来,紧张的拉住尤大富的衣袖:“二当家慢着!你看……你看他的手……只怕他又要使出那玩意儿了。这东西要命的很,我看……就让他进去找吧。山上人多,到时候要擒他便是轻而易举。”   尤大富觉得有理。   慕容笑了笑,看着全部缩着脑袋戒备的看着他的人们:“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抓痒而已。”   “别拦着我!!还是让我先把他杀了!”尤大富大手一扫,将几人推至身后。一双眼睁得恍若铜铃。   “啊,不过我记得火药好像在袖子里。”慕容说着已经开始仔细的摸索。   “……爷就信你一回。”   明月竖着耳朵努力的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过……一无所获。实在隔得太远了!   也不知道方才慕容喊那一句话用了几成功力。不过目测很犀利的样子。   既然有人来救她,她也宽心不少。大摇大摆的走出书房,准备被慕容领下山。方出门,刘仅大叔便投来关切的目光:“你出来干什么?”   “底下来炸门的,是我相公!”她颇是自豪的拍胸扬眉。   然后。   刘仅还未开口,她还未来得及观察众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一阵疾风刮卷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由于慕容跑的太快,强大的冲击力撞飞身侧两个无辜的观众。   “娘子!”声音仿佛喜极而泣,搂着她的人黏黏的蹭了蹭她的脸颊,“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她后悔了可以吗?众目睽睽之下要不要这样你侬我侬啊混蛋!重点是他们还没解救啊。   “娘子。我好高兴。快,我要再来一次……”说罢慕容松开她,认真的整理仪容,随后握着她的肩眼神灼灼,“要是相公这两个字叫得再温柔一点,委屈一点,欣喜一点,那就更好了。”   “你去死……”明月腾出手拍他一掌。   尤大富看得目瞪口呆。半晌缓过神,捏着拳头说:“你们够了没有。”   慕容警戒的将明月藏在身后:“好了。谢谢这位大哥让我与娘子重逢。既然我们夫妻团聚,就不便再扰各位。我们走也!”   “走你妹!”大刀横出,架在慕容白皙细腻的脖子上。   刘仅脸色亦不好看:“来人,将他们拿下。”   于是四处各蹦出来几个彪形大汉,轻松的将二人扒下,捆住身子。   明月捉急的用手肘去戳慕容:“你倒是快打他们啊!这种程度你用两成功力就够了吧?”   “咦。娘子。”被反手拧着的人困难的侧过头看她,“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不会武功吗?”   “天……无……人……道……”没武功你单枪匹马来贼窝救人!没武功你不带上红蕊春巧!好歹她们还经过慕府训练有那么一招二式!不是所有的男主都是犀利无比身轻如燕身怀绝技的吗?   一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对!   “等等。”正当她心吧嗒吧嗒碎了一地之时,慕容忽然严肃的打断推着他们走的大汉。   一时空气森冷无比。   隐隐的杀气罩住慕容周身。他的侧脸冷峻如山,唇慢慢的勾勒向下。   她就知道她亲爱的相公一定是在开玩笑。明月期盼的凝视着他。快,挣脱他们!然后带着我远走高飞!   可是,她听到的回答却是以下如此……   “把我和娘子绑在一起。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慕容眉宇间的霸气顷刻间崩塌瓦解,留下的是一团渣渣!一团渣渣!   ☆、娇夫养成之十七   要死你自己死。老娘的革/命道路还很长!不能就这样命葬牛头山啊。好歹也要在史册上留下一笔,难为难为广大考生才能瞑目!   狗蛋儿毫不留情的把这对苦命鸳鸯狠狠的掷在枯柴之上。顺手摸了一把明月的小脸,才笑嘻嘻的将门锁上。   脚步声逐渐走远。   唐明月苦逼的滑坐在地上,回头很傻很天真的问道:“你一定还有什么绝招没有使出来吧?比如说炸药!比如说你在山下埋了伏兵,或者说你会缩骨功?”   “都没有哦。”慕容回答得十分认真,“不过娘子,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起床的时候在想,洗澡的时候在想,还有……”   “好我知道了……”真是谢谢你的爱。明月赶在听到更露骨的句子之前打断了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想法子出去。”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虽然被绑着,但是她知道这丝毫阻挡不了慕容对她的无限意/淫。不妙啊……危险系数五颗星……思想上的流氓比物质上的强盗更可怕啊。   慕容听罢,不大高兴的曲着腿,瘦削的下巴抵在膝盖上,一脸明媚忧郁的模样,凄凄说道:“娘子,我们相聚还不到一刻钟,你就想着要跟我分开吗?”   “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趁着我睡着的时候逃走。”慕容小声的指控。   “那是因为……”出来兜风这种理由恐怕连她自己也糊弄不过去吧。明月就是心软,见不得人可怜巴巴的样子,特别是慕容的伤还未痊愈。并且冲上山来救她好像也并不是他的错。   “你想要把我推给念慈。”说着说着,温柔的声音泫然欲泣。   哎哟祖宗!全是她的错!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唐明月胸膛一挺,安慰道:“好了好了。只要我们能出去,我这辈子都不逃了好吗?”   慕容高兴的探出脑袋,连语调都兴奋得升高了:“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方出口,明月就想,这话会不会说得太绝对了?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没有想太多。   只听到慕容轻声应了好,尔后扭着手挣开绳子,抚了抚衣角,开始敲门:“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大当家!”   明月的心头顿时涌出“我就知道……”的感觉,接着默默的咬自己的舌头。让你嘴贱,让你心软。这呆子一定是在装傻,一定是在装傻吧!吃亏的怎么总是她?   于是在半刻钟的狼嚎之后,慕容被尤大富带走了。不消一个时辰,狗蛋儿和矮子张怒气腾腾的杀了回来。慕容则是跟在他们身后笑若春风。   明月果然被松了绑,且好生的被抬进客房里,刘仅大叔又是叫人送被子,又是端来香喷喷的烤乳猪,羊奶茶。前后反差态度直叫人匪夷所思。   一切安顿妥当,慕容才笑吟吟的坐在床榻边。他俯身细致的替她盖好被子,眼送秋波,柔声道:“娘子,这几个月,你就在这里好好保养身子。等胎气稳了,我们再下山。”   “好。”明月顺口答应,不对!胎气!!她怀孕了吗!什么时候怀的孕?!怀的是谁的孩子!明月脸色逐渐发黑,抓着他的手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慕夫人。慕公子已经把你们的事全部告诉我了。”一旁的刘仅和颜悦色的倒了杯温水给她,“你们伉俪情深,大难之中能够不离不弃已是十分难得,你放心。只要在我们牛头山,我们兄弟定会让你和孩子平安无事。”   大难之中……   她很好奇慕容都说了什么。不过慕容只是对她眨了眨眼,语气笃定的说:“娘子。前几日刘大夫替你把脉的时候说,你有了身孕。我本想等韩太师离开再告诉你。谁料你……谁料你……”   水一般的眸子低垂下来,慕容一副心如刀绞的神色,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定是察觉出什么端倪,为了保住慕家的血脉才离家出走的是不是?往后不许再离开我了知道么?”   刘仅见此情景,亦是十分动容,轻轻拍着慕容的肩头劝慰道:“慕公子,你们且安心住下来。等夫人养好身子,我们再一齐找那韩狗贼算账!”   “嗯嗯嗯。”慕容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明月却开始把手藏在被窝中掐指数了起来。四十三天……她来古代差不多有一月半了,这期间好朋友确实没来照顾她。   难道……她真的怀孕了?!可是她跟慕容根本没做那事啊。   “来,娘子,喝口羊奶,对宝宝好。”那边将滚烫的羊奶端在手中,宛如珍宝般的吹了吹,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明月心神不宁的咽下,忽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将那羊奶尽数吐了出来。   我靠!不会真中奖了吧!   “啊,大夫说,如果吐奶那肚子里怀的就是个小男孩儿。娘子,你好伟大!你才来慕家,便为我延绵子嗣。”慕容感动的一塌糊涂,紧握住她的手,掌心有力而厚实。   ***   接下来的几日,明月是过得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慕容对她关怀备至,捧在手里怕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尤大富都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她。白日慕容大多时间都是与刘仅大叔一起闷在书房里,狗蛋儿和矮子张守着门口,不让旁人靠近半步。   明月偶尔企图窃听,也只听到几个朦朦胧胧的关键词——韩狗贼,小皇帝,弑帝之罪。   这点儿词汇根本满足不了她的想象空间。   到了夜里,慕容就腾出所有的时间陪在她的身边。虽然他满嘴都是不靠谱的话,但是好像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明月也曾追问他是如何说服刘仅大叔释放他们的,而慕容只是盯着她的小腹,深情款款的说:“要我说几次娘子才信呢?我不过是告诉他们娘子怀了胎,而我们家很有钱,他们照顾我们,我们就给他钱,如此而已。”   “你不如把银子给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明月咬牙切齿,心疼不已。钱不是这么拿来挥霍的啊。   ***   夜幕上的星辰点点似水。今儿的月光特别明亮。   明月如何也睡不着,便拖着松泛的身子来到院中。   院子里的篝火是点到天明的,刘仅大叔说一是为了防范野兽,二来也告诉任何想要侵犯牛头山的人,此处十二时辰都处在戒备状态。   明月拨了拨火焰,肩上一重,仰头只见慕容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   那双眼在火光中明烈却不火热,永远柔软得叫人心生醉意。   慕容坐下来,挨近明月,习惯性的嘴唇一扁:“娘子叫我好找,这是今儿我随着刘寨主去摘的荔枝,绝对新鲜,尝一尝。”   明月接过来,慢慢的剥开,想了想,看着跳跃的焰火问道:“慕容,你是不是骗我?”   剥着荔枝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继而笑得天真烂漫:“娘子冤枉啊。我可以待任何人说谎,可是唯独对你,我不会。”   “你能轻而易举的说动刘仅,必然也能安全回到慕府。说吧。你留在山上的目的是什么?”明月静静的扇动着睫毛,这些日子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她被蒙在鼓里,而他们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迎着清冷的月光,慕容的笑颜亦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因为娘子啊。因为娘子不愿回家。娘子好狠的心啊。竟然偷偷一个人逃跑。还带走了阿青阿绿。”   他竟然把十万银子买来的宝贝拿去装青蛙!好吧她不该怀疑他的智商……   “你明知道阿青和阿绿是代表着你和我。”慕容眨巴着大眼,“我晓得你定是为了念慈的事生气,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原谅什么!我都没有原谅你啊!”   “是么?原来娘子爱我这么多。”那边却已经独自欣喜的陷入了幻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娘子有一颗独占我的心!”   明月急忙起身辩解:“和念慈半毛关系都没有!就算娶十个八个我也没意见!”   不过她的辩解好像没什么用,慕容反而愈加开心,弯眸拍着她的手道,“娘子放心,我的身心都是你的。”   “把你的爪子从我手上拿开……”   “啊,这样呢?”无辜的看着她,慢慢的伏上她的肩头。   “……摸肩膀也不可以。”   “啊,我也觉得肩膀没有肉,一点手感都没有。”   “我靠……你的手放在哪里!!我要杀了你!!”   “娘子别冲动,我死了你怎么办?”   “既然这样你的手还捏什么!!!!你这个混蛋!”   ***   月明星稀,山口的老黄犬暴躁的吠叫。山顶逐渐安静下来。遥望而上,牛头山恍如是坠在星空中的一座宫殿,遥不可攀,远不可触。   夜逐渐深了。   等到明月沉沉的睡去,慕容才吹熄烛火,带着一把小短刀,匆匆的骑马下山。   ☆、娇夫养成之十八   泼墨般的雾霭遮住星轮。   慕府的西苑里这会子却是热闹非凡。为了让慕澜专心攻书,往常就连慕老爷和老夫人都很少踏足西苑。   可自打明月与慕容双双失踪之后,慕澜便病倒了。这一病虽不厉害,却牵动着全府上下的心。慕澜打小就讨人喜欢,又因着长兄是个痴傻,所以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听闻他高烧不退,慕老夫人亲自守在床边。红薏端来一碗清淡的薏仁粥,既解暑气又调养脾胃。红剪则是忙着在旁绞汗巾。   一屋子女子围着他团团转。   夜寂无声,慕澜的唇色宛如冰雪,他半躺半坐着,眼神担忧的望向窗外。   今晚是十五,照例哑巴兄长会来看他。若是他闯了进来,被母亲发现怎么办?过几日便要上京赶考,也不知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愈是心焦,喉头也跟着痒起来。   慕澜扶着床厉声咳嗽。   “澜儿。咳得这么厉害!怎的偏在这个时候生病呢。”眼看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这幅身子骨,让慕老夫人格外担心,伸手在他背上温柔的拍抚。   红薏又递来一颗蜜饯:“二爷,吃这个润润嗓子。”   竹林摇影婆娑,夜风贴着枝叶吹过来,悉沙作响。院子外站了一个人。黑色的劲衣将他的身段包得紧密有致。   月色下,他的目光有些凄怨,眼角枣红色的伤疤让他愈显明艳动人。仿佛是忘却了光阴,他静静的看着窗子里忙碌的景象。   站了半晌。黑衣人兀自叹息,闪进竹林中将事先写好的纸条放进鸽子窝。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   直到三更过后,慕澜的高烧才褪去。打发走一屋女眷,他光着足急切的走进紫竹林。   伸手在鸽子窝中摸索一会儿,果然有一张卷得极其袖珍的笺纸。   这是他与哑巴兄长的约定。若有什么事,便通过鸽子窝做传讯的媒介。打开纸条细细观看,慕澜不由皱了皱眉。   上头画着的是八婺精简的地图,而在牛头山这一处地方,哑巴却画的十分细致。就连分岔的有几条小道也画得清清楚楚。   在当中一条岔道上,哑巴用朱色的笔圈了圆圈。下注一行小字:若要上京,往这条路走。   ***   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明月醒来的时候,慕容已不在长凳之上,被褥折叠整齐,全无半点躺过的迹象。从前这个点儿他早就备好早餐等着她起床。 刮风下雨,从不迟到。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慕容出事了。   明月着急的披上衣衫,半踩着鞋子,连头发也顾不得梳理就推开门。清晨的日头虽不太毒辣,但也足以将人晒得汗水淋漓。   门前的空地上,一袭白衣的慕容正手握棍子,认真的比划着。薄衫随着他轻柔的动作翩翩飞舞,美若天仙。   远处的慕容瞧见她,眉眼一弯,欢快的朝她招手:“娘子。早……”   话未毕,身前的刘仅大叔身形一闪,木剑毫不留情的直将他逼退几尺,慕容吃痛的揉着肩膀,怒目直视:“你打人!”   “是谁缠着我说要习武的。”刘仅细长的眼睛微微半合,手提木剑,轻松的抽打他的双臂,“习武之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分心。来,继续。”   “你骗我!”慕容躲的有些吃力,一边闪着身子一边委屈道,“明明说好了,给我在娘子面前留个面子的!”   刘仅却不依不饶,面色平静的继续指导:“少说废话。挡,退,攻……你……方才教你的招式,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明月扶额,扣紧衣衫,全当没看见似的飘向厨房。   “娘子别走!”身后的人急切的将棍子抛开,奈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仅用木剑轻挑他的衣领,便轻而易举的又将他拉了回来。   ***   牛头山上的布局简单紧凑。几乎吃喝玩乐全部挤在一个院子里。   越过厨房的隔间就是议事厅,而刘仅的书房便在议事厅旁边。   想起这几日他们在书房偷偷摸摸的举动,明月忍不住想进去一窥究竟。可门是锁着的,她突然想起电视剧的手段,通常都是在食指上吐口唾沫,然后在纸窗上戳一个洞。   于是她果断效仿之。   透过指甲盖大小的缺口,她看见书架上挂了几幅画。   画轴已有些破旧,朱红的漆掉了大半,但画像却依然清晰无比,第一幅画的是位年约十岁的孩子,虽然小脸儿才初长开来,可已隐约有一些温润柔软的气质。   不知为何,明月觉得竟长的和朱樾小皇帝有些相似。   再旁边挂着的是一位侍卫打扮的男子。男子面容冷峻,腰间别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大刀。   第三幅就比较好认了,虽然容貌年轻了些,但是她能看出来是韩世韩太师。   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和慕容又有什么联系?这里头似乎藏着一个大秘密。   明月默默的记下少年和男子的模样,身子往后退了退,顿时僵硬的停住。   “慕夫人在做什么?”尤大富交缠着双臂,面色阴沉。   “我,呵呵呵呵……”被人当场抓住辫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更何况尤大富性子暴躁,得罪不起,她赶忙傻笑,“我肚子饿想找点吃的。”   “厨房在那里。顺便说一句,有些事夫人还是少管为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点道理连我这个大字不识的土匪都懂。”   “是,是。”不住的点着头,明月自认倒霉的打算折回房间。   走出几步,但见矮子张跌跌撞撞的从长廊跑过来:“二当家……不好了,不好了!山门,山门又被攻陷了!”   “格老子的!这回又是谁?!”   “不……不知道,好像,叫萧美人。”矮子张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哟~是萧美人啊!明月心中的幸灾乐祸模式顿时开启,自相残杀什么的最有趣了。一会儿她要备点瓜子水果,坐观恶斗!她美滋滋的想着,又见矮子张粗短的手指狠狠指向她,艰难的道:“那萧美人说……他是来要慕夫人的。”   “什么?我?!”萧美人这是玩哪出?   尤大富此时却非常淡定:“他带了多少人?”   “不多……五十。不过萧美人说……若是我们不交人,十里之外还有一千精兵,二十里之外等着三千……”矮子张越说越多冷汗。   这下就连明月也觉得蹊跷了。她和萧美人无冤无仇,非亲非故,他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大当家和慕公子可知道?”尤大富又问。   “……他们好像打到山里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   尤大富点头,笑道:“很好!”   ***   “你是很好但是我不觉得好啊!”被倒甩在肩头一路晃下去的明月迎着风厉声咳嗽,“尤大富!你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友谊呢!”虽然这薄脆的友谊建立在金钱至上,但她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   “给爷闭嘴!信不信老子让你一尸两命!”尤大富烦躁的驮着她,足下生风的疾步走着,明月的手和下半身被麻袋紧套,浑然动弹不得。   待走到山门,尤大富双手一松,将她扔在尘埃之中。   山门塌陷处有一人一马。黑衣男子敏捷的蹬着马镫落地,黑发飞散,款款走来。   萧美人停在明月身边,手指若有似无的磨砺着墨色扳指,下巴微扬,睨视满脸轻松的尤大富:“就你一个人?”   “嘿嘿,这位公子,您要的不就是这个娘们吗?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现在我把她交给您了,您自便!”尤大富扛着大刀,一副你快带走吧不收你钱的神情。   萧美人微挑眉头:“你们没有对她怎么样?我不喜欢不干净的女人。”   这种不爽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明月一边试图挣扎绳索,一边悠然插口:“你们最好放开我……”   不过二人并没有打算理她。   “公子您放心!绝对清清白白,连摸都没摸过。”   “嗯。那就好。”萧美人这才舒心的展开眉头,他俯□将明月横抱而起,扭头冷声道,“这女人我带走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齐六,给我斩了他的双手。”   “是。”一声低喝,身后齐刷刷奔出六名黑衣大汉,很快便和尤大富厮打成一团。   萧美人解开明月手上的绳子,将她轻松的推上马。   眼前刀光血影叫人心慌。   “萧美人你闹哪样!他没碰我……不对他有没有碰我都跟你没有关系不是吗?”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霸道让明月极不舒服,她努力的剥开缠在腿上的麻袋,腰间一烫,萧美人已把她紧紧的锁在胸前。   “有关系。”声音迎着风,坚定无比。   唐明月有些失神:“难道……?”   “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萧美人答的风轻云淡,飞扬的眉毛深入云鬓,炎日之下,他的五官艳丽夺目。   “我是有夫之妇!”说到这个,她家慕容好像好在山上!“放我下去!”   “你失身了?”   “当然……没有!”   “唔,你的身子还是我的。那就不要紧。”   “萧美人你这个大丧尸!”   ☆、娇夫养成之十九   山门下一番恶斗惨败收场。   尤大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拄着刀刃三步一跪的爬回山寨,才爬出十多步已是气喘如牛。   那几个黑衣人很是厉害。想当年他快刀无影,就连刘仅也在他手下吃过败仗,所以他才能那么快就挤上禁卫军副统领的位置。刘仅曾说,他们腰间的刀子,是杀人用的。十余年没杀人,再快的刀子也会生锈发钝。   若不是他刚才使出慕容配置的火药,只怕他现在仍不能脱身。   强撑着爬到寨子口,尤大富终是浑身无力,昏厥在火坛之前。   苏醒过来,但见矮子张正赤/裸上身跪在外头,身上的鞭痕交错重叠,疼的他牙关紧咬,冷汗直流。   “刘寨主,手下留情。”旁侧身形玉立的美玉公子不忍的制止住再欲挥鞭的刘仅,“我与萧美人有些交情,想来他也不会对我娘子怎样。”   “可是,贵夫人肚中的孩子是你慕家最后血脉。”刘仅收鞭,凛起剑眉,“若有什么闪失,我们牛头山怎敢当?”   “呃……”指尖轻敲着额头,慕容温柔的笑道,“这个,刘寨主就不必担心了。只是我与刘寨主说好的那件事,恐怕得缓一缓。眼下我得先找回娘子。”   说罢他稍稍弯腰,看着双眼迷离神志不清的矮子张,温声问:“你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走的吗?”   “我知道。”   自房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尤大富一瘸一拐的扶着桌子走出,摇曳的烛光下,他的双布满通红的血丝:“慕公子,等明日天一明,我就带你去。”   “不必了。”刘仅淡淡的开口,“慕公子这里让矮子张跟去就可以。”   “大哥!”尤大富这一回是真真反悔了。倒不是他心生愧疚,只是傍午一战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杀意。况且,自从慕容出现的那刻开始,他便知道有些事终究是躲不了的。   既然躲不了,何不占取先机?   “你什么都不必说。”刘仅背过身子,“慕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交代给你。”   慕容点头再点头,走到他身旁笑道:“没错,是比救我娘子还要重要的任务,只有你才能完成哦。”   话虽这么说……不过看着这人畜无害的笑容,尤大富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   马儿一口气跑出十多公里。   明月被震得肝胆碎裂,脑袋一晃一晃,不时砸到身后坚硬的胸膛。她悄悄的抬眼。   萧美人面无表情:“问吧。”   “……”等等,让她先组织一下语言。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太震惊了。萧美人喜欢她,还专程带了人马来劫人,并且他手上还有几千人马……那么他的身份是什么?   见她半晌不答,萧美人镇定的接着道:“我现在还不能说爱过两个字。而且你也不是我第一个爱的女人。如果你介意的话,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谁想问这种问题啊!“你的三千人马呢?”   “你当真以为我带了三千人来?”萧美人低头,粗重的鼻息拂过她的发梢,他语带讥笑,“我萧某还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   你这个大骗纸!渣渣!知道真相之后的明月不再说话。   虽然她早就解释得口干舌燥,也表达了自己对慕容的忠诚,不过,萧美人似乎并不想放她走。   马队穿街过巷,奔走了半夜,才抵达萧美人的府邸。   萧府灯火通明,似乎全府上下都在等待他们归来。萧美人下马的第一件事便是嫌弃的褪去外衫,在双臂上嗅了嗅,随后鄙夷的转头打量明月。   明月被盯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他这是什么眼神!这是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表情吗!洁癖精!   “王妈……给我准备洗澡水,对了,今日要温的。”一边嗅着,萧美人一边有趣的与她对视。   这种感觉就像吃饱了撑着的猫碰上没看黄历就出门的老鼠。猫儿只想玩弄老鼠,但老鼠却有一颗想死的心。   “是。公子,这洗澡水是准备一份还是……?”王妈一看便是精明人,讨好的凑过来,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丧尸升级……他居然还有洗鸳鸯浴这种猥琐到极致的爱好!!雅蠛蝶,她现在是个孕妇,一个有节操的孕妇!   萧美人久久的望着越来越往后退的明月,似笑非笑:“你说呢?”   “是,奴婢懂了。”王妈妈头一点,喜笑颜开,忙下去张罗。   不过萧美人总算是良心未泯,嘱咐完之后他独自去了温泉沐浴,而明月则是被王妈妈浸在水里,用刷子上下左右努力搓洗,险些搓去一层皮。   洗漱完毕,王妈妈复给她洒了花粉,梳好发髻,才将她送进房间。   桌上红烛高燃,昏黄的光线暧昧的倾洒在金色被单之上。这儿的一桌一椅都太干净了。   明月闻着淡淡的熏香,少刻便有了倦意,枕着手臂伏在桌上睡去。   第二日清晨。   “萧美人你给我等着瞧!你让我身败名裂,我必不会让你好过!”骄阳之下,身着一身蓝衣的念昭手捧包袱,脸上此时皆是愤恨。   “好。”斜躺在树荫下的萧美人连眼睛也尚未移动,打着哈欠满不在乎的答道。   “你!”念昭气极,冲过来抽出树上悬着的剑,直指他喉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留我,还是留她?”   “……念昭姑娘还是赶快回京城吧。”食指翻动书页,萧美人懒懒的侧个身。三千青丝散开,遮盖住他的脊背。   “混蛋……我可是皇上许配给你的正妻,违抗圣旨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听到这句话,萧美人才不屑的转过眼眸,半醉半醒似的眯着眼:“那就让他来杀好了。”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   “嗯。”   “你找死!”   明月刚打开门,便看到这样热闹的一副景象。   水灵妖娆的女子横眉怒发,银牙紧咬。在她身后有辆宽敞的马车,不时有侍女往车上搬运着东西。   而水池旁的美人榻上,萧美人纤手托腮,恍如全然没有听到她的怒骂,只认真的浏览手中的书籍。   “哎。念昭姑娘也怪可怜的。”王妈妈端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默默道。   这个女子明月是见过的,在琼楼大会之上,她亲眼看着她如何卖弄风骚勾引慕容。后来被皇上指给萧美人,当时明月心中还偷偷窃喜呢。   王妈妈看了看念昭,又转身凝视明月,接着道:“念昭姑娘一心要嫁给公子,可是公子这些日子来根本没传她入房。真真是个可怜人。”   没被这丧尸宠幸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吗!王妈一定是被萧美人教坏了……   “那现在她这是在作甚?”明月忍不住问。   “为了你,公子打算把她赶回京城,还有这上上下下的侍女和歌姬也被公子遣回家乡去了。姑娘,你福气真好,以后府里就留你一个人侍奉公子啦。”   “这种福气还是算了吧!”她低声嘀咕。那边念昭已怒发冲冠的被扶上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相继离开萧府。   直等车轮声逐渐远去,萧美人才合起书卷,蹙眉心痛的叹气:“这记名字的卷子是用不着了。一时把人全都赶走会不会太冲动了?”   毕竟唐明月于他来说是尚未驯服的小野猫。往后他若是空虚,漫漫长夜又该找谁共度?后悔了,后悔了……   侧过身来,萧美人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只见明月正依着门,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他头疼的揉着眉角,向她招手:“过来。”   打死也不过去。明月身子缩回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哦。对了。”外头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萧美人顿了顿,语气认真的说道,“你最好不要碰我床头的红木匣,虽然我是喜欢你,不过,唯独这个匣子,你碰不得。”   碰不得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可他愈是卖关子,明月就愈想亲眼瞧一瞧。   所以,她不假思索的把双手伸向了它。上回在琼楼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她只差一点便能晓得匣子里装的是何物。这回总算是没人能阻止她了!   小心翼翼的捧起木匣,明月轻松的用食指打开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光滑素雅的陶瓷小罐,通体呈乳白色,上有一个能钻入拳头的缺口。   再仔细瞧了瞧,明月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娇夫养成之二十   骨……骨灰!他竟然每天把骨灰放在枕边同眠!一想到他在这床上和女子做着那事儿,旁边还有一堆白骨阴森森的在围观,她就觉得这个人真是重口味。   “别碰我的双儿。”萧美人平躺下来,凤眸看着天上起伏的云峰,层层叠叠的云朵一动不动,可是他的眸子里却闪着淡淡的流光。   听起来是姑娘的名字。   明月忌讳的赶紧把它塞回匣子中,随后双手合十朝天叩拜:“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双儿死得早,其实萧美人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大约只记得她娇小瘦弱得可怜,哪怕是穿上柳玉儿缝制的收身衣裳,也干瘪的像颗豆芽菜。   她的性子那么怯弱,却又那么勇敢的为他缝起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那些丑陋的伤疤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残忍可怖,但是他的双儿,却有如珍视稀物似的温柔的抚慰它们,笑着告诉他——萧大哥,你的伤好的很快呢。   双儿死的时候,才十五岁。本是情窦初开的及笄之年,寻常家的女子,找户好人家说了媒便能安度下半生。   若是没有遇到他,或许双儿就不会这么早去世。可他是自私的,直到如今萧美人也不曾因她的死而悔过。   今日想的事有些多了。萧美人迎着热风闭上眼,倚着塌小憩。   吃过午饭,天气益发炎热。就连明月也熬不住拿着扇子走到池边乘凉。由于现在唯一的侍女只剩下王妈,齐六不得不一人劈做八个用,一会儿给他们端送水果,一会儿跑去地窖里取冰块。   古时的冰块在夏天并不常见,且又极难保存,就连很多达官贵人也只能选择去阴凉的山上避暑。而萧美人却奢侈的用它拿来冰镇西瓜,看来他的小金库只怕是富可敌国。   明月拣了片冰镇西瓜慢吞吞的吃完,然后惬意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唇,仰坐在树荫的长椅上望天。   炎炎夏季最痛快的事莫过于此!她竟然开始觉得萧美人也是有优点的!优点就是能供她舒爽的度过七月。   更有贤淑的王妈不时在旁给她扇着扇子。小日子这般滋润,心底的怨气也消散不少。   萧美人十分注重个人卫生,只见他优雅的将吃剩的西瓜置于托盘之上,继而拿起洁白柔软的帕子,一点一点拭去嘴边的水渍。   一连串动作文雅而高贵。啧啧,这点洁癖倒是和朱樾小皇帝颇是相像。   明月只当没有看见,捧着微微胀起的小腹,满足的扯动衣领。   那边冰冷的眼睛不知不觉瞥过来,盯着她半掩半露的胸口。一边看着,一边坐起身子。   “看什么看!”明月这才察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撩人。恐怕在萧某人眼中这是她对他的盛情邀请。   眼睛寒光掠过,萧美人咳嗽着继续看她:“多日没见……该长的地方一点都没长啊。”   “禽兽!”明月双手护胸,咬牙切齿。   “我还可以更禽兽……”说着萧美人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用手松动衣襟,修长的手指拂动倾淌的发丝,他的眼睛里竟然有一星笑意。   只是他笑起来更叫人心慌。   明月想要寻找可以自卫的武器,却发现身边除了西瓜皮之外只有王妈。王妈!看来必要时候只能辛苦你了!   她皱着脸,做好一副准备开战的架势。却发现萧美人迈着懒散的步子,径直绕过她回了屋。不过片刻,他已换了身衣裳,人模人样的走出来。   “你去哪儿?”   “去消消火。”萧美人面不改色,顺便回头嫌弃的打量她,“你这幅模样,我实在没兴趣。”   她自然知道这消火的意味,脸一红,默默的继续埋头吃西瓜。   萧美人前脚刚离开,齐六后头便端着一本册子匆忙的赶了过来,不见主子的踪影,齐六有些抓狂。靠!大夏天召唤他跑来跑去好玩啊!挨千刀的公子!就应该送进宫里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微风吹刮,将册子悉悉索索的翻卷起来,新鲜的墨汁味儿洋洒四散,甚是好闻。   明月舔着西瓜,望向翻动的书页:“小六子,这是什么书?可否借我打发打发时间?”   “唐姑娘。这本书您可看不得。”齐六忙捡起来,往身后掖了掖,满脸惊恐道,“这是公子的账本,公子急着要看奴才才拿来的,若是出了差池奴才的脑袋可得不保。”   萧美人的小金库!明月眼睛一亮,温和的笑道:“如果我把你扔账本的事儿告诉你家公子,他又会如何呢?”   “奴才哪里有扔账本……”   “我说有自然就有,你说你家公子会听谁的?”   算你狠!齐六慢慢的挪步过来:“那姑娘只能看一眼。”   小心的打开册子首页,但见上头写了一行字,大抵是写年月与地址,明月只看懂半数。小字下边画了一副男子的画像。络腮胡子,铜铃大眼,明月吃惊的看到落款名字竟是刘仅。   山东刘仅。   可是这幅长相半点也不像清秀的刘仅大叔,而且她记得大叔曾说自己是江浙人士。   再欲往下翻,齐六却伸手截住她:“唐姑娘。今日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可告诉我家公子!”   “嗯。”明月点头,收起满腹疑云,转而笑嘻嘻道,“小六子,从这里去牛头山要多久啊?”   “快马要一天一夜。”   “若是捎信呢?”   “唐姑娘……没人敢往牛头山捎信的。那里是出了名的强盗山,也便只有我家公子才敢单枪匹马的去下战书。”齐六眼中颇有自豪之色。   看来想要给慕容寄信是没有希望了。明月心中的火苗顿时熄灭。   ***   独自在池边坐了半晌,逐渐也有些倦意。明月起身打算走动走动。   可不知是不是冰西瓜吃得太多,小腹忽然抽痛不已,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便软绵绵的跌回了榻上。   耳边只听见王妈焦急的在低呼:“血!好多血……哎呀,姑娘你快醒一醒!”   再度苏醒过来,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东窗大开,依稀能看见天幕上明闪闪的满月。   王妈在外屋低声的与人交谈。   而萧美人,正合着眸子坐在床边。一只手支在枕边撑着脑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指尖。   发生什么事了?她只记得她吃了很多西瓜,然后又吹了会儿风,肚子疼得厉害,然后……然后听到王妈满口喊着血。   血?明月抽出手,轻轻抚上肚子。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感觉到掌心里的动静,萧美人打个哈欠,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幽暗的眸子看了看她,他佯装无事的起身道:“终于醒了。轮到我去睡了。”   萧美人对王妈嘱咐几句,便飘逸的翩然离开。   明月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如千金重铁,可唯独腹内空荡荡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而去。   “哎。姑娘,你也真是的,这幅身子骨怎么能吃冰的东西呢?”王妈端着药坐在一旁,细心的吹了吹。再望向她,眉间心痛的皱了起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   明月干巴巴的躺着,一双眼睛无精打采:“王妈,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啊,寅时了吧。天快亮了。”王妈以为她是在心疼萧美人,当下又补道,“公子回来之后就守在这里,动都没动过。就连换我看守都不肯。”   明月侧过头,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我流血了吗?”   王妈叹息:“是啊。大夫已经看过了。姑娘不必担心,吃几帖药,以后就会好的。”   “那……孩子呢?”手不知不觉的绞着被子,明月的手指更显苍白。   她仔细想了许久。虽然她与慕容并未洞房,可是,不代表之前的明月未曾和他同床共枕。   都是她不好,这样鲜活的一条小生命,还未曾看过这个美丽的世界,就因为她的满不在乎而摧毁了。倘若这真的是慕容的孩子,那她还有什么颜面再见他?   明月恍觉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手沾血腥的杀人犯!   “孩子?”王妈一怔,笑道,“姑娘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还是处子之身,哪里来的孩子。”   “什么?!”   “那日公子叫我给你洗澡的时候我便检查过了……咳,”王妈脸色微微窘迫,“姑娘,对不起……”   “不对……那腹痛和流血呢?”之前她还频频作呕,这一切不都是怀孕的症状吗?   “那是姑娘来了月信。大夫说你脾胃虚寒,月信紊乱,所以特开了些调养的方子。”   明月的手紧紧抓住王妈,眼睛蹭蹭冒火:“大夫可有看错?”   “公子请的可是以前宫中的老御医,绝对不会错。况且这点小毛病,就算乡野游医也是不会看走眼的。”   好啊。乡野游医都不会看走眼。   那么她又何来的怀孕!   明月仰天冷笑,心中却越来越凉。好你个慕容!竟然跟老娘装疯卖傻!   ☆、娇夫养成之二十一   风轻云净。   在床上躺了数日,小肚子和脸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咻咻的圆润起来。明月决定不能再如此荒废下去,于是向萧美人申请外出运动。   萧美人依旧斜躺在树荫下,批阅着各地送来的信件,听到她如此说懒懒的挑眉道:“你要运动。我可以陪你。”   “不用不用!哪儿敢劳烦日理万机的您啊!”鬼知道他指的运动是房内还是舍外的!反正也是闲着,她打算去街上张罗一些小玩意儿,顺道也学古人做做女红。听王妈介绍扬州城内的各色小吃,她早就垂涎不已。   二人徒步走出萧府。   远远便看见胭脂店门口站着一名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一袭湖蓝色的长袍,黑发高束,漆黑的眼眸笑成两片月牙,仪态翩翩。光是这样站着便已十分养眼。   此时他正笑吟吟的和一位秀丽的女子交谈。   “请问姑娘有没有见过我家娘子。”慕容抖出手中的画卷,指着上头画得惟妙惟肖的人儿,“长这个样子的。”   那少女粗粗看了看,羞涩的绞着手指,笑容甜蜜的扭头道:“公子画的不正是我吗?”   慕容收起画卷,蹙眉摇头:“不。我家娘子比你漂亮。既然姑娘不认识,在下就告辞了。”   “喂。”见他要走,少女急切的追出来扯住他的衣袖,巧笑软磨的说,“你别走呀。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如我带你去找如何?”   “好啊。”慕容开心的点头。   身后的矮子张无奈的抱着“聚宝盆”紧随他往巷子里走去。哎……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一路走来假装他娘子的少女共计五十六人,妄图哄骗他回家的已婚妇人三十五人,不过这家伙只要一听到娘子二字就马上乖乖的跟别人走,连想都不带想。   真为他的智商着急!   明月怔在原地,看见某人屁颠屁颠的尾随着姑娘走进荒僻的地方,还满脸愉快的模样,心中不免愈发不爽。   本来因为他的出现而涌出来的一丢丢感动立马碎了一地。   “王妈,我要吃臭豆腐!”明月怒上心梢,红着脖子道。   “啊?”王妈苦着脸,“姑娘……公子最讨厌脏与臭的东西。他鼻子可尖锐的很。回头他会杀了我的。”   “没事!他要是杀你我一定死死的抱住他!”   小摊之前,明月一连吃了十多块臭豆腐,捂着肚子打个饱嗝,只觉还不解恨。正欲转战去武器店来个第二发,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呼唤。   “娘子!”   高大消瘦的身姿张开双臂就朝她跑过来。身侧是满脸苦逼相的少女以及快要流泪的矮子张。   明月轻松的旋身躲避,淡淡道:“王妈,付钱,走人。”   “娘子~~”慕容赶忙跟上,全然不顾那名“好心”带他找到娘子的少女,“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走的好辛苦啊……你看我鞋子都走破了,嘤嘤,脚好痛……娘子帮我揉揉。”   “王妈,怎么这么吵。”明月掏了掏耳朵,阴晴不定的瞟向远处,“夏天都快过了,街上还有这么多蚊子。”   “娘子~有蚊子吗!”身后的影子倏地窜过来,把王妈发福的身子撞开,围着她把手掌拍的啪啪作响。   她蓦地转身,目光却是看着手中的蜜饯:“不仅有蚊子,还有苍蝇,好烦!”   王妈泪眼婆娑的从地上爬起,不敢再靠近明月,只跟在两尺之外,揉着屁股慢慢随着。这突然跑出来的家伙是谁啊?唐姑娘平时可从没提起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相比公子,这美人显然品行有保障的多。若是放她,必然不会这么傻,不认这般优秀的相公的!   所以……铁定是唐姑娘的追求者。看不出来,唐姑娘这种相貌竟这样招蜂引蝶。想当年她皮光嫩肉的时候倒也是有那么几个穷追不舍的痴汉!   王妈兀自想着,回头时明月已经转角走进一家绣阁。   慕容默默的跟进去,看见她立身在柜台前认真的挑选着花样与针线。   “啊,这对野鸟好看!就像我和娘子~”一只白皙干净的手从她手臂上横过,拣起当中的鸳鸯戏水图。   “老板,有没有什么能辟邪的神佛样式……最近碰上瘟神了。我想绣个荷包傍身。”明月淡然的避开他,对老板微微笑道。   “有的,夫人这边请。”   “啊,这个姐姐我认得,娘亲说过是送子观音。娘子,就绣这个吧!”   送子……送你个头!既然他踩中了地雷,明月也不再客气,怒冲冲的用手肘推开那个贴上来的身影。   慕容就着她的姿势,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继而他一吸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那个……夫人,您的相公……”好心的老板投去同情的眼神。   “老板,能多给些针吗?”她却仿佛没有听见。   “自然可以。”   “谢谢。”说罢明月将盒子里的几十枚针一一收纳而起。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夫人……咳,刺绣用不着这么多针。”   “刺绣是不用,不过扎小人我还嫌不够呢。”   依然跌坐在地的慕容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睛越发湿润,委屈的目送她走出绣阁。   出了绣阁,明月又慢腾腾的逛进珠宝店。可无论她到哪里,身后总会跟着一群人——慕容跟着她,少女紧随其后,矮子张气喘吁吁的迈着小短腿姗姗而来。   他总能变着法子的跟她找话,明月心里憋着气儿,现在围着她转转简直是在作死。   一条街逛下来,慕容早就摔得浑身青紫。   他活该!哼!摔成渣渣也是他自找的!   时近黄昏,明月从书铺买了几本消遣时间用的书,忽然想起该去药堂里复诊了。从前都是萧美人把老御医接回家来,但是她念着老御医双脚不便,且横竖在外头,也就索性亲自去一趟。   方踏进店门,只见老头儿正弓着背趴在桌子上开方子,见得她的身影,老御医显然很高兴,乐得眉眼都眯成一条缝:“唐姑娘。来复诊么?”   “嗯。劳烦大夫啦。”明月径直坐下,伸出手腕。   慕容魂不守舍的跟进来,很自觉的挑了个角落默默的摔倒,然后继续闪着泪光看她。   这家伙前世是小强吗?!况且她也没有非要推倒他。只是每次他靠近就自然而然的伸手而已。他这番模样,倒让别人以为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恶妇了。   老御医老眼昏花,看不清柜台下的那团事物,全当是什么阿猫阿狗。不过他眼虽花,心却十分清明,手搭上明月的腕部,他慈祥的笑道:“嗯。唐姑娘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可还有腹痛的症状?”   “没有。多亏吴大夫,如今我已经能吃凉的东西啦。”   “娘子……”慕容忍不住着急的开口,“你哪里不舒服吗?”   “哦,原来是萧公子啊……”老御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才隔几天,这就成婚了?眼下姑娘虽然身体复原,还是尽量少做房事为妙。”   明月脸上绯红,忙扶着腰不断的咳嗽。   说来也怪,萧美人在扬州的人气简直可用二字囊括——爆棚。也不晓得他做了什么好事,让大街小巷三姑六婆都对他服服帖帖的。   但凡提到他的名字,扬州人民都会以一副景仰的神情说:“萧美人萧公子啊。谁要是嫁给他那真是三生有幸。”“你是萧府的丫头吗?这两个鸡蛋是我送给萧公子的。”“萧府的王妈,我认得。今日的鱼儿我给您备着呢。您真见外,还给银子做什么?”   总之,男女老少,个个都恍如对他痴迷成瘾。明月甚至怀疑,萧美人是不是对他们下了迷心蛊。   “唐姑娘的身体已无大碍。以后不必来复诊了。”老御医蹒跚着摸到柜台处,发现方才那团蓝幽幽的东西已经不在。   “好。”明月扯下衣袖笑道,转念一想,又说,“吴大夫。我想买些砒霜。”   “你要砒霜做什么?”   “屋子里有只大老鼠,晚上跑来跑去,心里惴惴的。所以想洒些砒霜在剩饭之上。”说着,她悠然看向咬着唇站在远处的慕容。   这是今天明月头一次用正眼瞧他。   慕容当即撕下苦逼脸,柔情款款的与她对视:“娘子我有银子!我来付钱。”   “萧公子的面子我不好不给。老夫给你算好剂量,只需一点便可。”   将砒霜收进腰间,明月又去置办完了一些食材与调料,等买齐所有东西,天已渐渐转黑。   这样兜圈子也不是办法,明月边走边想,停在路旁的馄饨摊前:“慕容,走了一天,你肚子饿吗?”   “不饿。”慕容笑得阳光灿烂,察觉到她的脸色逐渐阴沉,又马上改口,“饿!”   “好孩子,我们吃点东西吧。”明月只叫了一碗小馄饨,拉着他坐在满是风烟的桌前。沙尘滚滚,慕容急忙提袖替她遮去扑面而来的沙雾,自个儿却是呛得一直作咳。   馄饨很快便端了上来,皮薄肉多,闻起来香气四溢,他倒真有些饿了。拿起调羹便捞出一只。   “娘子你先吃。”   “我不饿。”明月笑着婉拒,“等一等。汤汁这样清淡,应该放点胡椒粉才好吃。”   “好。”慕容一脸期待的将碗推到她的面前。   伸手在腰间摸了半晌,明月取出仔细包着的纸袋。左边是胡椒粉,右边是砒霜。随后,她打开当中的一只纸包,缓慢的将粉末倾洒进去。   末了,她又搅一搅,才甜甜的笑道:“好了。吃吧。”   这回看你还装不装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O(∩_∩)O我会勤快更文   ☆、娇夫养成之二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头好疼。今天这一章可能有些凌乱。有问题留言T-T如果觉得需要修的话有空我再修。   馄饨皮儿晶莹剔透,汤水浓稠清香,上头浮着几颗葱花,极好的卖相已惹人食欲大振。慕容眼睛瞪得澄亮,迫不及待的舔了口调羹。   明月忽然没有底气的埋下头。   舔一舔应该不会死的吧……可当她再抬眼的时候,慕容已仰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吞着汤。   “别喝了!”明月生气的夺过瓷碗,将之扫落在地。   碗咣当摔得粉碎,慕容怔了怔,旋即笑道:“娘子放的胡椒粉真好吃。好可惜啊。我都还没吃饱。”他眉宇间轻快自得,漂亮的眸子温软若水,仿佛一点也不晓得她放的是什么东西。   明月心焦的起身,拖过他的衣袖,二话不说大步往回折去。   混蛋,老娘喂的是砒霜啊!是毒药,会死人的啊!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描淡写,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走到一半,慕容脸色已难看至极,他只觉浑身抽疼,唇齿发冷,周遭的空气也逐渐稀薄起来。慕容一只手抓着自己的领口,喘着气道:“娘子,我好难受。”   “你忍一忍,我带你去看大夫!”明月严肃的抿嘴,感觉到慕容高大的身姿往她身上微微斜过来,却又强打精神的与她保持距离,心里登时愧疚至极。   这回玩大了。   把慕容的手缠在自己肩上,明月几乎是驮着他在行走。   “姑娘!你还没付钱呢!还有这碗!”身后馄饨摊老板心疼不已。   “记账上!回头再付!”   “记谁的账上?”   “萧美人。”休想让她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赔钱!   ***   疾步走出来的萧美人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后淡定的取出随身的帕子拭了拭鼻尖。横眼轻瞥,紧跟而来的齐六立马盯住自己的鞋尖打着颤儿说:“公子……卖菜的阿花说……看到唐姑娘往吴大夫那里去了。”   “一放出去就不知道回来,真叫人头痛。”萧美人虽是语气平静,双眼却冷的好似寒星,微顿半刻,他闷闷的将灯笼扔给齐六,“你走前头。”   “是……”好可怕好可怕!求公子先走啊。齐六深怕他来个背后一剑然后血洒尘埃!不晓得之前与公子打赌,公子说过保他一生的人头还算不算数。   “寻常领月钱的时候就数你的狗腿跑的最快。今天怎么走不动了?”意思是你敢再走快点吗?   齐六欲哭无泪。救命,他已经用生命在赶路了!是公子自个儿心急想赶紧赶到吧……   “奴才这就加快速度!”齐六马足了劲儿,一溜烟的跑到前面。   到了医馆,灯笼已在摇晃颠簸中烧去一大块。稀疏的火焰也终被疾风扑灭。萧美人慢慢踱步到门口,隐约听到屋里有女子抽噎的声音。   “呜呜……呜……”   “你哭什么哭!”明月忍不住回头白一眼从半个时辰前就一直在哭的少女,“老娘都没哭你伤心个什么劲。”   少女受到惊吓,果然抹去眼泪,乖乖站起来。   王妈在旁轻拍着慕容的脊背,也劝道:“姑娘你就快回去吧。”   慕容此时已呕得浑身乏力,额上手心里尽是层层冷汗。恍惚间他只看到眼前晃动着数十个明月,可每一张脸,都是他看不清的神情。   “矮子张。你送她回去。”明月烦躁的皱眉,依在老御医身旁坐下来。   矮子张应了好,转身便拉着少女出了门。方转角,他只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黑衣黑帽,朦胧间瞧去,竟有些眼熟。   很快他便想到是谁了——是他打扫大当家的书房时,曾在画上看见过的那个少年。再欲仔细看,那黑衣人已悄悄转眸过来。   黑夜之中,寒光冷冽。矮子张有如被冰水淋头,双手抱臂打个寒颤,旋即马不停蹄的带着少女往夜色中而去。   明月此时真真是懊悔不已。   幸好老御医给她的砒霜分量不多,所以慕容中的毒并不深,吴大夫用了许多法子替他催吐,才将肚中的毒物尽数排出来,说是只要再喝碗药,休息几日便会康复。   一切打点妥当,吴大夫抚着花白的胡须道:“走吧。今晚你们最好守着他。吐这么久,夜里定不会好过。”   “可是……唐姑娘。让他睡哪里?”王妈面露难色。带回家不晓得会不会被公子一刀劈死啊……   “我的房间让给他。”   门外的萧美人走出阴暗之地,幽幽道。   ***   泡完澡,明月舒坦的姿势坐在榻上揉着头发。萧美人果然把房间让给了慕容,不仅如此,还把齐六王妈全都指到隔壁去伺候他。   虽然萧府客房甚多,但是她知道萧美人素有认床的习惯,今夜只恐彻夜难眠的人有很多。   若是睡不着,他会去哪里呢?   明月刚好心的想完,门忽然被人吱呀推开。   月华将来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衬着灯光她看见萧美人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关上门,摘下衣帽,紧跟着把衣裳挂在屏风之上。   “你你你……你进来干什么。”明月赶紧披上外衣。眸光向下,发现他竟然连“双儿”也一起带了进来。她惊恐得咽下一口口水。不会是打算同她一起睡吧?   脱去衣帽的萧美人只穿着贴身的月白色长衫,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眯着眼细细品尝:“我来跟你谈一笔生意。”   说罢,他从衣袖里抽出一张长长的卷子放在桌上。   明月心想是哪个兔崽子这么快就把账单送到府上了,一面伸出脑袋底气十足的瞪着他:“小气鬼!慕容有的是钱。我让他还你便是。”   “哦?可我不想让他还钱。生意讲究的是平等。”萧美人凤眸闪烁,看着她把被子一层一层裹在自己身上,“我都把房间让给他了。那么只能委屈他把夫人让给我了。”   “……”古人的思想真开放!!   那边萧美人大步走过来,将卷子投给她:“休了他。我娶你。”   “噗……”明月忍不住抓着被褥大笑。可是近在眼前的萧美人依然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她眨眨眼,心中五味陈杂,“你不是认真的吧?”   萧美人扬眉:“婚姻大事,岂可说笑?”   明月竭力思索,好像自己也没对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除了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丑态以及偶尔偷偷他的钱……况且这也不算什么让人心动的好事。   “你舍不得他?”   明月没有回答,只笑着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萧美人一下子被问住。为什么?因为将任何人压在身下的时候都会想起她这张脸吗?单单因为这个吗?但是他晓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灵魂里那个警惕多疑的萧美人便怯弱的躲了起来。   “说不出来吧。”明月放松的钻出被子,她在现代有过寥寥几次的恋爱经验,这样的问题也曾刁难过男朋友,他总能不假思索的列出好几条。   例如为国家省布料,食欲不大适合家养,勤俭节约会持家等等。虽然听上去不是什么优点,但是确是她的特性。   她从不相信没有理由的爱。   明月叹气:“等明儿一早慕容醒了……”   “跟我培养感情吧。”萧美人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照着她的影子,明月看着萧美人眼里的自己。她早就习惯了这张脸。可今日看来却又是如此陌生。   “萧美人你是不是被玩坏了!”   萧美人眼光一凛,开始伸展手脚打算脱衣服:“好像是。”   “你脱衣服干什么!”   “脱了比较自在。”   “求你想一想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吗!”   萧美人整理片刻:“……我好像是喜欢你抗拒我。你要不要改一改。”   “你……”   萧美人停下褪衣的动作,坐到她身旁:“伸手。”   纠结了一会儿,明月还是决定听话的伸出手。   萧美人的俊脸慢慢压下来,紧跟着张嘴在她的食指重重咬了一口。   血珠滚上他的舌苔,他毫不在意的舔舐干净,随后执起明月的手指在卷子上轻轻一摁。   大功告成。   ***   隔间的门敞开一条缝隙。   屋子里药香四溢。   夜风呼呼灌进来,王妈和齐六早就横趴竖躺的倚在桌边睡得香甜。床榻上是空的,被子半掀开来,隐约还能看见有人躺过的痕迹。   慕容扶着额头,定了定神。   头疼得仿佛快要炸开,胸口也是堵得厉害,经此一劫,他已然憔悴不少,只是他的双眸依旧清亮澄明得不染污尘。   其实他并没有昏睡多久。打从萧府的人将他抬回来的时候,便清醒着了。   凉风将倦意吹去不少,慕容轻车熟路的往长廊尽头走去。尽头处是一间小阁子,上挂一块牌匾——心吾斋。   他用银针撬开锁,小心的闪身进去。   书桌上摆放着一叠信笺。慕容随手抽出一封,借着月光仔细阅览。   ☆、娇夫养成之二十三   这封信来自河南知府王之洲,信中大抵向萧美人通报了近来河南发生的重大事件与官银去向。堂堂一个琼楼的小楼主,怎么能使得动知府大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继续往下翻阅,每封信都来自不同州府。   所以当慕容看到八婺府衙的来信之时便也不觉奇怪。   耳听得走廊上沉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慕容随手把八婺的信件塞进怀里,推开窗跃身翻滚出去。   这一滚滚进树丛之中。胸腔里的疼痛让他险些眩晕过去。咬一咬牙,他强坐起来深呼吸。   萧美人打开门,烛光将屋内映照得暖暖的。   真是奇怪。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凭什么他要来睡书房?更可恶的是睡书房却是出自他自己本意。若是从前,他怎么肯放过送上门的“美味”。   将烛台搁置书信旁边,他警觉的鼻息凝神。   有人动过信。纵然信笺依旧摆放整齐,可是位置有所偏移。再看窗户,一阵幽风扑面而来。萧美人提了灯,当下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快快快。慕公子把药全都吐出来了……”只听见王妈憋着嗓子小声的道。   “我去叫公子。”齐六立马乱了阵脚。   “你想死啊,公子此时定然和明月姑娘在一起。”   ……   看来不是他。   萧美人转过身,迎着星光离开走廊。   ***   慕容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当中只醒过来半刻钟,且这半刻钟里头都在念着明月的名字。   萧美人听见了,便下令让齐六用汗巾堵住他的嘴,免得听着心烦。   可是,恶人终会有恶报,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日是闰六月二十四观莲节。王妈特地烧了一桌好菜,因为饭后萧美人打算带大伙儿去城郊观赏莲花。主子高兴自然全府都乐呵呵。   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喜事,萧美人总是面带微笑,心情大好的模样。就连他生辰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开怀。   萧美人命齐六去唤明月出来吃饭,自个儿首先去了用膳阁。   阳光明媚,凉风送爽,又逢良辰佳节!最重要的是……不该清醒的人还躺在床上。今儿个老百姓,真呀么真开心~   刚跨进用膳阁,就见到饭桌旁已坐了个人。   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慕容。   慕容放下筷子,冲他眯眼微笑。   萧美人不大舒服的撩袍坐下,捋过帕子细致的擦拭着自己专用的银筷子。   “那个……萧兄。你好面善啊。”那旁苍白的脸蛋凑了过来。   萧美人奇怪的看他。   慕容不屈不挠:“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   “我是老妖精吗……”一边无聊的等着明月,一边不屑的嘲讽他。   “不不不。萧兄怎么会是老妖精呢。”慕容赶紧摇头,眼中闪着善意的光芒,“萧兄的样子比较像狐狸精。”   啪——萧美人倏地起身,手掌摁在桌上。几碟菜随之一震。狐狸精……自古都是形容勾三搭四的女子,如今竟然落到自己身上了,怎能不叫他火冒三丈。   慕容却好似浑然不觉,敲打着碗筷轻攒眉头:“我小时候,时常去杨柳渡玩。杨柳渡附近有一片芦苇丛……”   “我打小便住在扬州。”萧美人不耐烦的打断他,“并未去过什么杨柳渡。”   “萧兄再仔细想想,那儿的芦苇一到秋季就白茫茫的,可漂亮了。”说到秋季,慕容刻意停顿下来,深深的瞧着他。   萧美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荡开惊诧之色。难道……是那件事?正欲开口,门外明月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   见二人对立坐着,她面色有些尴尬。这几日她的日常除却吃饭洗澡之外,就是每天晨昏去看望慕容。清晨去的时候,他依旧昏迷不醒,怎么这会儿率先坐在这里了?   “娘子!坐这里!”果不其然,某人热情的招揽她去他身旁。   明月顿了顿,又只见萧美人一副怨毒的神情冷冷的瞧着她。她好想说你们两个先出去打一架,让老娘先吃。人是铁饭是钢,她从不和美食作对。   在冰火相交中她果决的坐在了三八分界线上。   这世上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慕容。所以他独自搬着小板凳儿,欢快的挪了过来,随后不紧不慢的夹了一只鸡腿,压在她的碗里:“娘子,多吃点肉。”   “谢谢。”   王妈的鸡腿做得细滑流油,外酥里嫩,着实非常好吃。慕容满意的看着她吃得满嘴油渍,一边又将手伸向盘子。   筷子入盘之际,萧美人正好挑了一只肥硕的鸡腿。   慕容静静的微笑:“萧兄你先。”   那边挑了挑眉。心中略微有些不爽。萧美人压着嗓子清咳,转而在衣袖中摸索:“有桩事我想和慕兄商谈商谈。”   “何事?”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看过便知。”这几日萧美人都将休书随身携带,只等择个好日子与他摊牌。他觉得今儿就不错。摸了好一会儿,萧美人脸色逐渐难看。   搁在怀里的休书,不见了!   正扒着饭的明月默默的转过身,面对墙壁认真的嚼着鸡腿。她什么都不知道……   “好吃吗?”慕容开心的替她继续添菜,“这盘鸡腿每一只都是被我舔过的哦。”   “什……么……”明月含着一口饭不上不下。   那旁的萧美人喉头发紧,手如同触及到瘟疫般的掷开筷子。他不舒服的举起酒樽,想了想只怕酒杯也被舔过,登时闭上眼睛平息想杀人的冲动。   “慕容……”明月扶着胃,回过头来,“下次你要整他的时候……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人民是无辜的!   “好。”慕容郑重其事的点头答应。   而萧美人显然已无法再忍受,掐着脖子起身:“你们吃。”   “萧兄好像不太喜欢今天的饭菜……”慕容一脸无辜的皱眉,“还有,萧兄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   “我不喜欢别人舔过的东西……”说话间,隐约能看到萧美人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慕容听罢眼睛发亮,欣喜至极:“是吗?!”   不等回应,他已用力揽过仍在干呕的明月,用舌尖在她唇边舔了舔,又在脸颊旁舔了舔。末了,挺着胸一副“我干的好吗”之神情:“现在娘子也被我舔过了……你若是敢喜欢她,你就是小狗!”   噗。小狗!   明月此刻仿佛看见眼前的萧美人化身作一只面相凶残的哈士奇,跪坐在地,朝着她摇尾乞怜。   可是为什么慕容就这么亲过来了啊!说好的商量呢!看着他津津有味的舔食光她唇边的饭粒,心忽然跳的好快。   ***   一顿午膳,吃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萧美人自午后便开始头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呻/吟。一想到筷子上沾了别人的口水,他就觉得浑身酸疼,只觉整个人都不好。   虽然他身子不爽,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大伙观莲的兴致。   于是饭毕,该赏莲的人儿还是结伴去赏莲了。慕容与明月并肩沿着河堤信步而走。   五黄六月即将过去,河中的红莲艳得一朵压过一朵。红的花儿,绿的叶子,婀娜玉立在清澈的水里。   孩子们捧着纸做的花灯,成群结伴的跑向巷尾的糖人摊。明月的目光追随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忽然想到几日前的事。   转过身,慕容依然紧挨在她的身后,浅笑吟吟风雅无双,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联想到呆子。   王妈与齐六落后一大截,此时正卡在人群里,焦急无比的愿望他们。   人潮顺着前方慢慢的流动。   慕容仗着个子高,倒是占了不少优势。只见他双手展开形成了一道屏障,这样一来两边空出不少空间,可供明月自由走动。   明月甚是不好意思,悄悄的拉过他的衣领道:“你这种行为会给别人造成扰的!放下你的双手!”   “可是……”慕容担心的瞧了眼她的胸前,不大情愿的收手,“我怕娘子那里会被挤的更小……”   这种事情你担心什么!她这里还未发飙,忽然听到桥头一阵异动。   “啊!死……死人了……”   “是个女子……天呐。长得这样漂亮……”   “死在河里,真不吉利!今天还是观莲节。啧,看来接下来一年都要倒霉了。”   “让开,让开。”几名捕快拨开人群,沿着石阶捞进水里。   河畔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明月秉承了二十一世纪的围观传统,足下一蹬,跑到了前头。   绿汪汪的河水中漂浮着一具浑身发肿的女尸。这场景实在骇人。可是更骇人的是,她认得她是谁。   明月心中一惊,忽的身子微旋,被后边的人拉到了身后。   她吓得惊叫,却见慕容认真的用右手掩着她,前脚往前几步。温柔的眼中竟有一丝凌厉。   抬起眼,隐隐能看到薄衫之下,他的肩头贴着一块黑色的药膏。   “别看。”慕容的语气笃定得叫人安心。   明月缓过气儿,再从旁侧探出头,这一回看的越发真切。   果真是她……   ☆、娇夫养成之二十四   日丽风和。   慕澜骑在马上,低头看红剪替他打理行礼。身上的包袱仿佛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门前老父老母早就泪眼朦胧,红着眼瞧他。   他望了望天际的一抹红光。离秋天不远,他得早点上京赴考,二十二年的努力和心血,尽看这一朝了。   红剪把箱子在鞍边固定好,抹去汗珠道:“二爷,一切都安排妥了。”   “爹爹,娘亲。”他从马上回身对着二老作揖,柔声劝慰道,“儿子此行必当拼尽所学去夺头魁。也请你们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路上一有大哥与嫂子的消息,儿子定会给你们捎信。”   “好。”慕老夫人伏在老爷肩上泣不成声。如今慕容没有下落,慕澜又要暂离他们。她好像一时失了一双儿子。更何况慕容身负圣婚,如此出逃更是叫人担心。   慕澜叹息,踏着马蹄缓缓的往城外而去。   行至半路,他掏出了哑巴兄长给他的地图,照这地形应当快来到牛头山了。远眺前方,只见沙雾滚滚,烟气漫漫。   他蒙上白色的面纱,急切的催马加鞭。   岔口处分别有三条小道,都可通往京都,可哑巴兄长偏偏指了最远的一条给他。第二条的转角种着一颗老樟树,慕澜策马观望——树下摆着一张竹椅,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头枕手臂在午休。   树下睡觉的人正是尤大富,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别在腰间,日光下冒着烈烈冷光。听到马蹄声越近,他才伸个懒腰,半睁着眼去望。   靠。慕公子口中所谓的比找娘子更加重要的事竟然是让他每天守着这颗破树!偏偏大哥还有令,让他认真劫人,但不准劫财和劫色。   眼前过来的是第三百十五个年轻男子了:“喂!前面的……下马!”   慕澜以为是马贼,只抿紧了唇,脸色霎时有如锐利的刀锋般。眼看马上就要过界,树下忽的飞过来一把刀鞘,直朝他命门刺来。   他眼睫轻颤,伏在马脖子上轻松躲过。紧跟着又一枚石子扔向马肚子。慕澜眨了眨眼,翻身轻巧的贴着地面,跑出数十步,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哑巴兄长让他从这条路过,显然别有用意。莫非那个马贼是兄长安排的?   他勒住马儿,调头折了回去。   尤大富累的是气喘吁吁,见男子又匆匆回来,不免警觉的操起大刀。   “你可是在等人?”   “你是慕澜慕公子?”   慕澜一惊,心道自己险些坏了大事:“正是。”   “我靠!”尤大富如释重负,“终于等来你了!不过……大哥只交代说慕澜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可没说武功如此绝妙啊。”   “我不过是精湛与马术而已。”慕澜羞涩的笑道。   “走吧。爷爷陪你去京城!一道去收拾那个韩老贼!”   尤大富吹声口哨,山寨门口边悠然跑来一匹黑马。跨上马背,两人一同顺着扬州的方向去也。   ***   尸体被抬到了岸上。艳红的衣裳被撑得微微裂开,念昭的双眼瞪得极大,脸上定格着怔惊与痛苦的神情。   明月不忍的闭上眼,想着最后见面的时候这个女子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由替她惋惜。天妒红颜……果然长得太漂亮是种罪过。只是她很好奇念昭到底是如何死的。   此际,人群中又热议不止。   “看这样子,尸体是从上游飘下来的……”   “上游,不就是那个不祥之地——聋哑村?他们居的是什么心。只许他们封锁村道,就不许我们过节了?”   “听说聋哑村有用活人祭天的习俗,这么多年从未亲眼目睹过。这姑娘指不准就是被选中做水祭的。啧啧啧,聋哑村的村长真不是人。”   “静儿,别玩了,快随娘回去,这外头太危险了。”   年轻的捕快扛着尸体拨开人群。一时间看热闹的人流分散四去。 发生这样的事儿,慕容与明月自然也没有心情再看风景。怏怏的转回萧府。   萧美人似是刚刚睡醒,支着手肘,在树荫下专心致志的看信。这个月三百多封信中,独少了几日前八婺寄来的。   他打个呵欠,倒抽一口气。   信中倒是没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只夹着明月的画像,另提了四个字——下落不明。哎,可惜了他雅致正浓时随手画的肖像。不过当下画中人正住在府上,一张薄纸倒也不显珍贵了。   正满意的想着,迎面的画中人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明月瞧也没瞧他一眼,径直冲进了房间。紧跟着,慕容也忧心忡忡的跟了进去。萧美人噌的坐起来,斜着脑袋眸光泛冷。   明月火急的关上门。紧跟着他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娘子慢点……别碰这个!你要的话我会给你!那个不行啊!娘子……”   “松手!”   “不……我不!”   “从我身上下去!”   “不……你先停手!啊好痛!”   总觉得里面发生了很微妙的事情……萧美人眉眼透出半点阴暗,走上前不耐烦的捏着拳头,正欲敲门,里头的明月抱着一团事物滚了出来。   好可惜!居然被他躲开了!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站着免费给扑……   只是这一栽,明月怀里的珠宝银子顿时滚落一地——摇钱树上的铜钱,金打的胭脂盒,还有床头的银钩子……甚至还有萧美人的暖玉腰带。   这是怎么了……腰带的主人静观着他。   “都是我的!谁都别捡!”   萧美人蹲下来,顺手挑起她紧拽在手中的腰带,“这种成色的我还有十条。你想不想要?”   明月就着跪伏的姿势,对上萧美人亮晶晶的眸子。想了想,好像也不差这么点时间,于是果断的点头:“其实不用十条这么多。我这个人很讲道理的。八条就够。”   “哦?只是三百两的东西就把你馋成这样……”   “三百两?!我刚刚说的不算数……给我来十条!”明月口水直流的举手,忽然觉得他也是可怜之人,又道,“萧美人,看在我们相逢一场,我还是告诉你吧……念昭死了。我猜韩太师一定不会放过你,趁他们的人还没来,你还是赶紧逃跑吧。我也要走了……后会有期!”   他的家产这么多,一时半会儿肯定搬不完,明月也是为他着想,所以才好心为他分担。   萧美人扶着她的手,眼睛转了转,失望的从她的领口处收回目光:“哎。没有沟。白养这么多天了……”   沟……沟你妹啊!明月像条鲶鱼般翻滚了几下,灵活的起身:“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念昭死了。”   “她死了与我何干?”   “韩太师定会来找你算账,到时候……”   “你这么关心我……?”萧美人欣喜的勾起唇,“这么关心我,不如嫁给我啊。你若是嫁给我,我自然就会为了你全身而退。”   “你放屁……”身后慕容捂着额头一步三摇的晃了过来,方才为阻挠明月“偷”东西,不慎磕到了床,直到现在还头冒金星。   明月点头,跟着补了一句:“你放屁!”   这厢慕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将明月护在身后,他敛着神色道:“这些日子我家娘子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决定今日辞别萧兄,近来在府上所耗费用我明日会亲自送来。”   说罢。他转身粗鲁的抽出明月紧抱在怀的包袱,甩在尘埃。   明月心疼的回头望着金灿灿的珠宝。奈何慕容力气极大,拽着她的手直奔门外。   待等二人逐渐远去,萧美人才并着手指揉了揉眉间。没想到要和韩老贼正面交锋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想要他的命?那么就伸手来取吧。只是这一回,他真的要好好考虑该如何全身而退。眼光淡扫,萧美人看到凌乱的金子之中,躺着一张熟悉的卷子。   那块摁有指印的地方,被火烧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他仰着头,忽觉好笑。原来她终是舍不下慕容啊……韩老贼,本想陪你多玩几局,如此看来他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   出了萧府。身无分文的明月顿觉万分沮丧。虽然逃命十分要紧,虽然她不想被萧美人牵连,可是没了银子也就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走至一半,前头出现一座石桥,明月甩开慕容的手,绷着脸道:“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回你的慕府,我闯我的江湖!”   “娘子,我惹你生气了吗?”弹开几尺的人儿立时装出一幅委屈的模样,薄润的唇撅得有如小猫,蹭了过来牵起她的衣袖。   “没有。”明月镇定自若的推开他,“我只觉得你该回去娶你的念慈,还有,你离家这么久,家里人一定十分担心。”   “可是你也是我的家人。”继续靠近她,软磨硬缠的眨着眼,“而且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娘子,你记得吗?”   这倒是……出了萧府,她就是个大路痴。一顿劲走,这会儿脚累坏了,明月扭头问道:“你身上可还有银子?”   “有。”慕容微微一笑,自衣襟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   “……不早说!走!我们去开房!”   ☆、娇夫养成之二十五   二人回城随便挑了一家客栈住下,胡吃海喝了几日,却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出要离开扬州。   风平浪静的过了四天,京城的人果然还是来了。   明月揉着臃肿的眼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慕容已坐在窗户边饮茶。袅袅的茶烟升腾而上,那一对明眸在朦朦雾气中淡然若水,红瓷玉手,更显得他卓越出人。   今天的慕容安静得出奇。就连目光也全然不在她的身上。只清清冷冷的看着窗外的景致,仿佛在专心的看着某处,又仿佛什么又没放在心头。   明月觉得他忽然离她好远。   穿起了鞋子,窗边出神的人才慌忙放下茶具,讨好的跑过来。端了洗脸水,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幅脸盆架子也太金贵了……!明月惴惴的洗好脸。慕容又狗腿的送来早茶:“娘子。今日的茶我没喝过哦。”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是谁凑唇抿着杯沿的!   “原来娘子每日都装睡偷看人家……”慕容顿时害羞的撇过头,端出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早知道娘子有这个嗜好,我一定会竭力配合满足你的。”   “到底是谁的嗜好奇怪啊。”舔食物这种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明月拨开他,往大开的窗户走去,“方才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慕容双臂展开,顺便往窗户上一靠,牢牢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什么都没看的表现吗?明月鄙夷的瞪他,却又听见外面环佩叮当,更似是镣铐碰撞之声响,奈何某人实在遮得太好,她在他身上扑腾了几下,决定还是先下楼吃早饭比较明智。   待等明月提着裙裾懒散的走开,慕容才重新望向窗外。   拥挤的街道上,正艰难的行驶着一辆囚车,这辆囚车甚是特别,车厢繁复精致,透气的帘子半掀半掩,将静坐在里头的男子衬得仿若遥在天边。   囚车里的人正是萧美人。   他双腿盘膝,镣铐缠身,身侧安着一只香炉,纵然如今沦为阶下囚,他依旧一副干净体面的模样。   经过客栈之时,萧美人轻轻偏倚脑袋,只顿了少许,便又恢复打坐的神态。   慕容久久的目送着车子走远。心中不免对这个人敬佩不已。话说回来,敬佩是一回事儿,可有些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此刻除了惋叹之外他还有那么点儿庆幸。   心情愉快的下得楼来,慕容一眼就看见正坐中间发着愣的明月。   她正对神情苦恼的对着一只硕大的信封,眉间皆是挣扎之色。   其实她手中的玩意儿可不仅仅是信封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成功男人对她执迷不悔的爱慕和信任!用人话来说——她手头捏着的,乃是萧美人的全部家当。   萧府的房契,百亩良田的地契,更有酒楼与钱庄的产权……萧美人是有多富裕,光是一家钱庄就够她此生温饱了还能养十个八个面首了啊。   握着这沉甸甸的信封,明月顷刻间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了小富婆。   莫非是萧美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把移动移不动的资产都转给了她?可是一时得到这么多,反教她愈发良心不安。   抖开袋子,明月又自当中摸索出一颗玉扳指。玉质通透醇厚,应当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偏偏信中萧美人提到这个乃是他的信物,关键时刻或许还能保她一命,哎,还是不卖了吧。   信是半个时辰前掌柜的塞给她的。好巧不巧,这家客栈原来是萧美人所开,所以如今她已是客栈的老板娘。   翻身农奴把歌唱呀巴扎黑!   慕容不动声色的观察许久,慢悠悠的走至明月身边坐下。   刚落座。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张的走了进来,那人几个箭步冲到桌旁,尖着嗓子道:“小二,来一壶五香烧酒。”   “咦。这不是矮子张吗?”明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笺压在屁股下面,眨眨眼。   慕容笑着往她身旁挨过去,择起盘子里的肉包慢慢啃着:“娘子你看错了吧。矮子张早就回牛头山复命了。一定是长得跟他像的人。”   “不可能。”明月眯着眼。那黝黑的脸颊,豆子般的小眼,整个猥琐的气质一气呵成,不是他还有谁?矮子张胆小如鼠,可也不曾抖成这般。   “不会的。不信你过去瞧一瞧。我赌十两银子哦。”   “赌就赌。”说罢明月倏地起身。   慕容捻起露出面貌的信封,面上浮现淡然笑意。随后他不紧不慢的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她:“喏。的确是矮子张。”   好像……被骗了!她又气又急,杏眼圆睁。慕容瞥了眼信上的字迹,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原封不动的归还于她。   “走吧,我们去看看矮子张。”说着,慕容绕开她,独自走向隔桌。   他这是……在赌气吗?明月直把手里的纸捏得皱巴巴的,呆望那逐渐远离的背影。方才转身之际,慕容脸上分明有一丝不愉快的阴沉。他从未对她动过怒,这样别扭的神情叫她一下子心中也跟着变得难受。   待走近些,明月才发现矮子张此刻是浑身带伤的。原本就小得快成一条线的双眼被打得高高肿起。   见着突然靠近的二人,他忽然吓得摔坐在桌子底下。   问过情况才知道,原来这些天矮子张并未回牛头山,一直躲在城中,偶尔去郊外打打劫赚外快,所得之钱全部都用在吃喝嫖赌之上。   那日矮子张照例在城外的夹道埋伏,蹲了大半天,直到口干舌燥快晒成了人干才有一队搬运谷子的农夫路过,他见那为首的人身形高大,披肩的长发黑白参半,光瞧着便知身份定高于其他几人。   矮子张正在心底盘算着是否要劫一把,忽见那扛着的袋子激越挣扎起来,还隐约发出呜呜之声,他自然知道会动的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自己人了?   无聊又疲倦的矮子张就这般在草丛中睡了半刻。等那些人再回来之时,却只带回来一根被血浸红的麻绳。   矮子张心中困惑,顺着他们去的方向寻找,走了不久,便在河中发现一具面目狰狞的女尸。他虽然也是个强盗,可牛头山的规矩就是不轻易杀人。那女尸如同死不瞑目,双眼瞪得极大,吓得他立时腿软无力。   今天他在街上又遇见了那日的首领,所以才这样狼狈的躲进客栈里来。   慕容听罢,抿着唇细细思索,认真道:“看来杀人在真正凶手也在这附近。娘子……不如我们一起为萧兄洗脱冤名吧。”   “可是……”明月不解的凝视着他,他的双眼真诚而明澈,丝毫没有半点恶念。   “现在抓到元凶还来得及。”慕容加重语气。   “好。”再如何萧美人待她还是不错的……她心底也一直很愧疚,只是这层纸若是被她捅破,意味总归不一样。   于是过了午后,矮子张便一瘸一拐的带着两人往城郊而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慕容看到前头密密的丛林中隐着一座村庄,此时正有几束炊烟从黑瓦上升起。潺潺小河自树林里插过,小村有如被遗忘在尘埃里的世外桃源。   “那里就是扬州人口中的聋哑村。”矮子张半蹲着身子提醒道,“聋哑村向来传闻十分诡异。慕公子……您……”   方想劝说,只见慕容已提了提衣襟,面无表情的走向林子。   “我先去看看。要是一个时辰内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去衙门报官。”慕容确定怀里和袖中塞满了火药,才转过身来语气温吞的吩咐矮子张。   “我也去!”明月举手。他们都是穷凶恶极的杀人犯,要是他们杀红了眼怎么办?而且她心脏总跳得厉害,好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娘子放心。我有火药。”慕容笑了笑,仿佛方才那个浑身紧绷的人不是他,“你和孩子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听到孩子这个词,明月不大舒服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好!等你出来,老娘再跟你算这笔账!   慕容迎着风轻声的说:“我总不能输给他。”   “慕公子,不如我随你同去。我在山寨学过几年刀法。”矮子张冒出来自告奋勇。虽然他的外八腿已经深深出卖了此时他内心的紧张,不过他觉着连一个傻子都敢孤身闯虎穴,要是他不去,就太不是男人了!   一番妥协之下,慕容决定他先假装迷路进去,若有动静,矮子张再行动,倘若两人都未出来,明月再去报官不迟。   商议通过,慕容横穿树林慢慢的走进了村子。   这等人的光阴实在过得太慢,短短几分钟不到,明月便觉得恍如过了几个时辰,矮子张坐在树下,亦是冷汗淋淋,神色紧张。   眨眼近过了半个时辰,浓厚的炊烟逐渐消散在云际,矮子张终是等不住,决定去瞧一瞧。   于是偌大的松树林中,只剩明月一个人。那旁矮小的人影刚窜进去,明月便听到村中传来兴奋的高嚷声:“快来看!又抓到一只!!”   “好!烧死他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奶奶的,竟然连她的人也敢烧!反了你们!   ☆、娇夫养成之二十六   明月唰的从慕容做的树枝掩护屏之下钻出来,着急的用手背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一坨淤泥将她原本白皙无暇的额头涂成匀称的土黑色,浓浓的乡土气息呼之欲出。加上她如今的衣着,实在是像个挖煤的苦矿工。   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晓得衙门那帮人靠不靠谱,这般想着,明月掏出萧美人的玉扳指,挂在脖子上,一面拾起一根树枝马足劲儿冲了进去。   “呀!!!放开那个男孩!有什么冲我来!”等她趔趄的冲到村中空地中,顿时发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个朴实的村民正弯腰伏在鸡笼子旁边,转身用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瞧她。鸡笼里两只田鸡欢腾的蹦跶着想要逃出来。   慕容呢!矮子张呢!咦!矮子张你躲在稻草垛里朝我招手作甚?!什么?你说他们有刀?!有刀你怕什么!你不是会刀法吗!!你快冲啊……干掉他们你就是神!   明月皱着脸艰难的和他的手语交流,忽然又听见村子东侧蓦地一声巨响,紧跟着灰色的烟雾伴着碎石子炸了开来。   这大曰就是天空一声巨响,老娘闪亮登场!不过显然那朵徐徐升起的巨云比她更有诱惑力。   村民被东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自屋子里跑出来,七零八落的人聚作一团,明月登时明白,为何这个村落会叫聋哑村了。   这些相持着走出的多是身有残疾之人,瞎了眼的,断了手的,或者是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如今她这落魄的模样混在里头,竟丝毫没有违和感。   村民们井然有序的挨个走向东边,体格稍健壮的男子则是负责在两侧护着弱小年老的,明月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快抓住那个女子!她是从外面来的!”忽然人群中有人朝她伸手一指,于是在“农村”包围“城市”的格局下,她很快就被抓了起来。   明月被留在村中的空地里,五花大绑的安在树桩上。村中只留下五六人看守她,其余人则全部涌向东边去查看情况。   矮子张大约是趁乱的时候跑走了。她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凄凉。老娘奋不顾身的跑进来救人,而你们却抛下老娘不顾!关键的时刻他娘的还是得靠自己。   见几人都巴巴的望着她,明月心平气和的挤着眼睛冲他们笑了笑:“乡亲们好!请问乡亲们可认识一个叫萧美人的公子?”   几人动也不曾动一下,依旧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动作,继续凝望她。   “唔……就是那个总爱穿一身黑衣裳,长得十分好看可是又十分好/色的萧美人……”明月解释得越发详细。   众人斜过脑袋互相对视,却无人说话。   “……你们倒是吱个声啊。”她沮丧至极。看来萧美人依然不够深入人心,这几个摆明不是他的死饭,好像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你还是省点力想着怎么逃走吧。”角落中忽然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在这猎猎火声之中犹显清晰。   明月想要扭头看看是谁。只可惜脖子的柔软度不够,完成不了旋转180的工程,她卡着脑袋,好奇的问:“为什么?”   “他们都是聋哑人。听不到你说话。”那人轻笑道,脚步沉重的走来,“不过你说的萧美人是谁?漂亮吗?”   “还好啦。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明月想起刚转入她名下的十几家酒楼,又改口道,“好像心肠挺好的。大家都管他叫萧菩萨。”   “想来定是个香艳露骨的美人儿。”年轻人的声音异常干净,此时话语中透露着一两分向往与憧憬,“姑娘。你要是被抓住,那个萧美人会来救你吗?”   明月摇头:“大约是不会了。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哪里有空管我。这位小哥,听你的意思,你是个好人,能不能放我走?”   “不行。”身后少年颇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怕她心中多想,当下又补充道,“姑娘别生气,并非我不想救你,如果我有一双手的话,我肯定会替你解开绳子。”   “啊?!”没有手……没有手的人怎么生存?她忽觉得惶恐,但又忍不住同情少年。不过她如今的状况,同一个没有手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怎么办?”   “我爹向来不喜欢外来人,一会儿他回来,铁定会拿你开刀。”   听他这么说,明月一颗小心脏益发紧张,带着哭腔问道:“我还不想死啊!少侠,你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啊。”少年慢悠悠的又靠近她几步,高挑的身形为她遮去大片阳光。他站在她背后,低着嗓音说,“这些天爹总逼着我娶村头的胖丫。可是那丫头又胖又丑,还是个跛子,我才不欢喜她呢。”   搜噶……可是您自个儿不也是个断臂人吗?   “好不容易村里来了个红衣美人。我对她一见倾心,娘也答应了要替我去提亲,我爹那老顽固非但不同意,还将她给赶出了村子。”少年越说越伤心,连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僵硬,大约是已将明月当做了倾诉对象。   他所指的美人,应当就是念昭吧,念昭这样的人若嫁个残废人的确是可惜了。明月忙不迭点着头:“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要一个新娘吗。回头我给你挑个标志的,保准你满意。”   “真的吗?”一欣喜,少年不由自主的从她身侧跳了出来。   绚烂的阳光下,他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宽大的衣服套着他孱弱的身子,更显得两旁的衣袖空空荡荡。   少年长得并不难看,相反的,他的五官都清秀得如同一副精心临摹的水墨画。眉毛浓密而秀气,肌肤虽是麦色的,却因着那剪水双瞳而朗朗明亮。   这么好看的人没了双手,好可怜啊!   少年见她张着唇不说话,走过来左右晃了晃脑袋,见她依旧没反应,于是微微俯□子凑近她的耳边道:“姑娘……你能不能把脸洗一洗?或许会漂亮许多。”   “我也想啊!”明月咆哮,“而且……他们都是聋哑人,你不用靠这么近说话我也能听到!”   “哦。好像是哦……”少年腼腆的挺直腰,脸上红了红,正色道,“我反悔了。你要是出去不回来怎么办?更何况我放你走可是要冒着被爹打断腿的危险。”   明月发怔的打量他,怯怯的问:“你这双手是你爹给活活打断的?”难道是为了配合聋哑村人无“完”人的风俗吗?那如果她留下来,被整的半死不活可如何是好?   “这倒不是。”少年蹙了眉,“我的手是十三岁那年被乱马踩断的。不过……我觉得姑娘洗净了脸,定是村里第一大美人。不如你做我媳妇儿,反正如今只要不是胖丫……我娶谁都没关系。”   “你可以不用这么勉强。”明月白他一眼,心中齐齐跑过一万匹可爱的草泥马,“来,看着姐姐的真诚的双眼,姐姐像是骗人的人吗?”   那边凑了过来,认真仔细的盯着她,随后点头道:“难辨真假。”   “可是我有相公的啊!!”   “没事儿。我娘也是二嫁,如今她还是村子里的村长夫人呢。”少年灿烂的露出八颗牙齿, “就这么定了。我去叫娘出来给你松绑。”   这旁的人刚回屋,不多时,东边的人相继的返了回来。   远远只听见当中一个独眼的汉子道:“连个屁也没有。声东击西……敌人好狡猾。”   声旁的瞎子点头附和:“此事非同小可,幸好我们抓到了其中的同伙,村长什么时候回来?”   “村长大人在外头狩猎,恐怕要晚上才能归来。”   “孩子们。你们去守着各个出口。将家中的捕兽夹一起带去。”独眼汉镇静的指挥。转过身来,他又阴狠狠的瞧着明月,“这个女子决不能放出村去。”   “不能把谁放出村去?”少年从屋中笑着出来,“刘二叔,这是我媳妇儿。你们可别吓坏她。”   媳妇儿你全家!明月斜着头气场十足的吐出一个呸。顿感一股冷留从耳朵里钻了进去。   瞥眼一看,却是一位四十出头的村妇,妇人的嘴苍白无色,眼睛灰暗得不带半点生机,抬眼不痛不痒的瞧了瞧她,妇人替她松开绳子。   重获自由的明月险些踉跄倒地,那妇人悄悄的伸出手,无声的揽着她走进里屋。   明月总觉得有些奇怪,进屋的时候不由得回头望向远处。   慕容呢?他不在村东的话,会在哪里?混蛋啊……她又不是唐僧!凭什么让她穿过来受苦受难!   萧美人的钱,她一分都还没花上!不甘心!   可是,再定睛瞟向稻草垛的时候,明月的心不由得咯噔一沉。   枯黄的稻草之后,隐着一块湖蓝的布料。她怎会不认得,那是她亲自为慕容制的衣裳。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提着衣袖,从出口走了出去。   那背影不带任何感情。走得那般匆忙,仿佛多留一刻都是多余的。   他的身子恍如带了一阵风,直吹遍了明月的浑身。   作者有话要说:[img]http://my.poco.cn/album/album_show_details.htx&user_id=173266334&item_id=173628961&no=3[/img]由于找不到人画人设……所以无聊的作者自己涂了三个!!!!抓虫。   ☆、娇夫养成之二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萧美人的姑娘们,OwO,再耐心等等~美人很快就回来了。错字抓虫。   原来刚才他一直都在附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慕容不救她?为什么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了?   明月一时有些发懵。妇人静静的拽过她,将她轻摁在椅子上,随后转身取过药箱,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在青紫的勒痕上涂抹药膏。   药膏清清凉凉的,明月这会儿也缓过了神,心中顿生出万般的委屈。   “小媳妇儿你别怕。以后你住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的。要是有人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少年喜笑颜开的在她身旁坐下,又抬头埋怨的看着妇人,“娘,你涂慢些,别弄疼小媳妇儿了。”   受到这样的待遇,明月心中愈加酸楚。这算什么,自己的夫君不救她,倒是一个陌生人对她呵护备至。   少年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睛,略微羞涩的说:“哦。对了。忘了介绍,我叫柳错,这位是我娘……我娘不会说话,但是她能听见。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做就行。”   “嗯。”明月点头。眼下她暂且住下来,她就不信她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斗不过一帮缺胳膊少腿的。   “小媳妇儿你叫什么?”柳错挪了挪位置,笑眯眯的看她。   “唐姗。”这里没人认识她,她大可做回自我,明月不假思索的报出自己真名。   “那往后我就叫你小媳妇儿。”柳错话音刚落,便听到屋外边一阵嘈杂的喧哗。他的脸色顿时一暗,着急的站起来,疾步迎上前去。   明月猜想定然是村长回来了。仰长了脖子偷偷的打量,就看到一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之中。他的个子比柳错还要高一些,长发披散,衣裳邋遢。啧,果真跟他儿子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见村长的背上扛着一只膘肥的野猪,此时他正神采奕奕的听村民说话。   “村长。今天村东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都怪我们疏于防守,没有抓到元凶,不过倒是抓到了同伙。现在正在您家里,村长您看这个人怎么处置?”   “唔。”人群中的男子深深的凝眉思索,甩下背上的野猪,开口道,“这事我自有定夺……还有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听梁伯说,村口有个人昏倒了,看样子伤得很深,以后八成要成为瘸子……你们收拾收拾,把他接进来。”   “是。”   村口?还有谁胆子这么大敢擅闯聋哑村?明月越看越觉得心痒,身子也益发向一旁歪去。   聋哑村向来有个规定,实在走投无路的残废之人,可以自己来投诚,只不过村长定有一套繁琐残酷的检验程序,所以大多数人哪怕真的沦为残疾也不愿意来聋哑村。这些最终留下来的人,都是丢过半条命的。   明月看见独眼汉子应了是,便匆匆带着人马撤走。门口只剩柳错与村长父子二人。   柳错憋红耳根子,跟在他身后走来:“爹……我想求您个事。”   “什么事?”村长的鹰眸真真是不怒自威,横眼一扫,柳错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人质能不能……许给我做老婆?”   前头走着的村长蓦然停下,旋身镇定的盯着几步外的柳错。明月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果不其然,下一刻村长便抬手朝柳错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柳错跌落在地,疼得直打滚儿。没有双手的他想要依仗自己站起来委实不是件易事。明月当下心疼的欲要冲出去。   妇人却压着她的手,冷淡的摇头:“你别管。”   “咦……你不是哑巴吗?”况且这是她亲儿子啊……柳错何错之有,难道好心肠也不被允许吗?   妇人娴熟的抖出绷带给她包扎好,末了还用余出的料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你想要活命,一会儿就什么话都别说。”   明月晓得妇人是为她好,只好乖乖的点头,沉下气来。   地上的柳错浓眉紧皱,痛苦的喘几口粗气,随后他竟然翻个跟头歪歪斜斜的自己站起身来:“爹。反正打死我我也不娶胖丫!”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那也是你这个老混账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噗……明月被逗得忍俊不禁。心叹这个柳错果真有几下子,若是她只有被对手K.O致死的份儿,哪能像他原地满血还精神抖擞的挑衅敌人。   村长气呼呼的走进来。明月下意识的躲进妇人怀里。肩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示意她不必害怕。   可当那双猎鹰般的眸子凶恶的盯着她的时候,明月心内的惧意更甚,不由得暗自握住萧美人的玉扳指。   看了半晌,村长才幽幽的问:“你是哪里来的?”   我……不对。柳错的母亲说了,千万不能说话。明月咬着唇,没有回答。   “是谁让你来的?那炸村子的人,跟你可相识?……”   “爹……她是哑巴。”柳错灵机一动,眨眼道。   “哦?哑巴?”村长眼中的敌意并未消失,只淡淡的将她从头到尾看个遍,“瞧着倒也还端正。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倘若她有什么问题,我定用我们聋哑村的规矩处死她!”   “是,爹!”柳错暗自松口气,可是明月这口气却哽着不上不下,但无论如何总算保住了小脑袋,倒也不负柳错为她挨了一巴掌。   晚饭吃的是野猪肉。满村子的人聚在空地上,升起篝火,共食大锅饭。   柳错引着明月一齐坐在僻静的角落里,两人爬上大石块,看着满天繁星,耳畔有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卸下白日的戒备,聋哑村与寻常村落并无两般。   与柳错聊了一下午,她知道了村里不少事情,村长的名字叫柳暗,妇人叫素香,是从别人那里卖给村长当媳妇儿的深山姑娘,素香性子柔和,也从来不管邻里的闲事,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平淡乏味。   一空下来,明月便又想起慕容离开的情景。胸口止不住隐隐发闷。   脑袋中仿佛有两个自己,掐着互相的脖子在打架。一个趾高气昂的说:“算了吧。他定是和矮子张一样贪生怕死,丢下你跑了。”而另一个自己,却委屈的对着手指,弱弱道:“不会的……慕容一定是去搬救兵。当初牛头山的时候,他不也是独自山上来救我的吗?”   两个小人在脑海中打得难分难舍,血溅四方,可仍然没有结果。   “咦。那不是柳少爷的哑巴新娘吗?胖丫你看……好像长得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嘛。”忽的听见足下有人轻笑道,那软糯的声音迎着风,让人极不舒服。   仔细一瞧,只见说话的是一名扎着小辫子的姑娘,身材倒是玲珑细致,只是满脸的麻子多的好比天上星。   我靠……她居然被一个麻子嘲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月撸起衣袖,又听另一人不屑的说道:“哼。我、我才不稀罕……今天、天村长带回来的那个、个、个瘸腿的,长的可、可俊了。”   哟~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胖丫,明月粗粗这么打量,就能体会为何柳错童鞋会有一颗娶谁都好的心了。歪鼻子裂枣不说,吨位少说也有两百。且又是个结巴……跟她说话能把人给活活急死。   明月扭过头,柳错当下扶额道:“爹说胖丫有福气,一年能生俩。”   你爹也太舍得糟蹋你了!不能说话明月只好鼓着嘴呜咽做声表示同情。   麻子听到俊俏公子,立时双眼闪光:“真的?我能去瞧瞧吗?”   “不、不成。”胖丫把满脸的肥肉摇得迎风发颤,“他现在仍在发、发烧。梁伯瞧瞧瞧过了,说是伤口染得很很、很严重。”   “胖丫!枉我从前掩护你偷看少爷洗澡!你忘恩负义!”麻子指着她的鼻子,激动的高嚷。   “福妮你别急、急……我带你去就是。”胖丫捂上麻子的嘴。   两人像是偷腥的猫一般,顿时抿着唇警惕的环顾四周。拽过福妮,胖丫深一脚浅一脚的转身走去,“不不过,他现在总是说,说胡话……好像说什么明、明月……又好像说的是、是明日。你可别跟我爹说。”   “好。我们是好姐妹。自会替你保密!”   等到两个人圆润又蹒跚的走远,柳错的脸色早就由红转绿,又由绿转黑了。他忽然觉得浑身痒得厉害!明月比较在意的却是她们所说的那位伤者。只奈柳错盯她盯得紧,村长又在暗处安排人看着她,明月一直找不着机会溜出去。   初次看到胖丫家那个病患,是在第二日晌午。   柳错退了胖丫的婚事,带了一篮子的土鸡蛋和几坛烈酒去登门谢罪。素香让她也跟着去,意思是往后大家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必须要搞好关系。   明月极不情愿的洗漱打扮好,今儿还特地画了眉,就怕又被人瞧低了去。   胖丫家在村口,柳错和她进门的时候,胖叔胖婶正在厨房里炒菜。   明月只听见胖丫着急得跺着脚劝道:“小小小胖……你,你你你倒是吃一口啊。你你不吃,会会会死的……”   “哎,小胖,你你要明月、月、月会有的……今晚我就就陪你去看。”   她口中的小胖却一直不搭理她。呼啦将被子盖上,钻入了被窝。   明月探着头打量,首先入眼的便是摆在床前的那双靴子。   鞋面干净无暇,只是靴底染了湿漉漉的黄泥。这叫她一时想到了慕容。再往里看,便见大红的被褥皱皱的鼓起。   那被子一角,露出一块蓝色的缎子。   难道,真是她的慕容?   ☆、娇夫养成之二十八   胖丫肥臀扭动,怒目圆睁,随后不留情面的将门栓得紧紧的,只留给明月一对写得七扭八歪的门联。   期间胖叔叫了她好几回,这丫头也不曾露个面。   就这样又过几日,村子里开始忙着张罗柳错与明月的婚事了,手头上大小的事务堆积起来,明月也几乎快忘记了胖丫家的伤者。   随着婚期逼近,她每天夜里都在思考该如何逃出聋哑村这个大问题。   这晚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将村里的每条道路都砸得泥泞不堪。村子里不比慕府和萧家,茅厕都是独立建在屋子外头的。晚饭吃了太多番薯,这会子明月肚子难受得紧。   推开门,她撑着把破纸伞一路狂奔飞向茅厕。   这一来一回数次,明月发现了一个重大情报——大伙都睡着了!虽然村口仍有人守夜,不过的的确确,往常身后那阵刺一般的目光不见了。   明月挽起裤管,赤着脚在外头走动片刻,确认没人奔出来揪她,当下蹑手蹑脚往胖丫家后院爬去。   经过胖丫的房间之时,她隐约听到了某个妹子震天的呼噜声,和着这滴答滴答的雨水打得十分有节奏。   “我呸。你才长得不好看!你全家都不好看!”明月不忘解气的吐口唾沫。   只这短暂的停留,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明月惊得赶紧贴在墙上。   “什么时候动手?”   随着摇摆的灯光,她发现发出亮光的是另一间屋子,她恍惚记得,里面好像住着一个伤患。说话的人与她仅仅一墙之隔,噼啪的雨声里,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能判断出来,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梁先生,您再等等。我已经和牛头山那边取得了联系。再过三日,他们便出兵来救我们。只是……”另一个声音轻轻叹息,“您在这里十年了,有什么法子让他归顺我们?”   这……像是慕容,又好像不是慕容。明月好奇心作祟,打算先打探打探再跑不迟。胖丫家的后院就是个种菜的园子,石块挨着墙高高垒砌,她只要踏上,便能看见屋子里的情况。   “你说柳暗?我看……这事难。”这位年老的先生便是村子里的大夫梁伯。从前和吴御医是同僚,都在小皇帝跟前当过差事。十年前的那件事,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被柳暗掳到了聋哑村。   梁先生抚着花白的胡须道:“他这个人手段残暴,又多疑猜忌,这么些年来,他谁都不信,就只信他那个宝贝儿子。”   “您说什么?”清亮的嗓音中带了点欣喜的笑意。   “我说……他只信他儿子啊。柳错人是极好的,要是没被踩去双手,只怕现在早就驰骋沙场了。”   “柳错……”另一人出神的沉吟,“我见过他。”   梁先生大惊:“何时见的?你这一受伤就由我接手……虽然这脚伤是你自己用刀子刺的,没有伤到筋骨,但应该也没能下地吧?”   “嗯。”那人的声音低了低,依旧带着笑意,“多亏有您指点,所以才保住了我的腿。”   “纵然是这样。你下手也太重了。啧啧啧,不疼吗?”   “疼。可是如果能说服柳暗,我的腿废了又如何。梁先生,言归正传,您知道柳错的手是如何残废的吗?”   梁先生起身挑了挑灯芯,揉着昏花的双眼长叹道:“这件事说起来我都觉得心酸啊。柳错太可怜了……那年他才十三岁,柳暗带他去宫里头玩,没留人照看他,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错儿的手被马场里的马踩成了碎肉……”   “宫里。”反复的念着这个词儿,对面的人突然笑道,“梁先生,您说,要是柳错的手是被韩太师的人踩碎的。那柳暗会如何?”   “怎么可能。柳暗是韩太师的人……”说到一半,梁先生声音顿住。   “我说是,那么便有可能是。”说着,面上笑意更浓,“此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等牛头山的人攻打来,还要麻烦梁伯帮忙看着柳错。”   快要看到了!快要看到了!哎!腿到用时方恨短!明月踮着脚,趴在高高的土墙上,手指发酸的伸出去想要捅破窗纸,可还没碰到,便又滑了下来。   这不科学!!勾不到窗非好汉!今儿她还就和这破事杠上了。   到园子里搬来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块,她拍拍手垫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围栏上。这回总算是长出一大截了。   明月轻轻的戳向泛黄的薄纸。   谁知足下不稳,身子摇晃的厉害,为稳固自己,她牢牢的抓住窗上的木头。于是悲剧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她用力过猛,整只手臂穿进了纸窗,随后她扶上另一块窗棂。   然后更悲剧的事发生了……明月将整个窗户掰了下来。整个窗户啊亲!她顿觉自己已是一个能徒手杀猪的女壮士了!   当然掰下整个窗户的后果一头栽进泥潭子里。   “哎哟我的娘哎!”伞飞人摔,明月痛得揉着屁股尖叫。   梁先生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双腿直打颤:“我们的话被人听去了……会不会……”   “没事。”床上的人盈盈一笑,声音软而有力,“她是我的人。”   明月从地上翻滚起来之时,胖丫已牵着凶恶的狼犬跑到了她面前。那恶犬用爪子在她身上挠了挠,旋即竟在她脸上舔了起来。   胖丫急的抱住它的狗头,怒斥道:“又是你……大黄你这这、这只不争气的东西!”   明月把鼻子凑到身上一闻,总觉得身上的味道有些奇妙。蹲着的胖丫又接着说:“你、你陪我们的生菜!我爹爹、爹昨天刚、刚施了肥的……”   “什么!!”一把屎一把尿……难怪味儿这么重!   这一喊,胖丫惊讶得睁大了眼,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她:“你不是哑巴!你骗人!我、我告诉村长去!你这个、妖妖女。”   果断不应该在这里多做停留。可明月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胖叔胖婶以为地里闯进野猪,忙叫了守夜的人一齐过来,于是明月再次被五花大绑绑回了村长家。   这一回证据确凿,村长也不再对她客气。   依照村里的规矩,明月应当施以火刑。等到天气晴朗再施行。   空气湿答答的,连皮肤也变得粘腻起来。村里的地牢里,明月昏昏欲睡的靠在床上,忽看见铁窗上钻出一个人头。   柳错半跪着,低声道:“小媳妇儿!你怎么被抓起来了!”   “我就是去尿尿而已……柳错你救救我。”明月苦着脸,想了想,忽然记得胖丫家那两个人说三天后会有人攻打聋哑村,届时可能会抓柳错做人质,于是认真道,“柳错,你救我出去。我带你走!”   “私奔吗?”柳错的双眸放出奇异的光彩,兴奋的问。   “你别问。总之你跟我走就行!”他肯来看望她,明月心中已觉十分感激。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人只有柳错了。   柳错拼命的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小媳妇你等我。我回去想办法去!”   “好!快去!”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眷顾明月,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休止的意思。等明月把自己头上的毛都数了个遍的时候,柳错终于回来了。   柳错带来了胖丫。虽然她很好奇他们两人是如何达成协议的,不过胖丫同志还是很给力的用她掺了迷药的萝卜汤迷昏了劳役,并且替她打开锁。   柳错千恩万谢的说了好些话,才和明月二人抹黑走出地牢。路线他早就研究好了,首先自梁伯门后绕过,直下几十尺就是通往城里的小河。到时候二人再摸着小河离开。   梁伯年老耳花定不会发现他们的动静。第二,那是村西,如今村中戒备都集中在了村东。小河中前不久刚死过人,大家都颇是忌讳。料想也不会猜到他们从那里逃走。   一切策划得非常完美,几乎没有漏洞。   只可惜明月忘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两人刚相拥着走到梁伯家附近,便看到雨幕中有几人举着火把,那火光在漆黑的夜色里尤为夺目。   “你们要去哪里?”   说话之人带着三分笑意。   明月只觉得耳熟,等那人撑着伞靠近她之时,她顿时怒上心来。   好啊。该来的人都来了!村长大人,胖叔胖婶,独眼汉,还有——慕容。胖丫自她身后钻出来,拱着身体悠悠的跑向对面。   敢情大家都是串通好了的!可是她最最难受的却不是被胖丫出卖。毕竟这姑娘于她来说也值不了几个钱。但看见如今这半身被雨打湿了却依然翩翩出尘的熟悉男子,她蓦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傻逼。   “慕先生说的果真没错。你这个胳膊肘往外转的臭小子!”村长踱步过来,眼神冰冷,“柳错!从今天起你跟着慕先生好好学着点!来人……把这丫头给我绑回去!”   慕容被人搀扶着,艰难的挪动几步,待等走到明月身旁,他才淡淡笑道:“村长大人。这个女人杀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是男主的逆袭。当然逆袭是会有报应的!   ☆、娇夫养成之二十九   柳暗的脸当即拉了下来,语气阴沉的问道:“哦?莫非慕先生与她认识。”   “我跟他不认识。”未等慕容开口,明月便别过头冷冷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容本欲说些什么,可眼瞧她这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神情,心中一沉,冲柳暗笑曰:“不错。我与她并不相识。不过村中用来祭天的女子必是身子干净没有疾病之体,不如让梁伯先把把脉,若当真符合条件,我再为村长另择吉日。”   “你……”明月万万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瞪着眼紧咬牙关。也不知之前粘她粘得最勤快的是谁?如今他竟然这么痛快的翻脸不认人。之前同她在一起的一定不是这个慕容吧!可是这丰采高雅的脸,世上岂能还找出第二张?明月紧抿唇瓣,下巴依旧抖得厉害,半晌,她恨恨的骂出两个字:“畜生!”   慕容唇边的笑意不易察觉的微滞,随后又如没有听到一般,转向柳暗拱手作揖:“她如今心情激动,不适看诊。时候也不早了。村长早点睡吧。”   “嗯。”柳暗见这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像作假,命人绑了柳错,才安心的嘱咐胖叔,“这女子你看好了。她的心思可不简单。她要是再闹,你们就别给她饭吃。”   胖叔唯唯诺诺的点头,一面抖出镣铐缠在她的手脚之上。   雨倾盆而下,白茫茫的湿气让几尺之内浑浊不明。没有柳错为她打伞,明月很快就被雨淋了个浑身湿透。衣裳紧贴着她并不完美的躯体,让她浑如一只可怜的小鸡。   “明……”慕容急切的吐出一个字。轻微的声音几乎融进了雨声中。这个时候不能露出马脚,所以,他必须要忍耐。脚上的痛他都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暂且放下呢?   “小胖我们回、回回家。”   扶着胖丫走出几步,慕容平静的闭上眼,稍顿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回首往地牢的方向深深凝望了一眼。可是那个倔强的女子,却连片刻也没有停留,赤足钻进冰凉的铁门。   哎。有机会一定要和她解释清楚。   又回到了牢里。   明月抱着自己的身体缩在铺满稻草的床上,稻草也是湿的,她浑身冷得发疼,面部的肌肉仿佛亦不是自己的,每一次抽搐都翻起钻心的痛觉。   她抱紧泛寒的双臂,把脸埋进当中。   想想自己当下的境况真是好可笑。她最觉得可信的人,却在关键时刻咬了她一口,还在伤疤上优雅的撒盐。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现在抱怨也没什么用,横竖她都快死了。但愿死后能还魂回到现代。   为让明月身子不受冻,村长特地让胖婶熬了姜茶每日定时送给她。这全托慕容的福。偶尔她也会听到守牢人谈及小柳错,说是这几天跟在新来的慕先生身旁,几乎连睡觉都是与慕先生一起。柳错神不附体,总是找借口开溜,却如何也逃不开慕先生眼皮子底下。   至于慕容也被他们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将把家长里短的小事都能说上来。当中的小把戏,只怕只有他与梁先生两人才知道。   ***   到了第二天夜里,梁伯果然提着药箱来地牢里给她把脉。   天气逐渐放晴,慕先生也告诉他们明日正午就是烧死这个妖女的吉时。所以村长打算明日正午处死明月。   梁伯枯皱的手指搭在红线之上,捏着胡须时而望天,时而叹息,良久,才拉着村长走到一旁说:“村长。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不适祭天啊。”   “怎么?莫非她有什么宿疾不成?”柳暗挑眉。   “非也。这姑娘……怀孕了。孩子是无辜的。若是处以火刑,只怕会遭天谴。”梁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   这句话传进了明月的耳朵里头。她从膝盖中抬起脑袋,语气愤然道:“别听他的。城里的大夫给我看过了,我并没有怀孕。”   柳暗顿觉奇怪。梁伯在聋哑村整整十年,从来没有开错过方子。所以若真的如他说讲,他纵然心再狠也不会拿孩子开刀。可是……这女子是自己想要寻死吗?   柳暗勃然大怒的拍桌而起,怒视梁伯:“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或许是我看错了?我再仔细看一看。”说罢老头儿赶忙重新钻进湿气重重的牢里摆开一应工具。   待梁伯从地牢走出来,天上已星辰密布。   他抹去脑门上的汗珠,心惊胆战的走向胖丫家里。   一盏油灯渺渺虚无,将床前心神不宁的慕容映照得越发容貌恍惚。他执着书,却是老半天也没有把这一页翻过去。   “胖丫,我来给小胖换药了。”   “哦,梁伯,你自己进来,我正磨豆子呢。”牛棚里的胖丫头也没抬,只埋头认真的捣着黄豆。   梁伯闪进屋里,依旧一身凉意。   “如何?”床上的人放下书,微微一笑。瞧他的笑意似是胸有成足,知道明月定然会接受他的恩惠一般。   梁伯摇摇头,叹气:“哎。慕公子,我可是按你说的所做。连话都是说的一模一样。”   “村长不信?”慕容眉头微皱。   “倒也不是。是令夫人自己断了生路。她说之前的大夫给她瞧过,她并未怀孕。”放下药箱,梁伯坐在床边,替他拆开脚上的纱布。   慕容怔了怔,喃喃念道:“她这是做什么……”   梁伯从忙碌中匆忙的抬起额头,揉揉眼角:“不过慕公子,明天你真的要亲手烧死你的夫人吗?”   “我不会让她死的。”慕容漆黑的眸子慢慢的眨了眨,心情不好的低声说道,“她的命都是我的……休想寻死。”   梁伯只好点头,他本来还有一事想问。只是瞧眼前慕容这幅模样,也就吞进了肚子里。横竖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相信慕公子了。   这一夜,村中有许多人都没睡好觉,譬如说柳错、慕容。不过明月却是睡得极好。以至于当她被驮到了村中央她才擦着唇边的口水清醒过来。   睁开眼,周围除了柴火,还是柴火。地上并未全干,她想着一会儿要是这火烧一半灭了那岂不是生不如死?哎哟,她最怕痛了!好汉求让她死个痛快啊!   胳膊上一紧,整个身子都被勒在木桩上。   明月抬头看了看夺目的阳光,至少天气不错。再会了这个破时代!不知道今日的事会不会被记到史册上面。像她这般的旷世奇才就这样默默死在渣夫手上,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正天马行空苦中作乐的想着,忽见村民从四处涌了过来。密密麻麻将她围了个不透气。   一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就连几个聋哑人都在旁侧用手语交流上了。   喂,混蛋们!要把我烤了你们至于开心成这样吗!一个个都兴奋得巴不得把她就地正法的样子!   明月不爽的眼光扫射众人。   却见人群中有一只纤白的手拨开了紧挨的肩膀,拄着拐杖困难的走进来。他面上浅浅的笑着,风轻云淡的看着她。   明月亦是死死的盯着他。   随后挤进来的是柳错,可怜的柳错虽失却双手,不过好像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足上被绳子绑着,故此走路都走不快。   一见到她,柳错就心酸的哭了起来:“小媳妇!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柳错你别冲动!”明月着急的隔空大喊,生怕他闯进来。心想着若是她穿越过来便是在聋哑村,那么哪怕让她嫁给柳错也是愿意的。至少他坦诚明了,心洁如雪。   有人听着小媳妇三字心中却是万分的不舒服。皱了皱眉,面上温吞的道:“你们看好公子,别让他坏了大事。”   午时将至,圈外围得越发热闹。   村长亲自在柴火上浇了油,又与几位长老虔诚的对天念诵叩拜。明月本是不怕的,这会子却被他们念得心慌了起来。   “放放放我下来……”一紧张,竟学着胖丫说话都结巴了。明月努力摇晃身子,但木桩深深扎进土里,根本纹丝不动。   祭台上沙漏中的沙子正在飞快的流逝。   “烧死她!烧死她!”人群中有人激昂的举手呐喊。   柳暗举起熊熊的火把,神情严肃定神走来。静默的支持比行动更可怕。明月瞧着这一个个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心中涌出满腔恨意。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死的人是她!“柳错,柳错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把柳错带下去。”村长头也没有回。火焰烈烈生辉,迎着风摇曳多姿。   走至一半,一只手横空截了出来。   “村长大人。让我来。”慕容躬身施礼,骄阳下他的容貌仿佛泛着冰冷的光泽。   明月颤的越发厉害。他竟然要亲手烧死她。   接过火把的慕容紧抿唇瓣,他推谢了胖叔胖婶的搀扶,独自拄着杖朝她走来。慕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是经过精心计算。   可再远的路都会有尽头。   他终于还是来到了明月的身旁。   此刻的他,背对着所有人,只有明月能瞧见他的神情。模糊的火光里,明月看到他半张着唇口语道:“明月。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妹子们的意见,小小的修了一下。自然不会十全十美。不过还是很感激大家的意见~让我快速茁壮的成长【滚……   ☆、娇夫养成之三十   信你?鬼才信你!你害的老娘这么惨,到这会儿还想用好话哄骗老娘!不过话说回来,身为从21世纪灵魂穿越过来的明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只鬼。   看着那只犹豫着伸来的手臂,明月倒是毫不犹豫的露出牙齿,狠狠咬了下去。鲜血从齿间溢满舌苔,慕容素净无瑕的白衣上很快染红了一个圈,瞧他只是眉峰微动,明月仍不觉解恨,用尽了浑身力气再接再厉的甩头撕咬。   手臂上吃痛的紧,慕容终究忍不住松开拳头,火把不慎从手中落下。   这下可好,火星刮过明月的腰带,她的腰间顿时燃起一团冲天的火焰。   慕容本无心加害于她,倒是被她自己误打误撞惹祸上身了!他赶紧脱下外衫,也顾不上此刻是否会叫人怀疑,便朝明月身上扑打。   与此同时,一阵震天动地的马啸自数十尺外传来。远远只听见一道嘹亮的笑声穿破苍穹:“柳暗,你给我出来!”   柳暗退身往后瞧去。   眨眼间,说话的人已带着乌压压的几百人赶到了空地。坐在马上的是个美须中年,一把大刀别在腰间,衣带飞扬,气冲凌霄。他一面抽刀出鞘,一面拍了拍马背后的村民,沉静道:“柳大人,十年过隙,我们又见面了!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你打落山崖的刘仅?”   “禁卫军统领刘仅……”柳暗沉吟,旋即鹰眸闪烁,高声吩咐,“胡老三,护送大家离开!这里交给我。”   “终于来了。”慕容暗松一口气,可眼前的状况实在不容他乐观。   明月腰间的火苗很快就烧到了后背,绳索断了开来,她痛苦的扑扇着双手尖叫:“好烫!好烫!我要死了!!”   “娘子!别动!”慕容口中低喝,随后扔下拐杖抓紧了明月的双手,他压着身子紧抱住她,两人当下滚落在地,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才算把火给彻底扑灭。   明月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意识是——四周很乱,刀刃相交的声音犹伴着血浆喷射之闷声,然后,在这刀风剑雨中有一个人将她甩在了背上,急速冲出包围。   ***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温和舒适的马车之上。马车行驶得很慢,可每一次颠簸都让她觉得浑身痛得像散了架一般。   不对!彻底被痛刺得清醒的明月睁开眼,周身的凉爽让她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己被人剥光了!而且,还有一只细滑冰凉的手在她的背后游走。   那只手似是沾了什么药膏,在她凹陷的脊背处轻轻一划,随后指尖温柔的在疼痛的地方画着圈儿,力道不重不轻,恰到好处,她不由舒坦的眯了眯眼。心中默念着再往下一点~对对,就是那里,又痒又疼好不难受。   这个时候问是谁会不会很蠢?!她不得不承认,身后的人揉得她很舒服,至少火灼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那根手指停在腰间片刻,忽然离开她的身子。明月只听身后的人苦恼的自言自语道:“接下来该擦正面了……怎么办呢?”   正……正面!经耳旁的人这么一提示,她才发觉肚子上尤其疼的厉害。   “横竖都是明媒正娶的,若是在不行这会儿洞房也不打紧。”那声音缓和悦耳,却叫人不由深觉危险。   明月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索性闷闷的开口:“不必,我自己来。”   “娘子,你醒了。”   “你下车。”明月面无表情。   “你现在行动不便。我帮你。”慕容欣悦的微微一笑,语气委婉。   听得他这装腔作势的腔调,明月只愈发嫌恶,冷着声儿说:“不需要。谢谢。”   慕容拿她没法子,只好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接着伸手将药膏搁在她触手能及的地方。他的动作极慢,慢的足矣让明月瞧见他的双手。   原本丰润白皙的玉手眼下红肿得有些丑陋,斑斑红迹,未施药脂,看得人触目惊心。   慕容让马夫停了车,小心的掀开帘子,转身顿了片刻,委委屈屈的说道:“若是需要我帮助。只管叫我。”   明月并未应答,等车厢里再度昏暗,才费劲的翻转过身子。肚兜还在,看来他还没有禽兽到那种程度。掀开薄薄的布料,她看见自己的肚子上亦是红了一大片。就像一块三分熟的烤猪排。   顺手摸过药膏,明月才发现在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封信。正是萧美人留给她的家底。她拆开来细数了一遍,一文没少,心头这才痛快一些。   不对……不是什么都没丢。好像萧美人写的休书不见了。她记得她仔细的叠在萧府房契之中的,还特地折的平坦工整,完全看不出藏了其他物事。莫不是被慕容拿走了?   不过当下还是擦药要紧,明月挺着肚子,胡乱擦一通,心下旋即痛哭流涕。慕容虽是讨厌至极,不过按摩的功夫显然比她要高明许多。若不是她余着点力儿的抹,恐怕会更疼。   饱含着泪水上好药,她从帘子间缝隙往外瞧去。   车外荒草萋萋望不到头,目光所及之处除却草,便是几株稀疏的树木和一口泛着清波的浅池。   池边摆放着一张矮桌,两方椅子。   坐在旁边的人正是刘仅大叔和慕容。   旷野上风声大作,将二人的衣袂连连吹得逆风招摇。一长一少静只这般坐着便十分赏心悦目。只可惜人心叵测,扒了斯文的皮还不是只剩下败类。   再往旁边瞧,能看见见辆规格更小的马车。明月只隐约听到里头发出呜咽的声音。心中猜测约莫是柳错他们。   猜不透的事情太多,她想得快要头颅炸裂,这些生死计划与她何干?她如今有钱有房,只想好好享受生活!   眼光瞥见矮桌上尚未干涸的笔墨,明月灵光闪动,决定自己亲手写一封休书。   微风送凉。也吹翻了慕容心中万般思绪。   旁侧的马车上钻出来一个老头儿,挥去手背上汗珠,走至他身边哑着嗓子道:“慕公子,你的伤再不包,可就要溃烂了。”   “不妨事。”慕容笑了笑,手指轻覆上手背的烧痕,眸光却淡淡的瞟向近处的车厢。窗子的缝隙里,有一只明亮的眼睛正打量着他。他却刻意抬头漫不经心的凝望梁伯。   梁伯明白他的用意,当下点头,声音略带惋惜的道:“烫伤倒是不打紧,顶多留几个伤疤,只是你这脚……本就没有好全,昨儿背着人这么一跑,只恐真的会瘸啊。”   梁伯说的并非假话,此时也只是故意再重复一遍说给某些人听。   他的声音拿捏得正好,字字都传进了明月耳中。   明月合紧了帘子,懊恼的往软榻上倒去。   “哎哟。”光顾着生气,都忘记背上的伤痕了,她曲着手肘揉了揉。她恼的是自己,只听见几句不该听的,心又软了。她在前世就是这幅性子,耳根子软得不行,所以才会在那破公司一直做小职员,还欠下一屁股债。   手中的休书被揉做团状,明月又重新将它摊开,看了半晌,她直直的坐起身,穿上衣负手走出车厢。   “慕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到几尺外朝她招手的人,慕容总算是吃了定心丸,回首对梁伯笑曰:“梁先生今日的恩情,慕容来日定会涌泉相报。”   ***   旷野上的太阳似乎特别圆。正当落日之时,金色的夕阳落在地平线上,仿佛伸手就能捧得一手余晖。   风斜斜吹来。   慕容摘下外套,轻轻披在明月的肩上,笑道:“娘子。这里风大,有什么话我们去车里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必与我装傻了。”明月扫开他的手,衣裳滑落坠地。她转过身,认真的仰望着他。   这样正经却又温柔的模样,教她一时不敢直视。   慕容也不曾弯腰去拾,笑意顿了顿,张唇道:“娘子,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故意隐瞒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所作所为不过为了保全家人。”   “你把我推向火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家人?”明月脸色很差,“我只问你,上牛头山和进聋哑村是不是你本就想做的事情?”   慕容紧抿着唇,□苍白如纸:“的确没错。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找刘仅和柳暗。”   “我再问你。你是否从开始就知道我并没有怀孕?”   慕容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为何戏弄我。”枉她对他毫无戒心。有些事她非要弄个明白才能安心。   身侧的人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落了细碎的晚霞,慕容的眼神忽然凌厉似刀:“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唐明月。”   明月过府的时候也曾与他独处过,那会儿的她举止得体,动静皆宜,宛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家碧玉。一个人的秉性不是朝夕能改。   断气三个时辰后苏醒已让他觉得怪异,为此他还查阅了大量书籍,可书上记载的都是些奇谈怪志。   这样的现象让他觉得异常有趣,自然而然,也便想多了解她。若眼前的明月真的是只小鬼,那也是叫人喜爱的小鬼。   明月大惊。只过片刻,便又平静如水的看向他:“不是。”这个人很聪明,聪明到破坏了她心目中的穿越规则!谁说穿越过去的人不会被拆穿的啊!她恐怕就是十万本小说中倒霉悲催的十万分之一。   两厢坦然,她心中也觉轻松不少。   这样一来往后都无需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不对,往后她都用不着见他了!   明月抓住慕容的手,将休书塞进他手中,正色道:“我们离婚吧。”   。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急事这几天都要在医院度过T-T回头再更   ☆、娇夫养成之三十一   “离婚?离婚是什么?”对面的人眨眨眼,宛如一个好奇宝宝,清澈的眸子软软的瞧着她。   别给我装傻!你连我是冒牌货都看出来了,还猜不透这个简单的字面意思?明月隐忍着咽下怒气,一字一句道:“就是和离,和离你懂吗?离你懂吗?你懂吗?懂吗?吗!”   “哦。”慕容仿佛恍然大悟的点头,手指抵着尖瘦的下巴道:“原来在你们家乡,离婚就是和离的意思。可若是这样,恐怕我们不能离婚。”   “为什么?”   慕容嘟着唇,轻飘飘的走出几步,温柔一笑:“在我们这里,和离是需要经过双方同意的。虽然你同意了,可我还没有同意呀。”   明月头疼的半眯着眼看他,指尖轻点酸胀的太阳穴:“你又想玩什么花样?这回要把我卖给哪里?卖给窑子还是扔去做苦力?”她又不是多功能插座!哪里有需要她就给她安插在哪里!   慕容依旧笑着,一面拾起衣裳拍去灰尘,娇嗔道:“胡闹。你是我的娘子。我岂会对你做这些不仁不义之事?”   “会。”明月却是斩钉截铁额尔,目光熠熠,“你如今对我来说,就是这种人。”   听罢这句话,慕容脸上的微笑逐渐凝滞,眉头拧做一块。他突然明白了这件事比想象中的更棘手更难处理。非是从前的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回来的。那么只能试试这一招了。   慕容往前走一步,挨近她:“你留下来,我给你钱。”   “……钱我有。”萧美人留下的这笔财产足够她挥霍度日,哪怕要招赘应当也会有大把人前仆后继。当一个人富足到他理想中的饱和程度之时,再多的钱也不过是粪土。   明月虽是贪财,却也分得清轻重。他欺骗了她,这无可饶恕!   “给你比萧美人更多的钱。”慕容有些着急的加重语气。   明月讥讽的笑道:“那是多少?有一个国库这么多吗?”   那旁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良久,抬头默默的补了一句:“娘子,其实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以我慕家的财力,定会保你冬暖夏凉不愁吃喝,我私下在西北有做茶叶生意,所赚的钱可全归你用……”   “对不起,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你既然想讨好我,就准备好一个国库的银子吧。”   慕容抿着唇,久久未曾说话,等他再度抬头之时,眼中多了几刚硬与执着:“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明月这会儿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可那边的手已伸了过来,轻柔的握着她的掌心,三击而撤。   “休书我且收下了。”慕容从她手中慢悠悠的摘走信纸,塞进胸口,笑道,“为表诚意,马车我可以送给唐姑娘,车上的碎银子全当盘缠,请问……唐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唐姑娘长唐姑娘短的,光是听着就觉得刺耳。明月不大痛快的憋了憋唇,双手抱拳,仿着他的模样咧嘴道:“如此甚好,壮士保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钻进车厢,挥着鞭子,驾车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慕容负手站在风口上,直等那车子跑远了,才抖开信纸仔细阅览。看到最后,他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   这真真是一封自由奔放的休书,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有人写休书将这休字写成修的。再瞧七歪八扭涂涂改改的字迹,简直看的人哭笑不得。   她根本就不想和离吧。这样的休书,只怕拿到公堂上也没有人会承认,最重要的是……这小家伙忘了摁手印。   慕容忽的觉得很畅快,浑身舒爽,神情愉快的负着手径直走向池边。   “慕公子。我刚刚看到你娘子独自往那边去了。”刘仅见他这洋洋自得的模样,颇是奇怪。   他这里会意的点点头,笑得益发甜蜜:“我知道。”   “你不去看看?”   “不。明月说的对,有些事情我不该牵扯到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她跟着我们走只会更危险。眼下只能舍轻取重。”慕容皱着眉,“所以我想向刘寨主借一个人,有他在,明月定会安然无恙。”   “谁?”刘仅小心的凑近他。   慕容神秘一笑,缓缓开口:“……柳错。”   ***   天下这么大,去哪儿好呢?独自坐在马车上的明月开始思考这个人生中的重大问题。历经聋哑村之劫,她的身子很是疲惫,烧伤不说,内里恐怕也多少有一些失调。权衡之下,明月决定先折回扬州调养身体,等养的肥肥的,再考虑接下来的人生。   要养生自然得有人伺候,明月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王妈。   折回扬州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萧府门口高挂着两盏红灯,摇摇晃晃,只折射出门口两盆昂贵盆栽斜斜的影子。   犹豫了一会儿,明月拢着双手走进府里。   偌大的府邸除却门口有一丝亮光之外,别处全沉浸在乌蒙蒙的天光里,亭台楼阁,檐廊假山,映入眼帘的皆是旧物,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看着难免有些伤怀。   明月转了一大圈不见人影,打算转战客栈,正欲转身,却见自个儿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与其说那是灯倒不如说是火。   一团幽幽的白光,在屋中游离的摇荡,忽左忽右,忽明忽灭,瞧的明月心里直发毛。不会吧……长久没人住,莫不成萧府都成鬼屋了?   忽又听里面有人招魂般的念道:“唐姑娘快回来……快回来……”   这不是王妈吗!!我靠,差点被吓尿!惊慌过后,明月怒冲冲的一脚踹开门,只见屋里的人悲惨的抱着一盏孤灯,由于灯挨得太近,照的面色惨白骇人。   眼见她贴着门,王妈立时揉着眼走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痛哭流涕道:“哎哟,唐姑娘。你还活着吗!”   “老子活蹦乱跳!”为证明自己的鲜活度,明月象征性的蹦了蹦。   王妈拉着她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儿统统都说了一遍。自从萧美人被京城的人抓捕去之后,齐六也跟着上京了,府里头剩的伙夫和管家趁萧美人还在之时讨了点好处,逃的逃,回老家的回老家,每天只有王妈守着这儿。   要是明月再不回来,王妈过几日也要去京城服侍萧美人去了。   明月问了萧美人的状况,而她只摇着头道:“听说过得很是凄惨,公子被关在牢里,这事儿由韩太师负责,公子的性子如此乖张,肯定少不了挨打。”   明月只能暗暗叹息。   有王妈的伺候,生活水平显然有显著的提升。没过几日,身上的烧伤便好的差不多全了,这人一舒爽,就开始忍不住找别的事儿做。   近来明月专心致志的投身于萧美人留给她的餐饮产业之中,从街头到巷尾,但凡人多的,价格贵的,环境优雅的店铺,几乎都写在了她的名下。   头几天明月大摇大摆的进去,还会有人将她抛出来,不过经由她孜孜不倦的“教诲”,总算人人都晓得她是整条街的老板娘了。   从万安酒楼出来,明月转角走近晚来客栈。   待等她走进门,才想起来这是之前她与慕容所住之地,明月苦恼的怔了怔,硬着头皮往里走。   “好!”“少侠好功夫!”“哎哟……真是好厉害。”“这个小乞丐长得好俊啊。”“俊有什么用……你没看见他没有双手吗?”   几尺外便听到里头一阵喧嚣,宽敞的大堂内,数十人围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不时啧啧称奇,不时鼓掌鸣好。   明月好奇的抱着双臂,伸长脖子,端出一副标准看热闹的姿势。   很快她便看清了那个被围观之人的容颜——蓬头垢发,油光满面,一身脏乱的粗布蓝衣,左右两臂空荡荡的,正随着他吸食面条的动作来回摇晃。   而在他的对面,小二面色难看的盯着他,面上红了又黑:“客官!好吃吗?”   柳错?   “唔……”而埋头吃面的人根本无暇理他,舌尖一挑,嘶溜的将面条吸入舌根,神情享受的嚼动着。   店小二凑的近,这会被他糊了一脸油渍,不由更是恼怒:“我说客官。我们店里有规矩,吃一碗付一碗的银子。你都吃了第九碗了,这银子是不是得先拿出来呢?”   “啊?银子……”用下巴扣着碗喝了一口汤,柳错抬头手足无措道,“我吃面的时候,娘可从来没有收过我银子。”   此话一出,明月越发确定这就是柳错。于是一头钻进当中,双手叉腰道:“银子我付!”   “老,老板娘……”   “从你工钱里扣……”明月又补道。   “……是。”小二只好自认倒霉。   “小媳妇儿!”柳错见到明月,甚是欣喜,一头钻到了她的怀里蹭啊蹭,将满嘴的油腻都揩到了她的衣襟之上。   等到他一张脸蛋渐渐擦拭得清秀干净了,明月才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被袭胸了……   ☆、娇夫养成之三十二   打发走围观群众,明月笑嘻嘻的拉着柳错坐到里屋。   柳错一双大眼滴溜溜的盯着桌案上的精致糕点,舔了舔嘴边的口水。明月心中了然,拾起一颗红枣糯米糕,体贴的送过去。   将糯米糕囫囵吞下,柳错这才眉开眼笑的说:“小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柳错,你是怎么来到扬州的?”明月伏在案上,双手托腮,眨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以为你同慕先生在一起。”   为此她还一直自责自己好自私,柳错待她不薄,她却撇下他自己跑了。可是当时情况特殊,也容不得她与慕容讨价还价。   柳错正咽着她递来的第二块糕点,蓦地神色一变,俯着身子厉声咳嗽起来。他咳得剧烈,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趁着低头之际,柳错慌张的转了转眼珠,心里拿定了一个说法。   “慢慢吃。”明月以为他吃的急,不由担心的紧攒眉尖。   柳错又咳了片刻,面色才缓缓恢复,他叹口气可怜兮兮的说道:“不瞒小媳妇,我之前的确是中了他的道被抓住了。扣在马车里,见不着一点光。”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明月越听越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我也不晓得哪里招他惹他了。慕先生只说看着我的脸就心烦。所以命人将我扔到了半路。我在荒郊野岭饿了好几天,总算看到一辆过路的牛车,于是钻进在稻草垛里头,醒来的时候被运到了这里。谁知道这里的人都好凶……连一顿饭也让人吃的不安生。”   柳错说着都快挤出了眼泪,途中不忘扭头用哀怨的眸光凝视她,“我还听慕先生说。他们要把我爹娘带到京城去,好像要去见什么韩太师……小媳妇儿,京城是哪里?”   “京城啊。”明月抵着额头思考,“是很远的地方。”   照理说这个时期明朝的都城应当是北京,可是她记得历史上根本没有朱樾这位皇帝,而且很多习俗都与她所知的不符,大约此明朝非彼明朝。   且先不说她知道京城在哪里,就算晓得她也万分抗拒。如果帮助柳错去救他的爹娘,恐怕又要卷进慕容的计划当中。但柳错怎么说也对她有恩,放任不顾她也于心不忍。   真是左右为难啊。仔细想了想,明月劝道:“柳错,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等找到两全的法子,我们再去救你爹娘。”   “好。”柳错乖巧的点头应了下来,旋即又扑闪着大眼期待的问道,“小媳妇儿,聋哑村被慕先生放火烧了,我接下来住哪里?”   “暂时住我家中吧。”扔在客栈中只怕会给小二欺负了去。   明月起身引着柳错慢慢走向萧府。   二人走得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一路上不是人们围着柳错指指点点,就是柳错停下来呆呆的盯着美女看。   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是个年轻女子,柳错都看得出神。   一边看嘴中还振振有词:“哇……小媳妇儿,这里的人长得真好看。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比你漂亮的人。”   忍住!明月,你是有风度的气质女子!跟这些庸脂俗粉走的不是一个路线,而且柳错是从封闭的小村子里走出来的,没见过大世面!   明月满脸黑线的握着拳头往前走。   走出一截,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转头却只见柳错立身于穷影楼之前,双腿发软,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蓦然,柳错露出一副“我决定了”之神情,看着她振奋道:“好多美人!小媳妇儿!我要住这里!”   明月无奈的扶额。   天下男子到底都是一样的……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这是青楼,不能住人。”她耐心的解释。   “胡说……我明明看到几个公子结伴走进去了!”柳错不甘心的欲要冲进去。   片刻后。   明月好不容易将他拖到桥畔,一松懈下来,柳错又兴冲冲的跑进了胭脂店里头。若当初的慕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依赖型儿童,那么如今的柳错就是打了鸡血横冲直撞的暴躁儿!   回到家的明月累出一身汗。穿廊过桥,一回屋便看见王妈忙碌的对着清单在拾掇包袱。   “王妈,你这是要去哪儿?”   “唐姑娘。”王妈抹去额上的汗珠,灰头土脸,“我这是准备去京城呢。公子那边捎信回来,说是过一段日子他就能出狱。”   “哦。”明月茫然的站在门槛外,顺便附耳对柳错说,“看来我们不必想法子了。正巧你可以搭王妈的顺风车去京城。到了京城之后,你只要投靠萧美人就成,萧美人的本事可不在慕先生之下。”   “那小媳妇儿你呢?”柳错眨眼,急的直跺脚。   “我?”明月闲闲的枕着双手,悠哉的吐出一口气,“我自然不去。我又不是傻,跑到京城去给萧美人千里送。”   那旁忙着给包袱打结的王妈扭头默默的瞧她一眼,悠然道:“唐姑娘,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你过来看看……公子列出的行李当中……画的最清楚明白的好像就是你。”   “啥!!”   王妈好心的把单子呈给她:“我大字不识,所以公子都是用画的。”   明月接过来,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萧美人你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连鸡毛蒜皮的小玩意儿都画得细微传神,什么玉簪子、小画册、小石雕,仿佛马上就能从画里蹦出来一般。   而在一堆七零八落的杂物中,一张肖像尤显突兀。   不得不承认,萧美人的画功实在了得。几笔描绘,就将她的模样勾画了出来,眉眼鬓角都画得仔仔细细,画中人眼带俏皮的笑意,手扶着腰,红唇微努,似是对看画之人撒娇。   可是……为什么画中的她穿的这么少!!混蛋萧美人,你画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将她列在这一堆杂物之中也就罢了,他好像是怕王妈忘记,特地在她周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示意此乃重要行李,决不可落下。   “唐姑娘你就随我去一趟吧。”王妈挥着汗珠,“横竖不管你在哪里,公子都会找到你的。何苦要让公子大老远带着人来将你带回京城呢?”   明月觉得王妈说的都是实在话,索性也懒得挣扎。   大不了到了京城她蒙面而行,若是看到慕容撒蹄子就跑便是。   于是她赶紧回屋抱出了存放银票和房契用的盒子,满怀忐忑的跟着王妈去首都参观学习去也。   ***   明朝的都城在极北之地。是一个叫做云都的繁华大城。   天气已经慢慢的进入秋季。   一场大雨毫无预兆的降临云都。入夜,风雨益发加剧。一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当空,将苍穹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雨随着风飘摇的砸下来,拍起千层水花。   阴森黑暗的监狱里,萧美人正支着手斜躺在床上,衣襟半开,眯着眼打盹儿。床榻之上铺着的是他最珍爱的缂绣袍子,脱了外衫,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一旁饮酒的牢头早就见怪不怪,两个人给各自杯中倒的满满当当,囫囵畅饮,几盅下肚,已是酩酊大醉。   萧美人打个哈欠,听见外头有人吱呀推开了铁门。   不用想他也知道定是韩世这个老头。关在这里的一个月中,萧美人几乎每隔几日就要亲自受韩世的审问。   天下谁人不知道韩太师威严震天,就连小皇帝也要对他服服帖帖,有些奏折更是要让他亲眼过目。此案关及韩世的女儿念昭,衙门的胡大人一直不敢怠慢,只是韩世不下令,没有人敢判案。   韩世抖落一身的雨珠,将蓑衣交给身侧的随从。   牢房里灯火昏暗,可是韩世的眼睛却丝毫也不含糊,他步伐沉稳的走下来,幽暗当中,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萧美人掏掏耳朵,合了合衣领坐起,冷声道:“韩太师百忙之中还不忘来探望萧某,萧某真的好感动。”   “你记清楚了吗?”韩世不与他绕圈子,“杀死昭儿的到底是谁?”   “不记得了。”萧美人慢条斯理的扣着衣裳,“与我无关的人,我从不费心去记。”   韩世有些恼怒,面上却依然沉静稳重:“萧公子,你是聪明人。老夫再提点你几句,你若是记得凶手是谁,老夫可以马上下令放了你。你我依旧还是忘年之交……”   他话中之意萧美人怎会不明白。萧美人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着,慢悠悠的起身,几步走至门边,他双手扶上了冰冷的铁栏:“韩太师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凶手是谁都可以。”韩世亦走过来,隔着门与他对视,“老夫只希望不是你。要知道如今江山还未稳固……皇上觉得你是可用之材。”   只恐想要拉拢他的另有其人。   萧美人扭头看了看窗外,夜色因着这剪不断的雨丝而朦胧不清。雷声轰鸣,更衬得室内气氛紧张无比。   “皇上真这样觉得?”良久,他才抿着唇讽刺道。   韩世只觉他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   萧美人笑了笑:“太师若是想让江山易主,倒是极称我的心意。”   “好狂傲的口气!你说这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韩世将双手交叠在背后,目露凶光。   萧美人大笑起来:“太师好忘性,萧某早在十年前就被你杀过一次了。”   “……你是谁?”   “太师好好瞧一瞧。”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挑衅他!韩世不耐烦的挨近牢门:“你究竟是谁?”   “我是……”朱唇半启,在震碎大地的雷鸣之中,萧美人轻轻的念出了那两个字,“朱樾。”   作者有话要说:扔一个炸弹~萧美人终于回来了!   ☆、娇夫养成之三十三   雷电交加。   狂风把雨珠吹得歪斜向地面,夜幕中的一切都混沌不清。这天气下午还是晴好的,到了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雨。   齐六抱着双臂,躲在裕王府的门下暂避这场风暴。他的怀里塞着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此刻也被这豆大的雨珠给打的半湿,上边的字迹晕开了花,泛着新鲜墨汁的味道。   天上每打一次雷,他的小心肝都要随之颤一颤。齐六琢磨着公子保不好是嫌这牢狱时光太难熬,又想寻他开心,所以才嘱咐他每日都要起早贪黑的在裕王府蹲点。   裕亲王是何人啊?身经百战,屡战屡胜的不朽战神,国家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像公子这种整天不学好的花花肠子怎么会认识裕亲王?更遑论是让裕亲王亲自出马去救他。   齐六蹲了半天,仰头看着头顶随风飘摇的灯笼,又拧去衣角的水。   看来今晚这位裕亲王又不会回来了。不如先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吧。   刚颤悠悠的起了身,齐六隐约听到耳畔有车轮滚压的声响。   再擦一擦眼睛,苍茫的雨雾中果然逐渐的显出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那马车有如云端的仙驾,踩着湿濛濛的雾气,眨眼间已停在了裕王府气派的石狮子之前。   从马上下来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他身着发亮的铠甲,黑发高高束在脑后,未着缨帽却依然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就在齐六打量他之际,他已撑开一柄青伞,疾步走来。   齐六猜想这必然是裕亲王,于是握紧了信件,深一口气便豁出去的奔向他:“请问……您是裕亲王吗?”   被问之人回头环顾四周,确定再无他人,才淡淡道:“好像就是本王。”   “裕亲王!奴才总算等到您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射着大地啊!齐六一抹辛酸的眼泪,赶紧将怀里的信恭恭敬敬的递给他,“这是我家公子托奴才给您的信。”   “你家公子?”黑暗中的眸子微微一凛,“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萧美人。”   “本王不认识……”裕亲王也并没有接信的意思,说罢,自顾着撩开沉重的裙尾,准备推门而入。   “王爷!您就看一眼!我家公子还捎来了一封画像。还说了这里头藏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齐六死死的抱住他的小腿。   裕亲王旋过脑袋,从他手中抽出信纸。   这样近距离的看,齐六才发现这位王爷已三十有余,许是因为长期在沙场上驰骋拼杀,所以显得有些粗犷,浑身直有一股不可直视之锐气。即便如此,他依然俊美不凡,隐约中还与公子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裕亲王捻开信纸断断续续的看完,眉头一皱,情绪这才算有了些波动:“你再把画像拿于我看。”   齐六乖乖掏出。   裕亲王走到灯笼底下,细细的观起画卷。   但见纸上画了一片桃林,在一株最茂密的桃树下,一名年约二十多岁的少年正肩扛着年纪小一些的小男童,小男童锦衣华服,正努力的往桃树上攀爬。   裕亲王反复的在信笺与画象之中浏览,许久,他覆上齐六的手,语气沉重的道:“带我去找他。”   “啊?”   “现在马上立刻赶紧……”   “是!”   另一端的牢房中,韩世不敢置信的紧抓住栏杆,言语间有些发颤:“你,你方才说什么?”   “太师大人,何必这么紧张。”萧美人慢慢浮出一丝笑意,直盯着他心虚的眼睛。   韩世失控的紧握拳头,双眼大睁,低声向他确认:“你说……你是朱樾?”   “哦?”萧美人用指尖勾起一缕黑发,玩味儿十足的缠在指甲上,他轻笑着凝视慌张的老人,语气嘲讽道,“有么?萧某何时这样说过?只怕是太师双耳不便听错了罢?皇上此刻不应当正在寝宫安寝吗?又怎么会落魄到牢狱里来?”   “老夫眼明耳聪,岂会……”韩世话方出口,便谨慎的止住,继而戒备的提起精神。如果萧美人不是朱樾,那么他的质问岂不是自露马脚?可是,端看这幅容貌,他又不得不信。   “太师心慌什么……难不成,如今朝堂上的皇上是冒牌货?”萧美人慢慢说着,心下却仔细的在留意韩世的每一个小动作。   韩老贼紧张得十指张开,脚跟也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哼,狐狸尾巴总算是无处藏掖了吧?   萧美人畅快淋漓。   此刻韩世已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正盘算着对策——他说的未必是真话,但必定是那件事的知情人。既然杀过一次,便可有第二次,更何况铁牢之中只有他们两个头脑尚且清醒,现在哪怕他杀死萧美人,谁又敢说什么?   想毕,韩世冷哼一声,眼中阴霾尽扫,又重透出锐利的精光,“满口胡言!萧美人,你如此不识好歹,实在令老夫大失所望!既然你执迷不悔,老夫又何必与你多费口舌……我现在便取了你的性命!”   “谁敢!”   嘹亮的嗓音在低沉的空间中回荡,牢中的铁门被一双手用力推开,摇曳的灯光晃出细碎的影子,衬出提灯人挺拔的身姿。   萧美人心中一喜,当下扭头开始收拾行李,转过身来才发觉,里头空空荡荡的,床榻上的衣裳也是不能再穿,索□缠着双手,等着来人迎他出去。   韩世脸色微滞,自语道:“裕亲王?”   朝中上下他谁也不怕,可这个年轻有为的裕亲王却早是横在他心中已久的一根刺了。   裕亲王朱玥,横扫千军如卷席,单枪匹马入敌营,曾经用一支枪塑造了军中不可磨灭的神话。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且他的脾性怪异,除却小皇帝,他鲜少与人交谈。若是跟他对着干,只怕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韩世左右衡量,皮笑肉不笑的躬了身子行礼:“微臣见过裕亲王。”   朱玥显然不愿搭理他,提了灯笼拾级而下,待到牢门之前,他手脚麻利的抽出腰间的短箭,瞄准玄铁精锁便砍了下去。短箭一出,锁身火星四溅,当下一分为二,从栏杆上扑通脱落。   韩世见这动静更是不敢轻易说话。   朱玥越过他,着急的跨过门坎:“你就是萧美人?”   “正是我。”萧美人微微一笑,眸光中闪动着少有的温柔。   “随我走吧。”   ***   待等二人走出牢门的时候,遥远的天际已弥上一层淡淡的鱼白色。   天就要亮了。   萧美人伸个懒腰,忽见齐六交叠着双手,神色不安的在路口处来回走动。而不远处还站着一位羞涩的少女,轻纱半掩,甚是香艳。   “齐六。”萧美人轻喝一声。   那旁的狗腿如旋风般跑过来,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看着他:“公子……你总算出来了!公子在里头都快憋坏了吧?奴才已按您的意思经给您准备好了!”   说罢齐六自作聪明的扭头向少女招手。   那少女挪着婷婷袅袅的身姿走过来。   萧美人凤眸微眯,指骨分明的手轻理着衣衫,挑了挑眉尖道:“齐六……你倒是很聪明啊。”   语气不像在赞美他!齐六忍不住“鼠躯一震”。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没发现公子如今变了口味?”萧美人一边轻车熟路的拐进小巷里,一边平和道。可越是平和,才越叫人害怕。   “公子喜欢丑的?”齐六匪夷所思的问。   嗯。好像是挺丑的。可是无论是近看远看横看侧看都是那幅惹人心悸的模样。萧美人回头瞪他一眼,只道:“你这个狗奴才瞎操什么心。公子早就戒了女人。”   听过戒酒的,却从未听过戒女人的!齐六算是大开眼界,但很快便明白公子这么做是为何。大约是明月姑娘快要上京了,公子才不好意思去别的女子寻乐吧?   齐六只好回头打发走青楼里请来的姑娘,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   萧美人熟练的绕过一条捷径,气淡神定的径直走向裕王府。   京城未变。   与这十年来他每夜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拐过巷子便是糖水铺,糖水铺后面有一片桃花林,过了桃花林再穿一条街就是裕王府。   是他最喜欢的六叔的府邸。   方才在牢中,朱玥与他暗暗的打赌——赌谁先到。萧美人没有告诉过他,这里还有这样一条快通道。   一路神情激荡的快步劲走,无疑是他先抵达了裕王府。齐六对自家公子的能力表示极度的钦佩和困惑,要说京城,比扬州大自然不用说,而且公子自被捕之后便一直被关押着,又怎么能找到裕王府?   四处不见朱玥的影子,萧美人心中微微放松却也微微觉得紧迫。   而趁着他打量的这个功夫,他朦胧看见了晨光中有一辆马车正颠簸着跑来。车外坐着的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王妈。   萧美人忽然心脏狂跳,止不住的欣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很困,所以是迷迷糊糊更的……   ☆、娇夫养成之三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抓错字……   破败的马车一路咯吱咯吱的摇晃到王府门口。   王妈掏出一袋银子给车夫,这才困难的跳下前座,掀开帘子朝里张望。   车厢里的明月正枕着柳错的肚子睡得甘甜,一时没有颠簸,她反倒觉得很不舒坦,揉了揉耳朵,睡眼惺忪的问道:“王妈,这会儿到了哪里?”   “姑娘,咱们到京城啦。”王妈喜笑颜开道,忙上去挑拣包袱,“算算日子,公子也快出来了,公子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这么快……”明月嘀咕着,也不知是在说这么快就到了京城,或是说萧美人那厮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她骨碌爬起来,抱起盒子,俯身推了推柳错。   两人昏昏沉沉的下了车。立身与阶梯下。   “裕、王、府。”明月搂着锦盒仰头一字一顿的念道。   一旁的柳错亦活动腰肢惊叹:“哇。这房子好大好威风啊!”   明月仔细的观望,朱墙金瓦,鎏金檀木,门槛高至小腿,光是两扇大门就是萧府的几倍。果真是赫赫生威。可是萧美人接她来王府做什么?   纳尼!莫非萧美人是王爷?穿来穿去还是没有逃脱各种YY小说中百发百中的邪魅狂酷拽帅冷的王爷命啊……难不成王爷才是她真爱?   正在她多想之际。忽然头顶窜过一团白色的影子,在空中几个漂亮的旋身,稳稳当当落在她的正对面。   明月此刻正认真的盯着牌匾看,目光微转,自然就落到了那人身上。   她定睛一看,不由得把锦盒抱得更紧,好像生怕那人随时会过来夺取一般,光是抱着,明月还不大安心,手脚利索的撕开衣襟将之塞进胸前。如此一来,明月的胸口便凸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立体。   等钱财安全了,她才重新瞟向那个人。   眼前没穿外衣的家伙不正是萧美人吗?但见他洋洋自得的露出一抹笑意,目光动也不动的看着她的方向,少顿片刻,他轻提衣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柳错只觉得来人面色不善。不由低声问了一句:“小媳妇儿,他是谁?”   明月还未作答,萧美人已抿着唇靠近了他们,她立时紧张得浑身汗毛直竖,躲躲闪闪的把头扭向一边。   径直朝她走来的萧美人神色一暗,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一般嘲讽她。   “让一让。”他伫在明月与柳错之间,冷冷道。   旁边的大道如此宽敞,难道还容不下他这纤瘦的身子?他分明就是成心要从他们中间走。明月知道萧美人定是犯了小心眼,忙好声好气的想劝柳错让他的道。   谁知萧美人话音刚落,就匆忙挤开二人的肩膀跨了过去,匆忙之中还顺便用肩上的力道推了柳错一把。   柳错身子不稳,足下趔趄,当下滚落在地。   “萧美人!”明月气极,一边扶起无辜的柳错,一边开口便欲指责。   却见萧美人侧着身子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朝阳方起,打亮了他半张脸颊。他的眼珠子明亮而幽深,唇瓣得意的微扬。也不知是在为何事而高兴。   明月扶着柳错歪歪斜斜的靠在马车旁,又只见那深红的阳光中,快速跑来一匹高头大马。   马儿在萧美人面前长啸着停住。上头的人紧拉缰绳,随着马儿转了几个圈子,脸色凝重的看着他。   明月顿时明白了,原来萧美人方才根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等这个男子。   “六叔。现在信了吧?”萧美人磨砂着指尖,仰头微微一笑。   马首上的朱玥无言以对,跳下马:“进屋再说。”   等朱玥进了府,萧美人仿佛才记起从扬州赶来的王妈和明月,回首风轻云淡的瞥一眼几人,道:“王妈,路上辛苦了。回头去领赏银吧。齐六,你带着王妈去东边的莲阁休息。”   吩咐完大小事项,他负着手,踏着清风随朱玥走向偏厅。   “我呢!我呢!”虽然萧美人这一回倒是安分守己的没有调戏她,可是就这般直接忽视她,明月心中更不舒服。心情瞬间仿佛从山顶掉落到了崖底。   转念一想明月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没有被调戏不应该欢欣才是吗?习惯这玩意儿真可怕。她要改掉这个恶习!   ***   一入偏厅,萧美人与朱玥都不约而同的变得沉默起来。   朱玥点起熏香,与他分别坐在两旁的椅子里,亲自沏了一壶茶,慢慢倾入杯中递给他。   萧美人只手捏着白玉杯,凑近鼻尖闭眼闻了闻,尔后笑道:“这是阳羡雪芽,六叔你的口味依旧没变。”   朱玥小抿一口,茶水方入舌,便泛出沁脾的香气,在唇齿间久久回荡不止。朱玥目光犀利:“说吧。你到底是谁?”   “六叔,你还是不信我?”萧美人无奈,随后起身解开衣裳,露出上身。他的背上有纵横交错的疤痕,看得出都是旧伤。萧美人走至朱玥跟前,将手臂根处的小伤疤示意给他看,“这是我十二岁那年,我们一齐在桃林中掏鸟窝的时候留下的,我怕父皇责怪六叔,所以回宫的时候替六叔瞒了下来。”   朱玥微微沉吟。往昔旧事涌上心怀。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后来他也未曾再向朱樾提及。   “六叔若不信,大可去问一问当朝的皇帝。看看他可还知不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萧美人胸有成竹,“再有,六叔如今应当还未成亲吧?”   “是。”   “可是因为拾秋姐姐?拾秋姐姐独自一人葬在桃树下,我可还记得。”   “你……”听到这儿,朱玥心中的疑虑已消除大半。拾秋是穷人家的姑娘,当年的太后非但不允这件婚事,还将拾秋许给了朝中一位大臣做小妾。这姑娘一心抗拒,在出嫁前一日便自刎了。   裕亲王埋葬她的时候,小朱樾也在。叔侄二人在树下坐了一宿,朱樾还因此得了风寒。   这件事确是只有他们两个知晓。   解开心结,朱玥态度也逐渐转好,关切的问道:“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想来的确很可疑,当年太子出游归来就一直躲在寝宫养病,我几次请见,也只是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这些年你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韩老贼害我如此。”萧美人叹息,“我想当年父皇之死也同他有关。如今要夺回政权,只靠你我二人只怕远远不够。”   “那我们该怎么办?”   “此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实在不行……只能靠六叔你用武力解决了。”只是用武力难免会引得宫内宫外人心惶惶,萧美人思来想去,决定不急于一时,“皇侄已经在寻找当年行刺的刺客,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而且,我也想趁此行将韩太师等逆臣一举铲除。”   “也好。”朱玥听罢也点头赞同,“此段时间你便先住在王府。”   “多谢六叔好意。不过我已选好府邸,今儿行李都已到京,准备夜里就搬进去。”他选的房子便在韩府附近,若是住在这里,韩老贼必不会对他采取手段,自然也就很难抓到把柄,所以萧美人决定自个儿送上门去。   ***   拜别朱玥,萧美人换了身衣裳匆匆走向莲阁。   莲阁位势偏高,需踏上蜿蜿蜒蜒的木阶梯才能登上,原是王府中的戏台,台前有一潭清池,入秋之后,满池的荷花都调尽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荷叶。   他抵达的时候,明月正站在池边,为柳错温柔的梳头。   柳错坐在池边上,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明月摸起梳子,一边自上而下梳下来,一边笑容满面。   等把他的头发一根不剩的束在玉冠当中,明月才满意的拍了拍手,扶着他站起来道:“好啦。这样走出去,别人就再也不会看低你啦。”   萧美人摸一摸自己的头发,再望向他们,胸口忽然闷闷的。   “小媳妇儿。没想到你比我娘还要厉害,我娘从不给我理辫子。”柳错幸福的弯起了唇。   明月拍着他的肩自豪的对天大笑:“那是自然。”姐姐我可是当年学校里化妆大赛的冠军~审美那可是杠杠的!   拉着柳错转了一圈,明月又取出软尺道:“我给你量一量袖子做一对假肢,以后你就能有一双手了。”   “有小媳妇儿在,我哪用得着什么手。”柳错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   “我总不能陪你一辈子。”明月无意间脱口。   藏在角落里的萧美人忽感一身轻松。看来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就算有意,他也得掐死这碍眼的落花!   这边的柳错正被她扯着衣袖,听她如此说,蓦地用身体的力量抽开袖子,皱眉道:“我不要手了。”   “柳错……”尺子一时扑了空,明月很是无奈。   “走了!”   她复杂的看着倔强得独自走上楼的人,心中微微叹息。   等这旁的柳错登上了楼,萧美人才拨弄一头乱发走出来。他二话不说,径自坐在明月跟前。   眼下他换了身金丝镶边的黑色长衫,头发乱蓬蓬的斜在脑后,弯弯眉毛一挑,波澜平静的指着自己的头发示意道:“我也要梳头发。”   “你……”明月被他吓一跳,瞧着他此刻的姿势,心下又觉得好笑。   堂堂优雅不凡的萧美人,如今一只手伏在膝盖上,语气酸不溜秋的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砖墙,倒没以前那么高高在上了。   “怎么。你只给他梳,却不给我梳?”见她持着梳子站在一边,萧美人横眼不爽的问。   明月想起方才他刻意推倒柳错,还对她不理不睬,于是自个儿转身拾起了各色工具,一样一样装回随身的袋子里。   哼,老娘岂是这么容易消气的!你求我!你求我啊!你求我我也不原谅你!   正摸起小巧的镜子,手心忽的被萧美人紧紧握住。坐着的人儿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拉近了自己。   “明月,”萧美人强迫看向他,柔声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娇夫养成之三十五   “明月。你有没有想我?”   分明是在逼问她,可是萧美人低沉的声音中又恍若带着亟不可待的乞求。明月慌乱的眨着眼,不知该怎么作答,身子娇弱无力的瘫在他的膝盖上,任由萧美人用修长的双手环着她。   萧美人的手轻松的揽着她的腰,却并未做任何近一步的动作。   死丫头,急死我了。萧美人将她的身子托的高一些,让她俯视着自己,急急的又问了一遍:“快说。你有没有想我。”   若是放在从前,她早就粗暴的推开他,然后不假思索的回答——没有。可今日她在犹豫。或许是害羞,又或许是在做其他考虑。不过她暂时的心慌已足够让萧美人往最好的方面联想。   “没……没有!”明月反映迟缓的挣扎,“我想你做什么。”   萧美人心中暗笑,只当她默认了,随后抽离一只手,轻抚上她红润的唇瓣,眼光扫过她的贝齿之时忍不住想要像往常对付别的女子那般,撬开她的唇,然后用舌头与她交缠……   捕捉到她眼中的紧张,萧美人决定先放过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我送你这么多财物,你就没有想过报答?”   “比如说以身相许吗!”她直接道出他的心声。   萧美人点头再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夸赞道:“你既有这样的觉悟,不如早点过门吧。趁着年前,把喜事办了。”   “这才刚入秋!!”明月忍不住用咆哮来掩盖自己此刻的窘态。   我靠!王妈齐六和柳错都在上边呢,一伸头就能看到他们此刻暧昧的姿势好吗!只不过,经由她这么一喊,便愈加惹人注目了。   王妈脑袋刚钻出来,就看到明月姑娘僵硬的坐在公子身上,而公子的眼中有一星刻意隐藏的笑意,显然是已经得手了。三颗脑袋齐刷刷的俯瞰他们,空气热辣无比。   “哦?也是。你如果急的话,我觉得下个月办也不错。”萧美人松开她,有趣的看着她依然乖乖坐在自己腿上。   “办你妹夫!”明月一捉急,脸越发的红。   萧美人十分惊讶:“你有妹妹?”   “……那也不干你事!”   正在二人争纷不断时,还有一个人也将这番情景尽收眼底。裕亲王摇头苦笑,清咳着走出来:“你要的马车我已经备好了。”   “多谢六叔。”萧美人收起轻松的情绪,眉头不知不觉爬上一丝凝重。   等几人重新挤在车上,明月才逐渐反应过来,心痛的瞧着萧美人道:“你你你原来不是王爷!”   “自然不是。”萧美人嫌恶的离柳错很远。双手撑着膝盖。若不是明月坐在车里,他不大放心,否则他是宁愿选择步行也不要同这人共乘一车。   明月的表情一时更加纠结。   本来以为傍上大款了!没想到全是误会,萧美人把家产都给了她,哪里还有什么钱!该不会往后他都要赖着她蹭吃蹭喝吧?她可养不起这么金贵的人!   明月警惕的一屁股坐在锦盒之上,这一坐,就坐到了萧美人身边。   萧美人也不阻拦她,心里早就通透的很,无非就是为了钱。伸手挑起帘子,他淡淡的注视窗外的景致。   车子正经过宽敞的官道。沿途的房子错落有致,比及沿街的民宅更要气派富丽,他看得认真小心。几乎把每一家的格局都记在了心里。   车子跑到官道上,路就比较直了,也较为宽敞,所以一路行来都非常通顺。   再行出不久,他便看到了太师府。太师府修得比其他宅邸更宽阔,此刻正是下早朝的时间,韩世正坐在轿子里归来。   萧美人冷声叫车夫赶的慢点,好看得更清楚。   等他们与轿子划身而过之时,萧美人看到韩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约莫二十出头,白衣翩然,黑发只用羽带松散的绑着,甚有一股脱尘之味。   那少年对韩世敬畏如神,谦卑的低头听他说话。   萧美人抵着眉间,努力的回想是否在哪儿见过他。这背影,明明是深藏在他脑海里的。   “咦。那个不是小叔子吗?”明月多管闲事的从旁侧钻出脑袋。话方出口,她便又兀自吐着唾沫道,“呸呸呸……如今该称慕二公子了。”   “慕二公子?”萧美人眉头松开,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妒意,“他与慕容有关系?”   “嗯。慕澜是慕容的亲弟弟。从前住在西苑里,我见过几面,上次慕容被箭射伤的时候还是他拔的箭。说起来这个慕二公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很深藏不露的样子。人看着倒是不错。”一提及慕府的事儿,明月的话匣便敞开了,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   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人的胞弟。萧美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当初那一箭是他为了试探白凤凰而发的。可如今,白凤凰的名字再也没有传入到他的耳朵里,慕容的身份也没那么重要了。   “往后你少来这个地方。”萧美人指着太师府严肃的嘱咐她,“不然我扒了你的衣服。”   有这么关心人的吗!!明月恐慌的点点头,一面想着像这种地方闲杂人等大概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萧府的新府邸就在太师府斜对侧。走路大约只需一千多步,当车夫把车停在新宅子的门口之时,明月怔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的冲到大门边往里望了望:“萧美人……你不是没有钱了吗!你的家当不是全给我了吗?”   “那不过是在扬州的家产。”萧美人淡定的跨进府内。   明月托着下巴,口水直流:“……你到底还有多少银子!”   “你想要?”他扬眉,避开那些忙碌着搬运家具的下人,“想要的话就嫁给我,这样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明月这下子是真的有点动心了,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确是嫁人的首选啊!!但想了想他在床上的恶趣味,明月仍旧拎着节操说:“不用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富有了!”   进府的头一要务自然是安排住处,萧美人把柳错安顿在北边的院落里,又指派了两个人照顾他。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监视。   柳错想挣扎也是枉然,一来他无还手之力,二来明月也对当下的安排十分满意,所以他也只好安然住下。并且如今已在京城,他的心中便少了一份牵挂。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法子告诉慕先生他住在这里。   云都的风有点冷,不比八婺,和暖得熏人醉意,也不比扬州,柔柔软软让人舒爽。明月来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衣裳,这会儿冷的直打颤。   旁边的手冷不防伸出来,笨拙的搓了搓她的手心。   明月扭过头,只见萧美人神色专注认真,如同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的为她生暖。见她这样一动不动的看他,萧美人不大自然的对上她的眼,一贯用嘲讽的语气道:“手这样冷,你的慕容没有滋润你?”   “我把慕容休了。”明月眼光闪了闪,颇是无奈。   “终于舍得把他休了?”此事他早就从齐六口中听说过,只不过从她口中听到,又是另一番滋味。萧美人隐约有些幸灾乐祸,心中甜甜的,脸上却佯装无动于衷。   对于自己在古代的婚事,明月从来没有做过考虑,一直以来都是在随波逐流。若是慕容只是个寻常人就好了,若是他没有这么多阴谋与计划就好了。她暗暗叹口气,随后点头。   萧美人重振旗鼓,将她的手凑近唇边哈了哈,抬头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明月登时面瘫的斜视他。他真是不忘随时随地抓住时机宣传自己:“除了有钱之外你还有什么优点?”   萧美人会心一笑:“我长得好看。”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脸皮敢再厚一点吗!!   “而且我克制力好。”见她不动心,萧美人又补充道,“为了你,我已经几个月没做房事了。”   “这算什么优点!!”而且……听上去感觉好危险……总觉得若是落到他手上,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算吗?”萧美人沉思,“你若是我,就会知道这种忍耐到底有多痛苦了。”   “……既然这样你何必折磨自己。”明月鄙视他,瞧他这埋怨的语气,好像断了他的快活都是因为她造的孽。   “如今我有喜欢的人,就要对喜欢的人负责。”一边加重力道揉搓着她的手背,萧美人一边认说道。   明月被揉得手都快红肿了,微微抽开手,条件反射的开口:“那是你的事,我完全不介意!”   萧美人却不开心了,顿了顿,任由她走在前面。   待她离的远了,才喃喃道:“我都这么介意你,你就不能介意我一下吗……”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座别致的小楼之前。小楼上挂着新制的牌匾,上写着明月居三字。比起之前在扬州住的“二手屋”,简直好了不知多少倍。   明月发着怔,身后的人板着脸,瞧也没有瞧她:“你住这里,我睡对面。”   推门而入,明月细细的逛了一圈。却见萧美人依旧站在屋外,唇线紧抿,寒气骇人。她心中动容,感动和愧疚相交,倒让她觉得萧美人有点可怜了。   这心一软,脑子就跟着糊涂,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安慰道:“好吧……你别难受了。我以后会考虑考虑你就是。”   “好。”萧美人迟疑了一会儿,大步跨了进来。随后他熟练的将门锁上,手已经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为感谢你给我机会,我决定今晚陪你睡。”   ☆、微剧场【拜年啦】   【除夕小剧晨   过年啦,在这里我把孩儿们放出来给各位衣食父母们拜个早年!黑喂狗,大家伙儿的给我欢快的揍起来!   慕容【颦颦一笑浅作揖】:值此新春佳节,慕容谨代表我自己在这里给各位娘子拜年了。祝各位娘子来年健健康康,日日开怀,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早得贵子!   明月【怒火熊熊杏眼瞪】:你刚刚说什么!各位什么?!   慕容【嘤嘤嘤嘤嘤嘤嘤】:娘子……我错了。   明月【信不信老娘打你】:跪下来……重新好好说一遍!   慕容【楚楚可怜地上跪】:各位姑娘,方才我去小黑屋好好的反悔了。我家娘子说让我祝大家身体安康,福泽绵绵。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顺便为自己打个广告……我很腹黑,可是我很专情。听闻蛇代表着睿智,娘子不如我们去生个蛇宝宝吧!   明月【河东狮吼震天响】:后半段是什么东西啊,不要给我随便加台词啊!还有你,萧美人,你也赶紧给老娘出来拜年!   萧美人【不紧不慢理衣襟】:给观众拜年这种蠢事,岂像是我堂堂萧美人会做的事情?   明月【三味真火直烧眉】:好啊,你有本事不拜年,你有本事别亲我!别躲书里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萧美人你拜不拜!不拜就掐了你和我的吻戏!让它【哔哔哔】的河蟹。   萧美人【心急如焚忙劝阻】:别别别……我觉在吻戏这方面,我们的戏份还不够,如果再加长一点那就更好了!最后,美人给各位姑娘拜年了。祝各位万事称心,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介于前头有人无耻的宣传了自己,在下也便不客气了……   明月【扯起衣领左右甩】:你够了!再傲娇就煮了你!你已经够深入人心了!来,咱们把时间留给下一位猪脚!   萧美人【心情格外的不爽】:【哔哔哔】(由于时间紧凑……系统自动和谐)   系统提示下一位猪脚已出去吃年夜饭。以刘仅大叔为代表的牛头山大队和柳暗为代表的聋哑村村委会已抵京会和!   明月【喜笑颜开乐呵呵】:好啦。唐明月携各位猪脚给大伙儿拜年。大家吃好喝好,多领红包哦!钱进钱进!向钱进!   拜完年的三位猪脚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去外面搓一顿……   此时……   柳错【化身咆哮马教主】:别这样啊!老子也是猪脚啊!没有手也可以拜年的啊!!带上我啊!!我也要去走亲戚啊吃饭啊!!你们三个狼狈为奸的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插进来这么一段不正经的东西是不是略违和?不管怎么样大家除夕快乐。祝愿各位身体安康,幸福美满~学业有成,大展事业!   ☆、娇夫养成之三十六   “现在还没到晌午!你睡什么觉。”明月心慌意乱的连连后退。   萧美人将黑色的斗篷随手扔到床上,扭了扭手腕,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我方才认真想过了。”   想了神马!你好好想别脱衣服啊……明月偷空回头计算着自己与床的距离,以防到时候走投无路自动滚到床榻上去,届时才真的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不过当下她的状况也好不哪里去。   萧美人反手将自己的长发用丝带绑在一起,露出他漂亮细致的脖颈,随后媚眼微眯,升腾出氤氲的雾气:“我觉得快忍不住了。”   “你……你你忍一忍啊!”明月急的快哭出声,一边求他,一边一个沉重的闪身,摸到了角落中的屏风。   “快忍不了了。”萧美人目光灼灼,呼吸难耐,渴求的向她伸出手,“不如你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我吧。”   天知道他有多难受,那种看着眼前的食物却连舔都不能舔的感觉实在糟透了。上回在琼楼的情景记忆犹新,她的味道似乎很鲜美,哪怕是让他只尝一口也好。   “萧美人你镇定点!”眨眼间明月已被逼到屏风之前,她双手死死的抓住屏风上微凸出来的木雕。可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让她娇弱的越发诱人。   她在发颤。   萧美人几步来到她的身边,细长的凤眸眯得益发厉害。他的唇瓣蓦然红艳似血,带着情/欲的眼睛紧盯着此刻如同一头小鹿般的她。   手慌脚乱,明月连靠都靠不稳了,挨着屏风斜滚,一时间屏风也被她推倒在墙上。   看她笨拙的姿态,萧美人真是又想笑又心痒难耐。   于是索性就着她如今的姿势将身子压向了她。   一张俊脸缓缓靠近,明月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甩他一巴掌!但左手方出,就被萧美人牢牢箍在屏风之上,右手很快也被俘虏。   眼下的明月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可她依旧贼心不死,企图用额头的撞击来消灭敌人。谁知脑袋方弹起,便自己撞到了墙壁,痛得她险些眩晕过去。   趁着她发晕之际,萧美人已在她唇边轻柔的啄了一口。   甘甜的滋味让他心花怒放。   他抓住时机,又轻咬着她的上唇,吸吮得津津有味。   突如而来的吻让明月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就连想要反抗的双手也逐渐虚脱无力。   感觉到她的力量在减退,萧美人知道这小家伙定也十分享受。于是吮得更加小心,小心得仿佛她口中盛满了琼浆玉露,所以每一次的亲吻都万分珍贵。   明月睁大了眼,觉得好奇妙。   她并不是没打过kiss。可是这种感觉与从前的截然不同。她能感受到此刻拥吻着她的这个人的柔情,温暖的恍如海风,让她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还有些可耻的沉醉于其中。   吻到一半,萧美人蓦地抬起头,十分介意的问道:“……你这里,以前被他亲过吗?”   混蛋!接吻的时候专心点啊!别问这种扫兴的问题!两唇相离,空气依然是湿热的,失去压迫的明月被自己的想法吓倒了,弱弱的开口:“他是谁?”   “慕容。”萧美人眼带杀意。   “……没,没有。”明月朱红的唇半张半启。原本干涸的嘴中如今满是甜甜的津液。   “很好。”   萧美人这才安心的展露笑颜,继而托着她的腰,继续方才的事。   有了她的“鼓励”,萧美人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温柔,只用舌尖轻松的撬开明月的牙齿,火热的与她的舌头缠绵。   他的手也不安分的自她的腰间逐渐抚上光滑的后背,隔着衣衫寻到了肚兜的带子,指尖微滞,他终究还是没有解开它。   屋子里春色旖旎,明月仰着下巴,更方便他的索取。   直到两人都闷得呼吸困难,萧美人才松开她,意犹未尽的又在她的下唇轻咬片刻。   此时的明月,脸红似火,眼睛里挟着朦胧的湿气,简直可爱至极。被他这样赞赏的盯着,她更是娇羞。   “没想到你倒是半点也不生疏。”萧美人用食指轻轻的抹去唇边的口水,语气不知是在表扬她或是嘲讽。   这会儿明月也逐渐的缓过了气儿,为表示方才她一点也没有享受,于是扭过脑袋别扭道:“方才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萧美人低笑。   谁会把这种事挂在口头上四处宣扬啊?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他可是得心应手。算了算时辰,也该是批阅信件的时候。萧美人喝口茶漱了漱嘴,才道:“好。我就在对面,什么时候想杀我就来罢。我等你。”   说毕,他推开门,仰头看了眼夺目的日光,笑着离去。   等萧美人走开,明月才如释重负的瘫倒在桌子上,心依旧跳的很快,其实萧美人的心思她并不是不知道,当他滚烫的掌心覆上自己后背的时候,她能感受的到他的迟疑。他的身体那般的热,就连唇瓣也在微微发颤。   比及第一次被他抛在床上,这一回却更让她紧张害怕。   明月苦恼的支着小脑袋,顺手掠过茶杯凑近唇边。或许……萧美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坏吧?她是不是真的该考虑考虑他呢?   正想着,忽又听见王妈隔着门沉闷的声音:“明月姑娘,公子让我来清扫房间。”   “哦。进来吧。”明月魂不守舍的喝着茶,茶入口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待王妈推门而入,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激情之味。再看见那倒塌了的屏风,以及上头被穿出一个人形破口的凤凰展翅图,王妈当下心知肚明。   不由暗暗感叹:“这大白天的,要不要这么激烈啊!”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屏风的感受!   “不是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王妈暧昧的点点头,“姑娘放心,这屏风我会叫人偷偷搬走。绝不会泄露出去。”   “王妈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   越是解释越是洗不清,明月只好见好收嘴。不过今日之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警戒——若是想在这古代保得自己平安,必须要有一技之长。所以她打算过些时日去武馆学习武术,好在下一次萧美人侵犯她的时候也能还上手。   ***   新的床榻睡得她一夜不稳。   第二日公鸡还未鸣啼,明月就被外头的炮竹声先给吵醒了。   穿上衣裳,她发现从一大早就开始放爆竹的正是萧府。萧美人正坐在空地上喝着早茶,见她转醒,不由幽幽一笑,起身迎上去。   “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又不是什么佳节,离过年也还尚早,明月只觉得奇怪。   “没有。”萧美人摇头,扶着她一起共用早点,“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们会很忙。”   “我们?”她忽然觉得周身有一股寒意,心也突突突跳的厉害。他又在玩什么花样!难道她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被订婚或者被成婚了?可是瞧他这幅淡定的神色,却又不像。   美食当前,明月决定先填饱肚子再思考。   她右手夹了一只水晶饺子,左手从盘中拾起糯米枣,左右开弓,丝毫也不延误。萧美人则是握着书卷,斜坐在她的对面。他似是忘记了昨天的事情,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心只扑书上去,浑然不顾眼前人。   明月消灭完一大碟枣子,偷偷的注视着专心致志的萧美人。   他手中握着的乃是一本治国之书——《明君》。身旁还有一大撂她看不懂的书籍。可萧美人却看的认认真真,时而蹙眉时而点头,每字每句都仔细的斟酌嚼咽。   明月不忍打扰他,就让王妈先收拾自己的盘子。   等萧美人看完《明君》之后天已微微有些亮光了。   看着伏在一旁小憩的明月,他心中暖流涌动。这样的时光太美好,比起双儿在的时候更让他安心,任何的焦躁和不安都会被眼前这个人给化了去,然后将心过滤得澄明安静。   萧美人忍不住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吻着她刚吃完糯米枣的唇,心里都是甜的。   明月被扰醒,便看到萧美人闪动着睫毛正舔舐她的唇角。眨了眨眼,这回倒是萧美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拧过头,面上微红,做贼心虚的直作咳:“走吧。大家都在门口等我们。”   大家?   明月糊里糊涂的一路被牵到萧府的大门。   还未走近,便见炮竹噼里啪啦的在地上炸出数朵火花,门梁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外头人声嘈杂,重重的人影围了好几圈。   等那烟火慢慢被风吹散了,明月才看清楚外面的状况。   这时萧美人往前一站,朗声道:“诸位。在下萧美人,是扬州人氏,昨日方搬迁至此,希望日后邻里间能多多照顾。萧某准备了一点小心意。还请大家收下。”   人群中顿时悉悉索索的皆是念着萧美人的名字。   明月有些不懂他此举的用意。他并非是这种刻意宣扬自己的人,素来也讨厌喧闹,更何况萧美人若真心想结交朋友,怎会与这些平民相交。   “往后用得到萧某的地方,大家尽管来找我。”人群中的萧美人笑得平易近人,手上也忙着在分发包的金光闪闪的果子。   “不知道这份果子,我能不能领?”蓦然,一只漂亮纤细的手拨开人群,随后自人群中走出一位蓝衣公子,他的眼睛明亮而透彻,此刻正看着阶梯上的明月,盈盈一笑,百转回肠。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的一点小福利吧~新年期间大概不会日更or隔日更。不过我会争取多更一点。╭(╯3╰)╮大家新春快乐!回见~   ☆、娇夫养成之三十七   微微阴沉的天光下,慕容的眼中恍若点满了星辰。因为他的衣着与举止都是这么的得体与华贵,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只走得不太方便的左脚。   明月微怔。心里忽然漫出一股浅浅的苦涩。正如一杯泡开了的苦丁茶,初尝只觉得极苦,但等那清香漫遍了舌根,也便觉那个本以为不能忍受的苦涩也不过如此而已。   四目相交,有人惊喜,却也有人避之不及。   萧美人眸光流转,从王妈手中接过篮子,自阶梯下走上来,横在二人中间。高大的背影将明月遮掩得严严实实,他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要是我们的街坊,自然可以。”   “哦。我糊涂了。”慕容笑着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抬头又道,“忘了介绍,敝人名叫慕容,从今日起就住在萧兄的对面。”   说罢,他自然而然的往上走了几步,走到紧锁着眉头的明月面前,与萧美人齐肩而站,这才展颜一笑。慕容扬手指向身后那座还未挂上门匾的空宅子,庭院深深,的确有人正往里头搬运东西。   看来往后的日子会很热闹啊。萧美人眯着凤眸,不由自主的扭头去打量明月。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唯独唇瓣嫣红似火,娇嫩得引人神往。不等他开口询问,明月便已握着拳头轻声道:“萧美人,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好。”萧美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指了王妈送她回屋。   明月。又见面了。本想这样轻松的打招呼的,不料她却是连说一句话的时光也不肯施舍给他。慕容拾起眼底的沮丧,再度望向萧美人之时便又是那副高洁儒雅的模样:“萧兄若是不嫌弃,择日再一同到寒舍畅饮几杯。”   “萧某定不负慕兄之约。”萧美人稍稍俯身,谦和的回礼。   两个人一来一回,皆是风仪万千,来围观的百姓只觉得赏心悦目。可二人都知道,彼此心间紧着一根弦。这根弦不拨则已,一旦触发必会震荡出慑人的威力。   慕容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一言为定。今日便不再叨扰萧兄。慕容先行告辞。”   方步下石阶,矮子张便快速的从人堆里窜了出来,顶着一脑门的汗珠,心惊胆战的伸手扶住他:“慕公子,大当家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嗯。我这便去迎接。”慕容有些无力的低笑,屏息凝神,步履缓慢的往空宅子走去。   借着石阶上的位置,萧美人远远便看到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子与前头运送杂物的不同,显然是乘坐而用。不过多久,车上的帘子果然掀了开来,紧跟着从里头下来一位英姿飒爽的中年人。   那人须髯繁茂,身着道服,颇有些侠骨仙姿的味道。萧美人隐约觉得有些面善,等那道长转身之际,隐藏在脑中的容貌便呼啦跳了出来。   是……他。   萧美人有些激动的握着拳头,幽暗的眸中绽放出熠熠亮光。看来与慕容的这一顿酒,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了。他向来不喜欢被动,既然躲不了,不如亲自抛出橄榄枝。   转回院落当中,只见明月居门窗紧闭,萧美人不由心中闷怏怏的不痛快。明月今日的表现,分明是还没能忘记那呆子。想要拉拢她的心,恐怕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真是头疼。   醒过神来,萧美人不急着去敲门,反而悠闲自如的又斜坐回树下,沏了一壶好茶,独自看书品茗。他倒是要看看,这只小乌龟能缩到什么时候。   每看完一本书,萧美人都会把它叠在矮桌之上。书一本接着一本的垒高,已逐渐有些摇晃不稳,可屋里头的人依旧没有动静。打个呵欠,他举目眺望天边西落的太阳。   虽然这么做伤及了他的自尊,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再一次输了,输给了这位极难伺候也是极难捉摸的明月姑娘。   萧美人起身,无奈的走到明月居,才发现原来门并未关实。推开门,他登时一扫心间的阴霾,哭笑不得的走到床边。   原来她一下午未出,却是睡着了。此刻的明月正如同一只小熊一般四肢并用的紧抱着枕头,眉头紧拧,呼吸酣甜。   今儿醒的本来就早,回到屋子里她一会儿想起慕容一会儿又想起萧美人,还要分着一点心担心她的银子,这么七想八想的就睡着了。有些想不开的问题,明月素来都是交给周公解决的。也许睡一觉就有答案了。   老天也很给她面子,时常醒过来,她便忘记了昨日里在为什么事烦恼。   萧美人坐在床尾,让自己舒适的靠着床尾的雕花栏。有些事一旦拖久了便会夜长梦多,所以他决定明天便设宴会会慕容。只是这桩子事情他还想亲自听听明月的意见,也好摸一摸她的心究竟是在谁那里。   明月转醒的时候是在深夜。   一睁眼便见床尾坐了个细眼长眸的美人儿,这着实是个不小的惊吓,于是醒来后的明月赶紧一骨碌缩进被子里:“你怎么在我房里!”   白天光想着不正经的事儿,夜里头就数他最精神!   “有事要同你商量。”萧美人锤了锤期间被某人当做枕头抱着的小腿,认真道。   “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半夜三更要商量的事儿准不是什么好事!   萧美人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继续道:“明日我打算在后花园宴请慕容。”   “……”明月的睡意被驱逐殆尽。原本浑浊的眸子在红火的烛光中变得沉静,她慢慢的眨了眨眼,平淡的说出四个字:,“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这就是她睡了一觉得到的答案。早已是分道扬镳的人了,如今再出现也只是红尘过客,反正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有交集,她又何必巴巴的放在心上,弄疼了自己,还讨不着半点好处。   想着,她挥着袖子嫌恶道:“若是为了这个,你还是赶紧去睡觉吧。”   萧美人闻言只轻轻一笑:“好。”   吃了定心丸,总算是能安心的合眼休息了。   ***   翌日。   日光大好,秋色初开,温柔的光线将院落里的枫树也装点得金光灿灿。慕容换了一身清浅的月白色夹袄,衬着他的肤色,端看着翩若惊鸿。   看得出来为了今日的小宴,他特地精心的打扮了。   萧美人已在盛放的菊花前等候许久,见他如约到来,伸手道:“慕兄请坐。”   “多谢萧兄。”慕容在左边的位置坐下了,一边略微着急的环顾四周,看面前的位置,应当有留着明月的那份儿,莫非她还是在躲他?心中一阵刺痛,慕容面上却是浅笑着发问,“客人还未到齐,萧兄不再等一等?”   “不必。”今天的事不能说与明月听,这张席子本来也就是专门摆给他看的,“她身子不快,不宜待客。”   “她身子如何?”一听到这句话,慕容首先乱了阵脚,可旋即便又收住了不该露出的焦虑,顿了顿补道,“听韩太师说,近来宫中瘟疫流行,我只是怕这病传到宫外来。到时候医治起来可就更麻烦了。”   萧美人夹了一块羊肉,仔细的蘸了醋,放入嘴中细细的嚼咽着,等吞了这鲜美的肉,他才怔惊道:“宫中染了瘟疫?”   “可不是。”慕容适时的露出担忧之色,“就连皇上也高热不退,连着几日带病上朝。不过今日萧兄请吃酒,咱们只聊闲话,不谈这宫闱里的事务。”   举杯吞饮的时候,慕容笑靥动人。酒液顺着他的喉管而下,胃里顿时火烧火燎得难受,他轻叹自己真的是不胜酒力,一杯下肚便已这样的不舒适。可是一想到住在这屋子里的明月,他不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想见她。   萧美人挑了挑眉,明白他话中之意:“好。宫中的事萧某也不屑嚼那舌头,不如,我们来谈一谈慕兄上番跟我提起的杨柳渡?”   “杨柳渡啊。”慕容笑了笑,正欲夹菜的筷子放下,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冷冽,“十年之前,那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他果真是知情的。萧美人压下心尖的兴奋,起身问道:“什么大事?”   “十年前杨柳渡的芦苇丛里头,曾发生过一起命案。死的人是位十多岁的贵公子……”慕容挑字拣句,尽量隐讳的说给他听,“我亲眼看见的,那孩子被挑去了手筋脚筋……抛在浑浊的污水里头。”   萧美人凌厉的看着面前的翩翩公子,也便将话挑开了说:“你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孩子。”   “是。”慕容淡定的点头。继而他离开座位,掀开衣袍向萧美人跪了下来,“慕容愿意协助公子夺回江山。”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为了家人。”慕容仰起头,面上有浅浅的笑意,“为了能尽早一家团圆。”   他并不是圣人,什么江山社稷,家国利益,于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捉不住绑不牢的东西。所以慕容这样做,也不过只是出于私心。   萧美人负着手,这件事他需要谨慎思量,正欲开口,忽然听到一阵尖利的惊叫声自不远处的厢房传来。   “救命啊!救……命!”   “明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道惊呼。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娇夫养成之三十八   就在后花园宴席上的人刚落座的时候,明月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走进萧美人的房间。   嘴上说是不在意,实则她也想听一听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事可商量的,一个是心怀鬼胎的黄鼠狼,一个则像高傲不拘的公鸡,总之,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是没安好心。   指不好两人正在偷偷的合计着怎么把她给瓜分了呢。不行,这次会议她也得参加!当然,还得“偷偷”的参加。   越想越不安心的明月于是披了斗篷,揣了一兜的零嘴,途经萧美人房间的时候很自觉的“顺便”进去看了看是否有可蹭的糕点。昨日萧美人那炮竹一放,果真不是虚的,到了夜里,百姓们就自发的排队送来各色的土特产和小点心。堆放在他的房间,叫她好是眼馋。   可谁知她一进去,便被人扼住了脖颈。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揩油不成,倒成为人质了。脖子上的手冰冷如铁,却在发觉她是个女子之后指骨放松了不少。明月呼出一口气,哪里还敢再做挣扎。   这时身后的人被床头上的锦盒吸引了过去,小心的持着她的身子,慢慢走向床榻。显然此人潜进萧美人的房间是在寻什么东西。   明月脑中飞转,立刻狗腿的问道:“大侠,您在找什么?一个人找不如告诉我啊,或许我能帮上你!”   “……”身后的人无语的微微僵硬,抓住她脖颈的手蓦然松开,转而覆上她瘦削的肩膀。明月立即从被他反掐着的姿势变成了侧揽在身旁,这会子只能看见搭在自个儿身上的那只手。   玉质葱白,纤盈柔软。好一只不染污尘的纤纤玉手!看得人好想……咬一口。   脑中这么想,明月当下便也这样做了。咧着八颗牙齿,张嘴便往那人的手腕上咬了下去!牙齿咬到了骨头,明月抓准时间,松嘴便嚷:“救命啊!救……命!”   ***   “明月!”   明月有危险!听着那凄厉的声音,萧美人心弦紧扣,脸色顷刻变得很差,借着酒桌便直蹬上屋顶。只这片刻的功夫,他便淋了一身的冷汗。   都是他的错,他怎么没想到韩老贼会在这个时候派刺客来?连日的安平让他太过疏于防守。   半跪着的慕容亦是心中一沉,旋即撩开袍子拔腿便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这个时候他只怨自己不会轻功,他恨不得能如萧美人一般飞檐走壁,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摒除不会轻功,他还伤着一条腿。小腿上嵌入骨肉的伤口每迈动一步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就如有一把刀子,生生刮过那血淋淋的白骨。   慕容咬了咬牙,忍着痛楚一口气跑出了矮木丛。   飞上屋顶的萧美人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依照判断,声音是自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凛了凛浓眉,只用了几个利落的跟斗便翻落在屋前的空地上。   萧美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踹开大门。   “萧美人小心!!!”   明月的声音就在耳边。   可迎面飞来的暗器实在太快!萧美人只觉肩头刮过一束疾风,一枚白色的飞镖已紧挨着肩膀寒猎猎擦过。披散着的长发被削断了几根,那飞镖穿透了衣裳,直钉在明月居的大门上头。   明月仍喘着气,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若是萧美人站得偏了,只怕这枚飞镖刺中的便是他的喉头了!   还好,他没事……   萧美人快步走进来。房中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只有明月被反捆在椅子里。   “明月。”萧美人低声的唤着她的名字,眼睫轻眨,“我来了。”   这个时候煽什么情啊!!快给老娘松绑先啊!明月淡定的白了他一眼,扭着脖子示意:“我的手!”   “……”不解风情的女人……正常家的姑娘不是应该哭得稀里哗啦,顺便以身相许吗?瞧她的神情,明显是个身强体壮的女壮士。   稍迟片刻慕容也赶到了门前。   因着途中摔了一跤他才慢了半分。慕容满怀紧张的跑到了厢房,却见房门大开,屋里头,萧美人正半蹲着为明月解除捆着她的手与椅子的布条。   看眼前的情况,这里是用不着他了。慕容无奈的笑了笑,这才察觉到腿上疼的厉害。可是他并未停下来处理伤口,方才虽在远处,但他瞧得真真切切,有一枚暗器从厢房中飞射而出。位置应当就在他的身后。   慕容扶着左腿,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向明月居。   和暖的日光下,白色的羽毛有如凤凰的羽翼,深深嵌在朱色的柱子里。他用力拔了下来,仔细一瞧,当即觉得奇怪:“这羽毛……好眼熟。”   他记得当初在琼楼的时候,明月的发间也曾别着这样一根羽毛。指尖捻动飞镖,他暂且抛却杂念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   明月已被松了绑,扭着发酸的身子跳了跳。   “有没有伤着?”萧美人却十分担心,摁着她左瞧瞧右看看,最好是扒光了她做个全身检查才肯放心。   “我没事!”明月撸起袖管子示意,“倒是那个小贼被我咬了一口!对了,萧美人,这几天你要小心一点,我看那个人身手不错,这次没得手,下一次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嗯。”萧美人听她唠叨的说着,唇边却开心的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担心我。”   “我……我哪有!我只是……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江湖上的人,从来都是这么讲义气的!明月握拳给自己辩解。   扭头却发现萧美人根本没有在她的解释,只磨砂着手中的布料,神色不妙的环顾四周。   “他并不是没有得手。”走到桌子旁,萧美人掀开了香炉盖儿,“他下了药。”   明月急忙凑过去瞧,香炉里搁置了黑色的粉末,这会儿没点上,不过味道也甚是好闻,她忍不住拾起一些凑近鼻尖去嗅。   “别闻。”萧美人蹙眉,压了嗓子,“这里头混入了迷药。”   “迷……药!”   “嗯。”见她依旧没有放下的意思,萧美人又挑眉笑道,“你要是喜欢可以点上。不过你晕了之后,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了。”   明月慌忙抖落了指尖的粉末,然后扯起他的袖子抹得一干二净:“你这个……宇宙无敌全自动渣!”   “咳咳。”   一声清咳,将屋子里正有说有笑的二人都从欢快的氛围中震醒。   迷蒙的天光胧在慕容的身上,将他的容颜衬得有些不切实际,月白的衣衫仿佛虚无缥缈的云裳,他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明月别过头,看见了他。   他亦是闪着眸子盯着她看,眼中有清澈的笑意。   慕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握着飞镖走了进来:“萧兄请看。”   萧美人只手接过,一时脊背冒出了层层冷汗:“……白凤凰!”他一直以为慕容才是白凤凰,纵然没有证据,可是他对这点坚信不疑。回想起来,慕容中的那一箭却是冤了。   “嗯?”就在萧美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慕容也皱起了眉头,“萧兄,你手上的东西,可否借我一看?”   “请看。”   这是一块白色的丝帕。慕容将它掂在手里,反复的看了几遍。许久,他才松开眉宇,眸光闪烁:“若是我没看错,这块帕子是我的。当初明月嫁过来的时候,我从银绣坊特地……”   说到一半,他才察觉到失言了,于是兀自苦笑:“这帕子一年只产三块。你瞧这儿……还有银绣坊的标记。”   “所以白凤凰是八婺之人?”萧美人不舒服的咳了一声。   “未必。”慕容摇头,“也许是另外二人。我们只要查一查另外两块分别是被谁买了去,也许就有眉目了。”   当中一块收入了他的囊中,那么……就数两广的杨家最有嫌疑。萧美人揉着眉角:“这件事暂且放下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月的安危。”   “是。”慕容点头赞同,“我手下有几个拳脚了得的,不如指派过来……”   你以为我傻啊!指派过来把她给掳走么?就算他们乖乖的,那也难保养了一群白眼狼。萧美人当下否决:“不必。这几日我来守着她。”   慕容顿了顿,微微笑道:“好。那就劳烦萧兄照看着明月了。还有方才席间一事,不知萧兄考虑的如何?”   “此事我还需再仔细斟酌。”只是……为何是劳烦他看着明月。听慕容的语气,倒好像自己藏掖着他的东西了。萧美人觉得他们俩合作这事儿,八成没门!每次看到慕容,他都忍不下心尖的杀意。他估摸着,慕容也正竭力忍着不抽刀打他……   “那么,我便在府中静候萧兄的佳音了。”慕容从容的俯身作揖,又哀怨的看向只字未说的明月,“明月姑娘,天气转冷,注意保暖,我们……后会有期。”   语毕,不等她回话,他已径自旋过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直到脚步声远了,明月才敢怯怯的从萧美人身后抬起头。   日光稀疏,但见稀薄的光雾中,慕容跛着腿,孱弱的影子被拉得绵长而又孤寂。心口忽然有些闷。   他的脚还未好么?自她离开也有十四日了吧?当脑海中清晰的跳出这个数字,明月才觉得有些恐慌,她并未刻意的去记,可是为什么她能这么清楚的记得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娇夫养成之三十九   秋季算是真的来了。   院子里的盆栽已经开始一截一截的泛黄。齐六不时捧着扫帚从左边扫过来,又从右边扫过去。可是殷红的枫叶还是不住的片片凋落。   这萧条的景色真是恼人的紧。   为了防止白凤凰再次偷袭,有两个人一直坚定不移的默默做着守卫工作。   萧美人与慕容此时正正襟危坐在门前的席子上,一壶清茶,两只瓷杯,剩下的便是熏得人昏昏欲睡的雾气。   清风徐徐,萧美人打了个瞌睡。   慕容的眼中也有了些睡意,身子斜斜的跌靠在椅背上,他登时又清醒过来,睁大了漆黑的眸子往那扇敞开的门里望去。   屋里的明月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轻盈贴身的红色劲装。紧致的剪裁将她的曲线突显得凹凸有致。慕容觉得喉头有点发热,捋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只是目光依旧留恋在她的身上。   明月抽紧了腰带,将一圈肥肉勒紧了,又拍了拍衣袖,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果然不是唬人的!瞧她穿上这衣裳多有江湖豪杰的风范儿!!光瞧着还不过瘾,明月伸腿用霸王机中的魂斗罗姿势飞起了小腿,咻咻!漂亮!成功击碎古董花瓶一只!   咣当的粉碎声把打盹的萧美人惊醒,他操起刀子就直奔明月居。   进得里面,才发现粉身碎骨的不是某人,而是他特地从扬州搬回来的花瓶。舒了口气,跟着他又紧了紧神色。双手环臂的打量低下头的明月。   “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光这样盯着我看也不是法子。”明月知道他没有生气,当即笑嘻嘻的解释道,“呐,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闯闯嘛!”   “……”萧美人抿唇不语。   慕容拄着杖走了进来,身子带起一股好闻的清风,他笑了笑:“是。闷着不好。让王妈带你出去走一走。”   明月没有理他,只拎起桌上的包袱,甩在肩头,豪气冲天道:“好了。你们该出去找女人的出去找女人,该放火的去放火!我先走一步!”   “你去哪儿?!”萧美人急急的拉住她。   “……难道王妈没跟你说。我昨日报了半山武馆的课,从今天起每天要去武馆学武吗?”明月理直气壮的反问。   抓着她的大手慢慢松开,带着半丝不屑的鄙夷:“你不需要学那些东西。我……”   “你不是很忙吗?”她并不是傻子,也知道萧美人和慕容都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只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他们都把手上的事务堆积在了晚上。而且她亦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是很融洽。与其三个人尴尬的呆在一起,不如各自散了做各自的事儿。   萧美人和慕容都哑口无言。   明月又道:“放心吧。那个什么白斩鸡的不是一直没出现吗?而且有齐六跟在我身旁,不会有危险的。”   “也好。”萧美人微微沉吟,“今日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不必了。”明月婉拒,“我让齐六赶着马车去就是。”   她推的这样一干二净,纵然萧美人再怎么不放心,心底也有些明白,无非就是做给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看。他点头答应下来,多希望自己这个时候能够糊涂一些。   等明月离开,慕容与萧美人双双进了慕府的偏厅,偏厅里等着他们的正是一身道士装扮的刘仅。刘仅方见到浓眉冷眼的萧美人,立刻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卑职拜见公子。”   “起来说话。”萧美人上前扶起他。   在门口驻留片刻的慕容确定四下无人,才带上门走进屋子。   ***   半山武馆在云都是有些名气的。   因为上一届的武状元便是馆长刘师傅的爱徒,这位刘师傅名不虚传,不仅仅是大徒弟成了朝中一员大将,手下更有不少学员也被朝中录用了,虽不及状元郎风光,却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自打半山武馆出了一个将军之后,门前来求学的弟子数不胜数。大家挤破了脑袋都想从这里学个一招半式,盼着有朝一日也能混上一官半职,摆脱平庸。   明月便是看中了刘师傅的靠谱,所以才特地选中半山武馆。可惜半山不是你想进,想进就能进的随便之地,当中还要多亏裕亲王为她走后门,她才能如愿拜在刘师傅门下。   下了马车,就有两名身着相同衣衫的大汉将她迎进里头。   她紧随着当中一人,穿厅过堂走到管事的负责人跟前。   一路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明月瞧,倒不是她有多漂亮,只是半山武馆中有女弟子本就是件稀罕事,更何况今日她穿着红火的劲装,往这群挥洒着汗水的汉子中间一站,越显得她身材火爆,颇有些看头。   管事认真的听完引介人介绍完她的来头,旋即递给她一个牌子道:“唐姑娘,从今日起你便在风字班中学习。”   明月接过来反复的瞧。只见上头刻着一个虎虎生威的风字。随后她又被领到了风字班的武场。一排排弟子正整齐的在师父的领导下一拳一脚认真的比划。光是看着这样的仗势,明月就已经觉得热血沸腾,不由得啪啪啪的独自鼓起掌来。   一时间大伙儿都往她这里打量。   “看什么!继续!”场中一声冷喝。 惹得明月忍不住侧身去打量方才作声之人。   犹见那人身高体壮,紧绷的衣服中隐藏着壮硕的肌肉,仿佛随时都会把身上的衣裳撑得嘎崩碎。再看他的脸,虽然长得不算难看,但明月总觉得不大舒服。不过她是来学武的,又不是来挑夫婿,管他长得舒不舒服呢!   第一次习武,明月兴奋得跃跃欲试,当下抱拳询问凌师傅自己要先学些什么。   凌师傅一双圆目在她身上周游一圈,摸着下巴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先学习跑步吧。”   “什么?跑步?!”   交了学费,自然得听师父的。于是可怜的明月便开始绕着全场跑步。一边甩着汗珠,她一边愤愤的想——去他娘的体质孱弱!去他娘的锻炼体能啊啊!早知道要先跑步,她就不交那么多银子了!!在萧府跑岂不是更好?!   就在她卖力跑步的同时。有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半山武馆门前。   车身其实并未多加雕琢,只是因为车里的那位高雅不凡的公子,显得连车辕也好像在闪金光。   素手撩开厚重的貂毛帘子,那公子负着手,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就是这儿。”他高兴的连眼中也抑制不住欢悦。   “慕公子……你真要这么做吗?”驾车的矮子张回首看着他,脸上尽是担忧。   “嗯。”车上的人轻轻点头,午后的日光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息,“强身健体是次要……这里也是韩世寻常用来销赃毁迹的地方之一。”当然更是明月日后最尝来的地方。   “可是……”矮子张欲言又止。   慕公子笑得越好看,他就觉得越不妙……总觉得这孩子喜欢孤身一人的去闯龙潭虎穴。   “张兄弟。你先回去吧。”慕容扶着车辕走下来,并没有带上车子里的拐杖,唇边温柔的笑着,他拍了拍马背,“回去跟大当家说一声,我迟些回去。”   离开拐杖他走得略微有些吃力。虽然身子不痛快,但是慕容的神情却格外的明朗。精神焕发,就连肌肤也有了一些血色。   他独自走到报名处,掏出五十两银子,笑道:“我要习武。”   桌案前的老先生抬头看了看他的脸,淡然的开口:“对不起。最近学员已满,请到别处去吧。”   “我要习武。”慕容仿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老先生恼了,“我说……人已经满了。”   咯噔。   他不紧不慢的自衣袖中摸出一块金牌,放在桌上:“现在呢?”   那老头儿趴在金牌前仔细的看了半晌,当认出这是韩世的牌子之后脸部忽的抽搐起来:“哎呀……贵贵贵客……我这便去告诉馆长。”   慕容从旁侧伸手拦住他,眉眼一弯:“这倒不必,老先生,我再向您询问一个人。”   “您问,您问……”   “不晓得唐明月现下被安在何处?”   “唐明月啊。”老头儿坐下来急速的翻着册子,过了好一会儿,复抬头道,“有了,风字班。”   “那么我便去风字班吧。”慕容食指在本子上敲了敲。   老头儿神色为难的挠头:“可是这风字班里的学员都是资质最差的,您去了只怕学不到什么东西。”说白了,这个风字班不过是摆弄手脚耍耍花式的,只能学些皮毛。他看着这位公子仙姿卓越,定是超凡之人。心想着要是扔到风字班那就可惜了。   “不碍事。事成之后,我这里还有一点小心意送给先生。”说罢,慕容摘下腰间的荷包。   韩世收下的人都市侩的紧,几个铜钱就能收买了。老者最后还是引着他去了武场。   慕容走得很急。   远远的他便看见空旷的武场里,有一个艳红的身姿正握紧了拳头,脸色发青的迈动双腿。汗珠浸湿了她的背脊,让衣裳益发乖顺的紧贴着她的身体。   不仅是他,此刻,数十名男子正席地而坐,咽着口水为她鼓掌。   身为男子的慕容自然知道他们在期盼什么。眸色一暗,他怒冲冲的加快了步伐。   ☆、娇夫养成之四十   明月只觉浑身热得难受,汗珠浸得后背粘糊糊的,忍不住用手撕扯贴身的衣物,好让肌肤也能透透气。殊不知这样的动作惹得大家都瞪直了眼儿。皆巴巴的望着她香汗淋漓的脖子,渴盼她把衣领拉得更低,好让他们饱览春/光。   “娘子。”   门外一声温柔的轻唤,让凌师傅不由厌恶的皱了皱眉。   只见一位年轻的公子含笑走来。他的眉如泼墨,眼中波光粼粼,唇畔微扬,将这屋里头最好看的学员都比了下去。   听到的声音的明月微微一怔,足下亦减了速度:“你怎么来了?”   慕容半带嗔怒的咬着唇,神情委屈:“你瞧你,身子都湿了。可别着凉才好。来。快把衣服穿上。”   说罢他褪下袍子,抖顺了,裹住她此刻散着湿气的身体。   这一裹,慕容便顺手将她拉在怀里,身子牢牢的遮住了她春光乍泄的后背。两具温度骤然不同的躯体相触,有如冰火相交。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明月有些眩晕的站得笔直,却见后边的手扯起了衣袖,覆上她的额间温柔的擦拭着。   武场里的气氛此刻冷如冰窖。凌师傅自讨无趣,只好把气发在了偷懒的学员身上。   明月把慕容拉到了角落,仰着小脑袋,恼怒道:“我跑的好端端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质问的人笑了笑,虽是被责骂,却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只是瞧着她汗涔涔的身体,又红唇微瘪埋怨出声:“你难道不知道他们都在看着你吗?”   “那又如何?眼睛长得别人身上,你还不许别人看了?”真是蛮不讲理。   “是。不许。”慕容点头,眸光坚定,“我不喜欢。”   “那又干我何事。”明月嗤笑,暗自里却不由得有些心虚了,“你我早就没有干系。真是劳烦了慕公子还要把小女子挂在心上。”   “明月。”慕容叹口气,知晓她是在赌气,连日来她从未拿正眼瞧过他,今日慕容特地让萧美人与刘仅主仆相认,好腾出一点时间来与她谈谈心,可谁知她现在浑身长满了刺,他靠近一步,身子里便深深的扎进一根刺,“你知道我并非诚心欺骗于你。”   若是知道她会生这么久的气让他这般饱受煎熬,当初他也就不会选择连她也隐瞒了。可是,当初他还未把她放在心里,这就叫世事难料罢。   慕容无端的漫出一股苦涩。他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能在他的计划之内,却不知人心是最易得到,却也最易失去。   “如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等这场风雨过了……”   话说至一半,明月抬手拦住了他:“诶。这位公子,这里乃是习武之地,你若是不想学习,一边站着也好,别浪费了我的学费。”   “我有牌子的。”慕容忽然神情一变,笑吟吟的拽着她的手摸向自己腰间,“你看。”   明月措不及防的覆上了他纤细的腰,触手之际摸到了骨头,包在她肉嘟嘟的掌心里也是略显此人。她从来不知道慕容竟是这样瘦。不对,从前睡同一张床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肉的,但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意外,大约是因为落下的伤,才惹得他体重剧减罢?   相反的,她倒是被萧美人养得不错,一身膘肉都能迎风发颤了。   慕容感觉到腰间的手往后一缩,却又若有似无的伸了回来,心中已经了然。于是又可怜兮兮道:“腿长在我的身上,你还不许我跟来了?”   好一个以牙还牙。她要是再绕,只怕又要被他绕了回去。明月决定不跟无赖一般见识,抽回手,冷冷的走回练习的队伍当中。   慕容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很自觉的与她齐肩而站。   明月往旁边挪了挪,身旁的人像条虫子一般的蠕动过来。又挪了挪,虫子紧挨着她,一脸“俺就吃定你了”之神情。   无奈之下,凌师傅只得将二人挑出来,独自搁在最后头,任由他们相爱相杀自生自灭。   ***   一连数日,凌师傅都让她提水桶扎马步,看着师兄们已经纷纷开始结对练习摔跤,明月甚是眼馋,时常躲在角落中自己对着空气过把瘾。   她觉着,凭借自己曾经掰下胖丫家窗子的壮史,如摔跤这等事那可是手到擒来的。慕容来了头三日,后来却是没有再出现。她倒也乐得耳根清闲,只是时不时还会往那扇大门外头看几眼。   今天凌师傅的心情似乎很好,休息的时候还端出了甜点给大伙儿填胃,到了午后,更是准了她一同练习摔跤。   “摔跤的技巧在于手和力道。倘若是位置拿的准。那可是轻而易举。”凌师傅说着,大掌捧起当中一名男子的熊腰,但见他面不改色,手儿将那人的腰部一举,便将他甩过了肩头。   明月看得心神振奋,忙自告奋勇要尝一尝当中的厉害。   凌师傅笑道:“只有你亲身体验过被摔的滋味,才能明白其中的要诀。”   明月横着心一想,横竖这些天连挑水这等事儿都做了,被摔一次又如何?指不准这一跤还能摔出一个盖世女英雄呢!   明月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答应之后,凌师傅搓搓手站到了她跟前。   她深吸口气,做好了受疼的打算。却见对面的人脸色难看得如同卡了鱼刺,双手停在她的身边,不知是要下手还是收手。   “凌师傅你怎么了?”明月困惑不已。   凌师傅这里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半带着让人觉得危险的笑意,那人的手中握着一块令牌,挑衅的晃了晃,便又收入袖中。   凌师傅吓得面色铁青,韩太师的人他怎么敢动?   “不如凌师傅先教我吧。”慕容自她身后走出来,唇瓣微扬。   明月憋着一肚子火,正欲发作呢,可瞧见他的面容,她不由得暗暗一惊。比及前几日,慕容的脸上更无血色了,眼皮子底下隐约泛起青影,恍若久病未愈之人。   “这……”遑论是明月,凌师傅也知道他的身子骨吃不消摔打。更何况他的腿走动不便,要是摔坏了,保不准是要被赶出半山武馆的。   “嗯?”慕容眉间一挑,分明是在说——让你上你就上。   凌师傅自然不敢延误,往掌心里吐了一口唾沫,便快步走近他。凌师傅这回可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轻举轻摔的意思了意思。   “再来。”   慕容撑着身子从地上起了身,步伐已有些不稳。可他的眼神却依旧稳如山峦,不可动摇。   凌师傅犹豫着托起他的腰,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   这一回慕容却并未立刻起来,他久久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双眼紧闭。良久,才笑道:“我学会了。”   学会了的第一要务当然得传授给自己的夫人。慕容整理好衣衫,却发现明月独自一人蹲在了角落里,在地上画着圈圈。   她的手指好像在写着什么字,写着写着,又兀自抱着膝盖低声叹气,一会儿咬着牙一会儿皱眉的自个儿沉思着。   慕容只觉得好笑,绕到她的面前俯□子询问道:“师姐,不如我们来试一试?谁被摔倒了谁就是输家。”   试你妹啊试一试!插/了她的队,如今竟还有脸来向她炫耀,真是不知好歹!本就没处发泄对他的怨气,他这是作死!   明月抱着手臂不理他。   慕容好脾气的马上跟紧,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若是你赢了我就再也不烦你。”   “……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若是你输了,你不许再躲着我。”见她答应了,慕容当下狡黠的补充道。   “……”明月咬牙切齿,不愧是深谋远算的狐狸,做什么事儿都为自己留着一条后路呢,不过她就是拼了命也要稳住自己的身子,不让他给扳倒,明月挺起胸膛,“谁怕谁!”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至武台之上。   这会儿明月倒是有些感激凌师傅了,这些天她什么也没学到,扎马步却是妥妥的。摆好了姿势,她向对面的人点头示意。   慕容走上前抚了抚她的发梢,忍不住低笑:“娘子还是这么可爱。”   别想用战术分老娘的心!   “我开始了哦。”对面的人眨眨眼。手臂轻松的环上她的腰。   饶是明月自己也能感觉到,慕容的力道大不如前。与其说是他想要推倒她,倒不如说慕容是在找一个撑住身子的支撑点。   他究竟是怎么了?   明月微微发怔,却在她这发怔的空隙,腰间的手忽然抽离了,转而伸向她胸脯。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饱满,明月浑身发颤,条件反射的捂着耳朵惊叫。   身前的人趁着这个空隙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她。   于是……她成功的被扑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几天没更新,感觉写崩了……这几天比较忙啊TT-TT,没有及时更新。可能接下来也会断更几天。争取早日恢复更新~~等我哟~今日这章还未修。等我空下来会小修一下。   ☆、娇夫养成之四十一   你大爷的!被摸也就算了,他竟然还顺便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雪白的牙齿轻咬着微微发红的肌肤,留下一道湿软的牙印。受到惊吓的明月打着嗝儿,伸手去推伏在身上的人。   慕容的身子软绵绵的,任凭她怎么推攘也不起来。一只手体贴的贴在她的背后,让她被扑倒的同时不会摔得太疼。   “快给老子起来!”感觉到被无数双眼睛瞧着,明月炸毛的扭着腰。   此刻慕容是以正面朝地的姿势搂着她,所以她并未看到他脸上隐忍的神情。慕容皱了皱眉,直等眩晕好了一些,才在她耳旁低哑的笑道:“别动,你这样我更不想起来了。”   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感觉到他体温的变化,明月果真不敢再乱动了,乖乖的让他继续压着自己。   好心的学员甲忍不住提醒道:“师父……我们要不要去扶一把?”   “扶什么扶!”这位贵公子的心思凌师傅可明白的很。乘机揩油嘛!这和片刻前自己的动机简直不谋而合。只可惜被这贵公子抢了先机!他奶奶的连姑娘的手都没摸到。   休息片刻的慕容已攒了些精神,右手支着地板,胸膛已被明月高高的撑起,他只觉胸口有些窒息,翻身便从她身上滚到了地上。   哎呦喂~吃了豆腐还装可怜!明月鄙夷至极的环住了手臂:“不要装了!给我起来。”   “……”   慕容发出一声不舒服的闷哼,蹙眉深深。   “你……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骗得了我!”长久没反应,明月有些心慌的靠近他,随后用鞋子踢了踢他的手臂。   这一踢,她才发觉慕容的身体软得无力,接着用手试探他的额头,明月吓得惊道:“呀。这么烫!”一定是发烧了,一想起方才她以为慕容是动了情才这样的滚烫,她不免心虚的涨红了脸。   向凌师傅请了半时辰的假,明月驮着慕容走出武场。   “娘子。”   肩膀被人箍着,明月听到身上的人有气无力的唤道。   “……嗯?”她犹豫了会儿,默默的应声。   长长的通道上能听见齐整的练喝,只有他们两个人扶持着慢慢行走。慕容闻言咧嘴一笑:“萧美人都给你吃了些什么?等你回来了我也做给你吃。”   凭什么以为我会回去?   明月沉默的埋着头。喉中哽咽,却终是没有把话说开。他说的那般理所当然,就好像她只是暂时寄人檐下,而并非与他恩断义绝。   明月苦恼极了。   因为现在的她分不清慕容口中所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萧美人虽然生性凉薄,但是他从来不会欺骗她,他待她的感情热烈如火,让她能够清楚明白的触摸到。   可是慕容呢?明月偷偷扭头瞟了眼压在她肩头的人儿,他笑靥如花,眉目清远,此时亦是歪着脑袋在瞧着她。   他的眼睛分明是瞳仁分明,清澈如洗的,但明月却觉得在这清澈之后,似是隐藏着什么东西。   眼前又浮现那烈烈的火光,以及慕容举着火把要烧死她的情景。   她摇摇头,又见慕容目光下移,盯着她的胸脯道:“我记得,以前你并没有这么丰满的。”   “……”明月不淡定的睁大眼,“什么叫以前!!!你以前对我做了什么!”她拼命想啊想,可完全没有半点被他摸过的印象啊!!   “傻娘子。”在她耳边咬了一口,慕容轻笑着说,“你我同睡一张床,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明月此时很想泪流满面的哼唱一句——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看见她神色窘迫,慕容越发的开心了,佯装可怜的闪着眸光:“娘子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做了正常夫妻该做的事。”   次奥……这么一说她觉得更不安心了好吗!走到半山武馆的门口,只见长长的车龙直延伸到了巷尾。   “咦,今日怎么这么多车子?”慕容一边刻意把重心寄在她身上,一边好奇的问。   明月吃力的佝偻着背,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几日没来当然是不知道。这些都是迎送那些公子哥儿的。”   慕容仿佛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幽怨之意,忍不住笑道:“原来如此,以后我一定每日准时都来。”   “不过也并并非全是。”她却没听出来慕容的话中之意,继续说,“当中也有给半山武馆送米粮的。这辆就是。”   “是么?”慕容轻吟,出神的看着车子上□出来的麻袋。他抿着唇,忽然一个趔趄,看似不小心的刚好栽在袋子之上。   趁着这个时机,慕容在麻袋上捻动食指,随后他了然的舒展眉头,这里头装的并非是谷子。   正在他发怔之际,又从旁侧窜出了一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混小子,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明月发怒之前,可怜的管事老头儿忙上前低声下气的劝阻,一边道歉,他一边附耳在中年人耳旁解释,“这位公子是韩太师的人……”   中年这才咳嗽一声,面色也缓和了不少:“既是韩太师的手下我就不计较了。赶紧走吧。”   等到慕容重新架上明月的肩膀蹒跚着走远,中年人疾步走到风口上瞧了许久。脑中人影晃过,他拍着脑门咬牙道:“就是他!这几日天天在店门口转悠的人,可不就是他吗!”   这翩然若风的身姿,云都可没有几个人!不行,这件事他得亲自禀告给韩太师!   ***   把慕容送回府邸,明月累出了一身冷汗。   左右都是狼,她这小日子过的真的水深火热。出门的时候刘仅大叔好心的提醒她,萧美人这几日心情不好,让她最好绕道而行。   可就住在对面,凭她怎么绕也是绕不过去的。   萧美人早就坐在树下等着她。   当她拖着疲倦的身子穿过走廊之时,远远便看见了树下正以一个妖娆的姿势斜躺着的萧美人。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长发倾斜下来,覆盖了胸口的风光,衣袖高挽,隐约能见到手臂上微微夺目的红肿。   无论是什么时节,他好像都喜将自己的胸膛展现给空气。只是现下已入了秋,不比夏季暖和,明月驻足在树前看了一会儿,随后叹息着转身。   自己的屋子里有毯子,是萧美人落下的,她去取出来给他盖上。   “真是头疼。”   脚下还没迈开,身后的人忽然打了个哈欠。   萧美人伸展腰肢,随后换了个姿势坐着:“好想杀人。”   明月听得心惊胆战,步子僵硬的回过身瞧他:“萧美人……我……”   从她去半山武馆后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说话了,每每归来的时候萧美人都会兴高采烈的捧着糕点来找她,而她却是闷头就睡。虽是在同一屋檐下,却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再后来,萧美人便识趣的独自看书喝茶。偶尔看到她也只是假装没看见。   仔细想想,好像是寄人屋下的自个儿太过分了。明月走近了好声好气道:“萧美人你别生气,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你做错了什么?”萧美人冷笑,有趣的将手支在膝盖上,拖着下巴,他的眼光明艳动人,语气却是极致冰冷,“你可别自作多情。为了你闹心我可没那闲工夫。”   听他这样说,明月也便笑道:“那敢问萧公子是在为什么事儿生气呢?”   “你想知道?”他眨了眨眼。   明月点头。她想为他分担解忧,好让心里不那么愧疚。   “过来。”萧美人朝她勾勾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明月坐稳了,才发觉萧美人的脸红得厉害,衣襟之上也满是酒精的味儿。她不由捏着鼻子:“你喝酒了?”   “嗯。”萧美人没有否认。而是举着杯子又轻抿一口,酒入脾胃,烧灼得整个人都火辣辣的。他沉稳的盯着明月,又问,“我的这个故事可是很长的。你要从哪里开始听?”   “挑简短的说。”还有心情贫嘴,明月越发觉得萧美人心情并不是很差的样子。怕这是个圈套,她不由得向边上挪了一寸。   “我今日把双儿葬了。”   双儿啊……明月一时有些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双儿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堆可怖的白骨。可对于萧美人,双儿却是埋在心底的一段记忆。明月没有追问,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饮完了杯中的酒,萧美人干脆捧起酒坛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酒水四溢,浸湿了他的胸口。   心里凉的很啊。萧美人抬起头,目光却没有半点醉意。他接着道:“我把她葬在了桃林里,和拾秋姐姐作伴。她们都是可怜人。”   说到一半,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这是寒潭清,双儿酿的寒潭清哪怕是在冬天里喝也不觉得冷。可酒坊中的却呛的叫人想要流泪。再也没人能酿出让能让他酐而不醉的酒了。   看见他这般明月心下有些不忍,于是劝道:“萧美人你别喝了。人死不能复生。双儿地下有知也会心疼你的。”   每个喝闷酒的哥们儿心底都深藏着一个忘不了的女人。   她想大概萧美人的这个心底之人就是双儿罢。   吞咽着酒水的人微微抬起眸子,在一片酒香中笑着问:“她自然会心疼。可你的心会疼吗?”   ☆、娇夫养成之四十二   “可你的心会为我而疼吗?”萧美人呵着冷气,狭长的眼睛透射出氤氲的雾光。他笑得颇是无奈,半掺着苦涩的表情似是在与自己打赌。而赌注,永远也无法用言语来计量。   明月抿着嘴,心绪涌动,努力的思考着该挑怎样的言辞来答他。   萧美人搁下酒坛子,慢慢的收敛了面色,便又是往常平静如水的姿态了:“不如你听我把故事说完,再回答我吧。”   他从鼻尖叹息,随后起身绕到了枫树前。半是殷红的枫树上正落下一片枯红的叶子。萧美人将叶子小心的接在掌心里,眼神落在重叠交错的窗栏外。   透过窗栏,他似乎能看到这几年一直随着他的那个噩梦。一幕一幕,全是他最不愿想起的梦靥,若是可以,他倒宁愿能抹去那段过往,抹去那个如今已经不属于他的名字——朱樾。   似是在思考该从何说起,直到微风吹得身上皆是冷意,萧美人才回过身子说道:“我记得那一年,我十二岁。”   时光仿佛穿梭回了他尚稚嫩的那个时候。   ……   比起云都,八婺的秋天简温柔得如同一只兔子。   初来乍到的小美人很是喜欢这里的温度。他生性好动,不受拘束,皇帝膝下的六个皇子中,数他最是调皮,为了方便跑动,小美人时常只穿着单薄的秋衣出入宫殿,紧张得宫里的侍女成日也追着他跑。   八婺的天气让他浑身舒爽。他不必再裹着厚重的棉衣,也不必担忧什么时候母妃会让刘仅去御花园里抓他回去写字。   天高父皇远,他洒脱得恨不得多留一阵。   这一回难得随着四叔来游江南,自然不能只躲在游船上赏光。早就听闻宫外的小点心精致又诱人,更是有宫中瞧不见的街头表演,小美人每日听着侍女在耳旁讲着,每日都心痒无比。   八婺的气候宜人,身子也随着变得懒散。   这一日小美人直睡到午时才起床。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画舫之上,周围能听见水波摇晃的声音,潺潺溪水,正是江南的风韵。小美人浸出了一身汗,展望四周却不见伺候他的人。   母妃说,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正如他的父皇一样呼风唤雨,所以他不必太过在意生活琐事,母妃让他学习的,从来都是治国之道与为人之理。   娇生惯养的他自小就有人为他添衣穿鞋没人伺候他,小美人便赤着足,衣衫邋遢的下了地。   刚掀开珠帘,他便看到了立在船头的两位大人。   一位是近来父皇时常提到的韩世,另一位则是他的四叔。   小美人虽然年纪尚幼,有些事却也有所听闻。宫里头的事儿大多都是这般,以讹传讹,最后传进耳朵里的,也未必全是真的。   他只知道几位叔叔中,四叔最不受父王喜爱。这位四叔心胸狭隘,多疑猜忌,在政事上向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因着早年打过几场胜仗,更是在朝中狂妄自大。所以父皇一直并未重用过他,只封了逍遥王的称号,凭着他在朝野之外横行霸道。   小美人站在珠帘后,眨了眨眼,看着神神秘秘的二人。   湖上刮起了大风,把斗大的锦旗吹得呼呼作响。   “韩大人。你说的那个人,眼下住在何处?”他听到四叔的声音和在了咸咸的风里,而四叔的脸上有按捺不住的兴奋。那种神情正如他养在宫殿里的那条长毛犬,当它饿了的时候看见食物,亦是这番样子。   相较这个锋芒毕露的四叔,韩世却是没有泄露半点心思。他只神秘的挑了挑眉,躬了身子声音很低:“等靠了岸微臣就把那孩子带到王爷面前。到时候您亲自比一比。看看他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好!好!”逍遥心神激荡的鼓掌,笑声飘荡在湖间,更显清亮。   大人的事儿小美人从来不喜欢过问。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指触动了帘子。   “谁?”只见船头的逍遥王警惕的凛眉,眼神如刀子一般冰冷刺骨。   小美人吓得浑身一震,步子往后一退,踩中了地上的桃核子。   韩世阻拦住眼光冰冷的逍遥王,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伸出了枯皱的手掌,笑得眼角堆起了深深的皱纹:“二皇子,您是几时站在在里的?”   “哼。”小美人对上他的眼,却觉得此人的笑意太过造作。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他不屑同这位接触不深的韩大人深交,“小王我什么也没听见。”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书中写的很明白。   韩世面上也无恼怒之色,笑了笑,慢慢的收回顿在半空的手,那双手在暗处握成了拳头:“二皇子您多虑了。微臣只是怕您会在这风口上受凉,您身子金贵,可要好好保重玉体。否则臣等回京怎么与圣上交代?”   “小王知道了。”小美人不耐烦的扬手,折回榻上又沉沉的睡去。   走水路本就要比陆路慢上许多。一船的人都是旱鸭子,一路下来,都精神不爽,头晕脑胀。一行人中独有小美人依旧精神抖擞,斗志昂然。   他还在韩世的茶中下了巴豆,四叔他不敢惹,这位狡猾的臣子却是怎么也不敢动他的。可怜韩大人躲在茅厕里头迟迟不出,上吐下泻,就连面色也变得蜡黄难看。一时间船上的小厮都在暗地里笑话这位英明一世,臭名一时的韩大人。   上了岸,伙食便比在船上要丰厚了许多,韩世看着满桌的精致菜肴,却是连尝鲜的份儿都没有,不由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小美人对自个儿的战果十分满意。却不料自己也中了招。   素来送到他嘴边的食物都是由刘仅亲自用银针试了的。刘仅是他的贴身侍卫,因着水土不服便由柳暗来接班,那一日,小美人喝下的红枣粥中,掺了分量很小的鸩酒。   ……   “这世上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   明月听着他不痛不痒的语气,心里却是难受的紧。   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的忧虑吗?她不喜欢去揣测一个人,若是刻意隐藏,一个人的本性是好或是坏,她也根本猜测不出来。   所以在听到萧美人淡然的说出他是皇子的时候,明月脑中的那些困惑的点滴便如同珠子一般串成了一条线。   萧美人磨砂着手腕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又继续往下诉说他的故事。   ……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   伸手摸到了湿冷的菌类,小美人惊骇得脸色煞白。这湿滑粘腻的东西触摸上去实在太恶心了。他不由嫌恶的甩动手腕,可是肢节方动,他便愣住了。   手上被铁链子缠着,他能够触及到的地方只有短短的几寸。   小美人已经展露出过人俊美的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环顾四周,他确定了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这样的铁笼子,是宫中拿来关押猛兽的。   铁笼之前,他的四叔正悠闲的喝着茶,拇指上翠绿通透的扳指挡住了他阴暗的眼睛,叫小美人遍体顿生凉意。   “衣服要多备几套。如何?你还穿的习惯吗?”   很显然,四叔并不是在同他说话。   小美人半眯着眼,从黑漆漆的铁栏中向外看去。乌蒙蒙的光亮里,他看见四叔的身边站了一位沉默的少年。   此刻,他正穿着华丽的衣裳,一头黑发被梳理得整齐发亮,额前佩着一块黑玉,少年的浑身散发出遮掩不住的贵气。   小美人忍住了想要求救的欲望。他知道,眼前的四叔定不会出手救他。说不定他的求救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可是,他不知道四叔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才十二岁的小美人怎能不紧张慌乱。他竭力的让自己靠着墙壁,好不让自己的身体颤的更厉害。   “王……王爷。”少年抬起了头。   背光之下,依然能看得出那是一张棱角十分温暖的脸蛋儿,长的必定也不难看。少年纠缠着十指,怯懦的道:“我……”   “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四叔。”另一道声音冷冽刺耳。   小美人把牙咬得紧紧的。   “可,可是……我,我还是做不来。”少年十分诚实的仰头说道,这身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束缚着他的个性,虽然料子比他以往穿过的要好上几百倍,但他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做不来也得做!”方才还平稳的嗓音顿时加了凌厉,逍遥王轻松的拎起少年的衣领,威吓道,“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朱樾!是未来的皇上!我是你的四叔。你最信任的人!你要是不从,你的娘亲……就会被卖进青楼里头!”   “是……是,奴才……不,小王……小王知道了。”少年手足无措道。   逍遥王满意的放开他。   而这时,小美人也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目。   那张清秀得有些美丽的脸庞,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小容的三更哟~~顺便元宵快乐!上学上班的妹子们都加油。   ☆、娇夫养成之四十三   明月听到这里,惊诧得打断了他:“等等。你说……你……你是皇上?”   萧美人端出了架子,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眉头像是蜿蜒的山峦,有一种青松之气。这样静而不动的气度足以让人臣服。只是电视剧中的各位明君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她如何也磨灭不了那些须髯丛丛,身精体壮,并且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中年皇帝形象。   作为一个皇帝,萧美人实在太过俊美了,倒是更像娘娘们私下养的面首。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身上多了一项可以考虑的优点?”萧美人高抬下巴,眼神当中有一星自豪。他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滋味,更何况眼前站着的是他在意的人。于是虚荣心就像那浸了水的棉花,益发的重了。   他迫切的想得到她的肯定。却见明月锁着眉,神情模糊道:“接着往下说。”   ……   小美人已经不记得被关在这铁笼子里有多久了。恍惚是几个时辰,又恍惚有几年这样长的时光。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酸臭已经忍无可忍。   四叔又带着少年过来看他,当他醒着的时候,四叔便会让少年好好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好的学习他的言行举止。   少年的举动一日比一日更像他。   甚至连眸中盛气凌人的神采也学的有些像了。   小美人心中的恐慌终于抑制不住。他开始在无人的时候呐喊求救,却遭到了侍卫狠辣的毒打。那些生长着新鲜荆棘的鞭子,每挥下去,都会带着皮肉翻卷的疼痛。   ……   这种痛,每到午夜梦回,依然还萦绕在他的肌肤间。故以他的睡眠都很浅。   萧美人将手上的疤痕呈给她看。当看到明月不忍的缩紧了脖子,他才觉得心里安定一些,扬着手臂说:“你可以摸一摸。”   明月有些惶恐,像是怕弄疼了他,只在那交错的伤疤上轻轻的安抚。   这样温柔的抚摸着,她才晓得原来萧美人的皮肤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细滑。明月止不住又在那手腕上拂拭,这下子,她心里倒真的不大好受了。   “这道疤子都是那些禽兽打的吗?”她看着他,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许心疼。   萧美人盖上衣袖,安详的摇了摇头:“不。这是被柳暗挑了的。”   经他这般一说,明月才想起来留下疤痕的地方恰巧都是经脉之处。于是低了眸子,不再说话。这样的经历该会留下多么深的阴影。至少她是个怕疼之人。受不得一丁点的痛楚,所以到如今才学会逃避各种纷杂的人事。   看着苍茫的天色,萧美人悄悄的站在了她的身旁,与她一齐沐浴着昏黄的光。   “我最痛苦的那一日,天上也有这样的稠红的光。”   萧美人弯起了眉眼。   ……   大概是四叔再也用不着他了。   小美人被几个汉子从铁笼里架了出来。出牢房的时候,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刘仅。金盔铁甲的刘仅怀中抱着锋利的大刀,好不威风。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小美人咬着牙就挣开了拎着他的汉子。他急急的赤着脚就往刘仅那边扑去,可是,脚上被绳子缠住了,他只飞出半尺便摔在地上。   吃了满嘴的泥尘,小美人委屈得鼻子发酸。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他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经受这些折磨。   “刘统领!”趁着还未被抓回去的时候小美人用足力大喊一声。   站在少年身旁的刘仅面容端肃的回头瞧他。   “王爷……这是?”   小美人满怀希冀,可他听到的却是四叔冷声的阻拦:“不过是个不知悔改的小贼。他的双亲都是杀人犯,养出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今日八婺府衙的张老爷正要押他去服刑。刘统领不必在乎这些旁的,免得耽误了时辰。”   刘仅深思片刻,目光游离的又扭过头:“不知他偷了何物要受这样重的责罚?他还只是个孩子。看起来年龄应当才于二皇子一般大。皇上素以宽和待人,王爷……”   刘仅不认识他了吗?   小美人伸手看了看自己满是污垢的掌心。   是啊!他忘记了自己此刻这番落魄的模样,发丝凌乱,早就高高肿起的脸上点缀着几颗红点子,上头还有未干的血迹。无情的镣铐正犹如那怪兽的爪牙,他已浑然是个囚犯的模样。   “刘统领!”而他的好四叔正恼怒的尖着嗓子,睨视着刘仅,“别以为你为皇上跑了几次腿就真的是皇上的知心人了。二皇子的疹子若治不好,你担当的起吗?”   “这……”小美人看到刘仅在动摇。   那位裹着厚重夹袄的少年闻言抖的越发的厉害,鱼白的天光衬得他的容貌姣好的如同一位女子,只是脸上此刻爬了几颗风疹,于是少年把帽子压得更低,只露出明亮亮的双眼。   那双眼看着他,眸中皆是愧疚。   “我才是朱樾……我才是!”只可惜小美人的愤怒最后也不过成了被人捂在喉头的嘤咛。他被这拥挤的队伍遗落在阴暗的牢笼里。   道上的车队已缓慢的启程了。   心灰意冷的小美人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想起了母妃教他的道理。可是这些在眼下都派不上用场。   他无助的被牵到了一片田埂之前。   夕阳晚照,眼前的鱼塘和芦苇也披上了金辉,小美人眯了眯眼。只听见身后的人嘀嘀咕咕道:“现在怎么办?柳暗大人可有吩咐你怎么处理这小子?”   “我只听说这孩子留不得……咱们还是在这儿等上一会儿。等柳暗大人送二皇子出了城,必会再折回来的。”   他们的谈话好像传自遥远的地府。   小美人昏昏沉沉的站在湿润的田埂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几只白鹭在水中觅食。   这样的景致竟比他游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美丽。他挣了挣手上的镣铐,没用的,这么做出了弄疼自己,根本无济于事。   “容儿……容儿……你在哪儿?快出来,别跟娘捉迷藏了。容儿……”   远处不知谁家的娘亲正在呼唤着孩子回家。小美人呆呆的旋过身子,却是如何也寻不到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想念他的母妃。   就在此际。他看到血红的地平线上,有一匹高头大马正踏着沙尘向他奔来。   马上的人把手上的枪支一挑,就将他轻而易举的挑在了半空中,柳暗举着他转了几圈,直到他头晕得呻/吟出声,才把他扔在地上。   “柳大人!”两旁的人慌忙伏地叩拜。   柳暗并没有下马,只从腰际取出了一个玉瓶子,投给当中一人:“喂他喝下去!”   “是!”   短促的回答让小美人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快要到了。他战栗着后退了些许,却因为足下泥泞,陷进了湿泥之中无法动弹。   “不!我不喝!”   “你不喝?这可由不得你。”柳暗有趣的跳下马,亲自走到他的跟前,十指捏上小巧的下巴,隐约还能听到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小美人疼的银牙紧咬,眼里滚着泪花儿,却是不落下来。   “好啊。你倒是有些骨气。来,把鹤顶红给我。”柳暗掰开了他的嘴,手背一疼,措不及防的被尖锐的牙齿咬住了。他看见少年的目光,寒冷得像是极地中的冰剑。   柳暗疼的伸腿将他踢出很远。   小小的少年滚在地上,沾了满身的泥巴,可怜的像个乞丐。   “哼!既然你不想死的痛快,那我就让你尝尝筋脉寸断的滋味。”这种手段柳暗用了不下百次,跟着韩太师做事,求的便是干脆利落。   他一把拎起小美人的衣襟,足尖用力的在他腹上反复的揉搓。   小美人痛得几乎岔气。   可痛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又挨了一掌,混沌之际,他看见柳暗摸出了鞋底的匕首。   匕首覆上他的手腕,柳暗找的十分精确,眨眼之间,他便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手上的疼痛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接着是另一只手,左脚,右脚。   一番下来,小美人已经死去活来数回。每每再他以为不能再疼的时候,身体里就会掀起另一波更厉害的疼痛。   朦胧之间,他看见柳暗身旁有另一重人影。   “大人。一切已办妥。”   “嗯。”那个人抽出帕子拭了拭自己的手指,神色高傲,“柳暗。做的好。二皇子往后一定会重用你的。”   “是。”   “哼。皇上突然病危,看来二皇子要提早上位了啊。”   ……   故事终于说完了。萧美人活动手腕,俯身看着陷入沉默的明月。   “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死了。”   “啊!”明月这才缓过神,对上了他带着捉弄之意的眸子,“我……我也会死吗?”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先心疼我吗?”萧美人语气虽是带着埋怨,可脸上的神情却轻松自在。他并不是想讨得她的同情。有些事他并不想瞒着她。   慕容便是个极好的例子。   “放心。我用我的江山保证,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娇夫养成之四十四   天黑了。   萧府点上了今日的第一盏灯。   如今明月的脑海中,尽是萧美人被挑去手筋脚筋的情形。光是想象,都让她觉得可怕:“后来呢?”   “后来……”萧美人捻着清香四溢的茶叶,指尖便染上了淡淡的香味儿,“后来,好像我被扔在了鱼塘里吧。我也总算是没有错看刘仅,他单枪匹马的赶了回来,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   明月听得心惊肉跳,慌忙拉着他:“什么叫好像。你自己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疼的快死了,哪有那心思记这些。只是后来听双儿说的。”萧美人却表示无所谓,挑了挑眉,眼神仿佛在说——你今天是不是把智商忘记在武场了?   “那……再后来呢?”明月追问。   萧美人摇摇手不愿再说了。最痛苦的,并非是他被挑去经脉的瞬间,而是躺在床上的那一千个日子。他几乎每天都要忍受着同样的苦楚,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要自己了结生命。   这样如同蝼蚁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若不是双儿,大概他早就腐烂在了鱼塘里,成了芦苇的肥料。   是他这个狂妄自大的人,扰乱了双儿的一生。   他的双儿住在杨柳渡附近,父亲是位江湖游医,母亲早逝,还留了一位瘫痪在床的兄长,家里早是家徒四壁,没有半件值钱的家当,所幸父亲时常挖一些草药去药铺子里换碎银子,不至于饿死,但生活仍旧过的十分清贫。   萧美人出事的那日,双儿的哥哥去世了。   在他的伤口愈合了很久之后,双儿依旧每天会做着同样的噩梦。她在他的身边惊醒,然后死死的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然后萧美人便会轻轻啄着她的额头,将她拥在怀里,温柔的问:“我的双儿又做梦了吗?”   ……   梦靥是相同的。   整个杨柳渡充斥着茫茫的雾气,,在一片生得正好的芦苇丛边,双儿看见了有人在埋葬尸体,那具尸体几乎已经面目全非,浑身的衣衫都被鲜血染透了,牢牢的黏在身子上。   坑埋得很深。   城里的军爷都是惹不起的,所以她和父亲躲在一旁,等着军爷相继离去,才拉着哥哥的尸体走出来。   这是片没有石碑的孤坟。   拉着车子的父亲愤恨的说:“双儿。那个人还没死……快,我们把他挖出来,兴许还会有救。”   当二人将他挖出来的时候,少年身上的血液还在流淌。果然是还留着一口气的。   这个梦难辨真假,双儿时常说着说着便会泪流满面。   因为——如今躺在芦苇丛旁的,已不再是那个少年,而是她的哥哥。父亲的后半生便是因为愧疚,活活把身体给亏空了。   父亲是神医,只可惜他医治的了少年的经脉,却医治不了自己的心病。   ……   梦境醒后,萧美人习惯为她点上一盏红烛,随后与双儿相拥着坐在床上。   双儿稚嫩的身体冰凉如水,依偎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随后,他便小心翼翼的从她的眉间吻到了脸颊,拍着她的肩膀说:“双儿。我在。我是你的哥哥。”   那段日子,他们是相互扶持着走过的。   他不再是尊贵的二皇子朱樾,只是萧双儿的兄长——萧美人。   面具带得久了,就算想脱也是脱不下了。   听完之后,明月总结出了一点:“看来这位韩太师并不是什么好人。往后我再也不去什么半山武馆了。”   萧美人对于她总结出的结果非常满意,点头道:“嗯。你有这样的觉悟最好。只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明月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凝重的吸了口气,严肃道:“我的确是有些心疼,只是萧美人,有些感情是很复杂的。”   “那么,若是我与慕容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谁?”萧美人直白的追问。眼神有些许期许。   这个问题的性质就等于是时下百试不厌的“如果我和婆婆一起掉进水里,你会救谁?”没想到在几百年前,我们伟大的祖国就有这么高科技含量的问题了。   明月苦笑着想毕,斟酌了半晌,凝视着他坚定的答道:“我谁也不会选择,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只是,若是他死了,我会很难过。”   萧美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平淡的笑了笑:“若是我死了呢?”   “你不会死。”明月摇头,“你有你的国仇大恨,你还有一身高强的武艺。你也不舍得死。”他说给她听的故事,只让她更加确定萧美人不是常人。他的意志力已是不可打败的最强武器。   萧美人顿觉豁然开朗,舒展了手臂,懒洋洋道:“太了解我可不好。不过,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明月不太明白他话中之意。   萧美人抿了口茶,眼角斜斜的上扬了起来,让他看上去越发的冷艳动人。依旧是那鄙视的表情,萧美人无奈的叹气道:“我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笨。我快要怀疑我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好吧萧美人,你成功的拉到了老娘的仇恨!虽然你的往事是凄凄惨惨戚戚,可是侮辱她的智商,就另当别论了!   明月叉起了腰:“你才笨,你全国都笨!”   “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萧美人躺回树下拿起了书卷,“因为你的存在,国民的平均智商的确拉低不少。”   方燃起的战斗力顿时又瘪了回去,她不得不承认,要比高端黑,萧美人那可是当仁不让的人生淫家。   院子里的灯光全洒在了地上。萧美人执着书,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背对着明月,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怎么?你舍不得走了?想要留下来伺候我么?”   “我呸!”留下字正腔圆的两个字,明月负着手回了屋中。   等听见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萧美人才重新坐起来,半是苦恼的看着纸窗上的灯光:“要不是我今日的逼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承认对他的感情呢?”   ***   太师府。   梨花桌案之前,韩太师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他独自站了很久,直到腰背有些发酸了,才坐回椅子里,绷直了脊背问道:“八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原来角落中还立着一位年轻的公子。   他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衣,羽带绑着乌黑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温润的很舒服。慕澜闲闲的施了一礼,神态恭敬的回答:“学生已通知八婺府衙的张大人。张大人回信说,杨柳渡的白骨依然还在。”   “那白骨可有什么特征?”韩世的眼中透着精光,隐隐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回恩师,张大人说,那白骨之上似有什么刀子切过的痕迹,好像曾被人挑去手筋脚筋。”慕澜小心翼翼的埋着脑袋,视线停在自己的足尖之上。   韩世点头沉吟:“那便是没错了。”   可是,萧美人又是谁呢?他以为当年看到这件事的只有慕容,没想到凭空窜出了一位萧美人。他只知道这位曾经与他密切联系的萧美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其余,一无所知。   萧美人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优雅灼眼却又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最近朝中上下倒也还安稳,并未发生什么异动。   可是,斩草要除根,萧美人如今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韩世想了想,复抬眼关切的询问眼前的慕澜:“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哦……多谢恩师关心。”慕澜遮掩住手上的包扎,诚惶诚恐,“学生这只是小小的烫伤,并无大碍。”   “那便好。你如今已经是当朝的文状元,往后可是国家栋梁。”韩世颇有些赞赏的说道,“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慕容还有这么个弟弟。”   “恩师与我兄长认识?”慕澜觉得奇怪。   韩世微微一愣,知道自己说岔了,便也顺着自己的话问下去:“慕容没有同你说十年前的事?”   慕澜摇头。   他只知道兄长从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便开始痴傻了。直到成亲之后,才有些好转。   韩世鹰眸闪烁:“你不妨可以亲自问一问他。”   有些事,的确是要好好的问一问了。慕澜的脸色骤然变得严峻警惕,手摸索向袖子里。袖子是空的!他急的直冒冷汗,仔细想了想,他终于知道袖子里的东西去了哪儿。   慕澜急急的告退了。   他前脚方离开,海安米铺的陈老板后脚走了进来。   擦肩之际,陈老板忍不住多看了慕澜几眼。   “陈安。你有什么事么?”韩世正提起笔打算写信,见得陈老板,只瞥了他一眼。   “回禀太师大人。”陈老板跪拜下来,“小的前日给半山武馆送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这几日他总是在我的店外盘旋,小的只怕,他正盯着我们袋子里的东西。”   韩世拢着衣袖,不由觉得好笑:“你可知道是谁?”   “叫什么名字小的倒是不清楚,只不过……那人长得与方才出去的公子极像。而且,还有您亲赏的牌子。”   “哦?”他这般一说,韩世当下就知晓是谁了。   他搁下了笔,将信纸折叠得工工整整。   看来这一回要除的根,还不止萧美人一个啊。   ☆、娇夫养成之四十五   慕府的门开得笔直,幽幽清风吹得门前的红灯笼微微摇晃。   明月看着灯笼上那硕大的慕字,咬了咬牙,还是随着小厮走进去了。   这些天光是自己的事儿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随她一起来云都的柳错。早晨时柳错托王妈给她捎来口信,她才恍然记起来柳错的父母还在慕容手上。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了贿赂慕容,她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锅蜜枣粥。枣子是她亲自去市集挑的,足足炖了一个中午,直熬出了甜滋滋的香味和浓稠的清甜。   自从知道半山武馆是韩世的股份之后,她心中生出一股抵抗,也便再未去学过武术,让她有些琐事做也是好的,所以她才精心的煮了几个时辰好打发这无聊的光阴。   粥烧得的确不错,把前院闭目养神的萧美人都给引了过来,盛了一碗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于是乎明月对于贿赂这事儿就越发的有些底气了。   家丁引着她走进一间雅致的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简洁而朴雅,床单铺的整整齐齐,一旁的孔雀梳羽图上,挂着一件湖蓝的衣袍,明月盯着这衣裳,一时有些发怔。旧人旧事,只可惜旧时的心境早就不在了。   “夫人请慢坐。”等缓过神,家丁已捧了一盏茶,闻着香味,是她从前在慕府中常喝的紫笋茶。   她是来自取其辱的,哪儿有什么空子喝茶啊。明月暗自抓紧了食盒,试探着问道:“慕容不在吗?”   “哦。公子晨间就和刘道长一齐出门了,不知何时才归,不过公子曾嘱咐过,倘若夫人回来的早了,就让夫人在屋子里等着他。”   夫人?听到这个久违的词,明月心神沉寂,心尖儿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生生壮的她有点儿头疼。   明月不得不承认,她又走进了他早就想好的圈套里。他可真真是什么事都能想在前头。   手上忙活着收拾东西,家丁忽然又回头,小心的说道:“夫人……恕奴才多嘴一句,小夫妻俩,本来就是床头吵架床位和的,更何况你还看不出公子一直在纵容着您吗。凭他的才智,要想把您给带回来那可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奴才来的时间不长,公子的为人却瞧得真真切切,他是对谁都狠的下心,每提及夫人却开始瞻前顾后的举棋不定。总是说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妙,要想的事情也是一大堆,不过最终却是拿不下定数。”   每个人都有克星,大概公子的克星就是夫人吧。   明月眨了眨眼,暗自苦笑:“公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倒没有,都是奴才耳尖听到的。只偶然听到过刘道长说是要去抢夫人回来。可是被公子拒绝了。”家丁叹了口气,话头还未继续,只听屋外响起一道清亮的笑声。   “小鱼儿,就数你最多嘴。”   明月抬头。   一束明媚的光绕过了慕容的肩头,洒在他的背上。他素衣羽扇,站在这刺眼的光晕中淡淡笑着,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明月不知所措的站起来。这才发觉,慕容的脸色其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好,只是此刻他的眼中盛满了真切的笑意,所以才让整个人都恍如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他那里大步走了进来,又惊又喜,连伐子也轻跃的仿佛要跳起来。   “娘子几时回来的,也不通知一声。好让小鱼儿也准备些你爱吃的糕点。”慕容扇动着睫毛,眸光流转离尽是说不出的怨妇气韵。糕点二字他刻意往重了说,小鱼儿知晓这是暗号,于是麻溜儿的借词取糕点走了。   慕容狗腿的到了茶水,递送到她的眼前才发现原来小鱼儿已经泡了。   这混球,该办的事儿没办妥,不该办的事却一应抢在前头。慕容愣了愣,只好自己抿了一口。明月瞧着慕容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笑吟吟的啃着茶杯,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她看,一副打算做持久战的模样。   哎。   敌不动我动。   明月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便很自然的说道:“来,先尝尝我做的蜜枣粥。”   回头之际发现某人俊美的脸上神情微变,只是转瞬便又恢复了温柔的微笑。   “对了……你身子好些了吗?”这句话没有打过草稿,明月也是犹豫了许久才问出口。   “啊。我的头好晕。”面前的人柔软的瘫软在桌子上,眨巴着清澈的大眼,“听小鱼儿说,那日是娘子送我回来的……”   咦?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好啊。见他装傻,明月也是乐在其中,展颜笑道:“慕公子真是好忘性,当日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那边摇头再摇头。无辜的神情惹人怜爱。   明月将打开的食盒紧紧盖上,顺手挎在了腕上,转身便道:“甚好。想来慕公子定也忘了那个完全不重要的赌注。哥下次再来拜访!”   “你要去哪儿。”慕容哭笑不得,不过是开个玩笑,她倒是气到深处了,看来她是把他放进了心里。心中有了些把我,他慌忙起身拉住她,语气可怜,“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况且我还没尝过娘子亲手做的蜜枣粥,光是闻起来就好香啊,娘子,快给我盛一碗。”   混蛋,你是来打探柳错爹娘的事儿的,怎么生起气来了?既然慕容给了她台阶,她也只好顺着台阶滚下来。   重新坐回桌子前,慕容乖乖的端坐着等她舀粥。   晶莹黏稠的粥装在白瓷碗中,清清亮亮的,只看着就觉得好吃。慕容手托腮凝视着明月的一举一动。   等她熟练的盛好了,双手捧着奉到他面前。   “快吃。”   慕容尝了尝味儿,顿时眉头皱成一团。好甜。傻丫头,不知道他不能吃甜食吗?从前他误食了红薏泡的糖水,疼得他整张脸都青紫了。   她不记得他的习性,他却记着她所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好吃吗?”旁侧的明月钻出脑袋,期许的问。   喉头已经有些难受了,慕容却依旧轻松的微笑着:“好吃,娘子做的。比灶王爷做的还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啊。”只有多吃点她才有底气开口求情啊!   “嗯,不知道下顿吃是什么时候,我要全部吃光。”他轻抚着明月的发梢,扬起了唇。   这一回明月并未逃避,任他有如宠溺的摸着小猫儿般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慕容吃得很慢,等他吃完慢慢一壶之后,桌上的茶已凉透了。   明月忙起身收盘子,一边收,一边试探着瞟向他:“那个……慕容。还记得聋哑村吗?我在村子里有个好朋友,可是他的爹娘不见了。一直托我找着,我想起来我醒来之后是与你在一起,想必你一定知道他们的下落。”   苍白的脸色慢慢转黑,慕容眉头紧攒,一语不发。   好夫人,原来你是要讨柳暗和柳夫人啊。这种事只要开口便好,何必用甜品抓胃这一招呢?   知不知道这一招可是害惨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T-T忙着上班。。这几天几乎回来就散架了。等周日多更一点~   ☆、娇夫养成之四十六   “他们在我手上。”慕容坐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咬着牙,声音微微发抖,“要我放了他们。可以。”   “真的?”这么快就承认了,不科学啊。不过此时明月可没这心眼儿再去琢磨旁的东西,只怕他一会儿又开出什么不平等条约,明月赶紧把话截在了他的前头:“你可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悔。”慕容摇了摇头,握着被子和善的笑着。   他握得十分用力,十指的血都挤到了指背之上,而那苍白的指骨却隐在杯子之后。他低眸看了一眼。笑容有些无力。   明月想了想,又激动道:“等等等等!我反悔了!那个柳暗害的萧美人这样凄惨,就不要把他给放了,免得他再出去祸害别人。”   听到这番话的慕容低着头勾起唇角,他晃了晃茶杯,眼神柔软得如同天边的朵朵白云:“柳暗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那个柳错是恶贼之子,你就不怕他利用你,找到了双亲之后再去杀萧美人?”   这一问,明月也迟疑了,仅是片刻,她圆溜溜的眼珠里又重新铎上坚毅之光:“不会的。柳错不是那样的人。他在聋哑村救过我……”   说到聋哑村,二人不由得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座村庄,大概是彼此都再也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地方。   沉默片刻,终是抵不住阵阵痉挛的慕容先开了口:“好。明日午时,我让小鱼儿把柳夫人送到萧府里。”   “嗯嗯嗯。”明月忙不迭点头,一边露出了笑脸,一边挽起了食盒,临走之前忽然想到——慕容这只老狐狸若真是担心她,怎么会放着这样好的机会不亲自来,要让小鱼儿来送呢?果然跟着萧美人这只以食与色为生的孔雀呆久了,自己的智商也跟着捉急了。   虽然智商捉急,但是总算结局了一桩大事儿,心头轻松许多。明月想着一会儿回府还得与萧美人也沟通沟通,让他解除对柳错的软禁,最后的步骤嘛,就该拍拍屁股周游四海去啦。   这边厢步屡轻快一跳一跳的回到内院,才方出了长廊,明月就惊呆了。   但见萧美人最爱的那张长椅之上,躺着一位风骚入骨的艳媚女子,浓妆艳抹的,倒是真有几分姿色。眼下这位姑娘正娇滴滴的侧躺在虎毛毯子里,整理着身上的残迹。   哎哟喂,朗朗乾坤,萧美人如今是越来越开放了啊!   明月正晃着脑袋,嘴里嫌弃的啧啧出声,便看见萧美人正端着一盘提子不紧不慢的自明月居走出来。   他浑身只着亵衣,胸口衣襟松散,露出一片大好风光。他似是根本没有看见瞠目结舌的明月,只笑着夸张门坎,箭步走到女子身边。   “喂……”明月这一声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太阳正在西沉,月亮也没出来,更是没有星星,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天气很正常啊……不像要有异动的样子。   可是,今儿这慕府萧府的人,就像是约好了一般,一齐都不正常了!   只这发愣之际,萧美人已端端正正的跪在了长椅前的毯子上,身子一欺,就把娇软无力的女子给扶坐起来。   他们这是要作甚?   明月刻意走得慢些,咳,她才不是想研究古人是如何做各种前戏的呢!她只是想试探,这院子里的两人什么时候才发现她的存在。   为了怒刷存在感,她时不时停下来喘一口气,擦擦汗珠,自然还有顺便那么瞄上几眼。   “萧公子~”   同是三个字,在那艳姬的口里却是百转千肠,余韵跌荡。   她软绵绵的支着身子,藕臂轻掩,薄纱之下的身躯若隐若现,诱人遐想。   萧美人愉悦的笑出了声儿,用他的食指勾起眼前美艳动人的女子,随后轻轻的落下一个吻。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吻正如呼吸一般淡然——凭怎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深情的用尽感情去呼吸。   被啄了一口的人儿脸色泛红,越发的娇羞可爱了。她扭了扭身子,倒是更方便的褪去了肩上摇摇欲坠的轻纱。   “今夜你不留人家在府上过夜吗?”双手缠上了萧美人的脖子,女子挤出一丝讨巧的媚笑。   他必是极享受的,瞧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先不说这个,”面上的笑靥一顿,萧美人轻抚上她的唇角,“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   “什么游戏?”女子显然很亢奋。   明月却是很抗愤,忍不住偷偷的在心里卧了一下槽。这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嘘。我们谁也不许说话。”半跪着的萧美人神秘的眨眨眼,因着眼中那三分笑意,比那姑娘还要明媚狂野。   紧跟着,他的玉指摘下一颗最小的提子,小心的咬在牙尖。萧美人恶意的将那提子又咬进了舌尖,才用魅惑的声音道:“来,吃了我。”   一路忍到如今,明月终于光荣的阵亡了,提着食盒飞一般的逃进明月居。随后是习惯性的大门紧闭。   吱呀——   一推之下,明月才发觉自己的手穿透了大门。本来的木栓子被折去大半,如今有一团冷风正从一个拳头大的破口里灌进来。   “萧美人!!你对我的门做了什么!!!”魔音三尺,绕梁不止啊。   “萧公子,好像有人叫你的名字。”   “有么?我好像没有听到。”萧美人睫毛微颤,含糊的笑道,“我如今,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那艳姬听到这番话,心里更是花枝乱颤。于是美眸紧闭,等着他吻上来。   外头的人毫无反映,明月却察觉了新大陆。   这个破口,拿来看热闹却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她端了瓜子,坐在小板凳里,透过视野极好的洞口看着笔直朝向她的二人。   萧美人已经含上了艳姬的薄唇,轻咬慢磨的交缠着,让她这位思想开放的现代人也好生接受不了。提子早就在二人的唇齿里化作了甘露。   等瓜子壳儿铺了一地,现场秀的两位主角才相拥着坐在树下。   “孟儿。你就要跟军队走了,我实在是舍不下你。”萧美人捉起女子的一只手,仿佛极度珍爱一般,吻了又吻。   被叫做孟儿的艳姬钻进他怀里,愁容满面的答道:“我也是。萧公子待我如此,孟儿一定不会辜负公子一片深情。”   “嗯。”说到辜负的滋味,他倒真的是一清二楚。萧美人收回思绪,又理着她的发梢问,“你何时出发?”   “再过五日。”   “五日吗……”时间有点紧啊。为什么不能再长一些呢?   明月此际完全听不清两人在谈论什么,只是瞧见萧美人微微侧过了脸,他的眉间有解不开的愁绪,只顿了一会儿,就又是背对着她了。   “到时候萧公子会来送我吗?”孟儿仰着微红的小脸,蹭上他尖尖的下巴。   “一定。”一定送你最后一程。   ***   明月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顶黑压压的顶着一团乌云。   睁开眼,却是衣衫整齐的萧美人正俯着身在看地上的字儿。那是用密密麻麻的瓜子壳凑成的“家”。明月双脚小心的与它保持一段距离,好像生怕一不小心,便摧毁了足下的“家”。   他看得眉头紧锁。   不过他的眉头很快便解开了,脸上的神情冰冷如霜,恍若无事的扭过头看着窗子。   窗门紧闭,并没有什么风光可看。只是他不想再把目光流连于她的身上。   ☆、娇夫养成之四十七   有的时候萧美人也会不争气的想,倘若自己只是一只猫便好了。就像府上不知何时跑来的那只野猫清风,哪怕它偶尔消失,明月也会急着去寻找。就算偶尔被遗忘,清风也不会觉得心焦难受。   萧美人坐在树下,看见趴在茶几上的清风眯着眼睛,侧身舔了舔身后的毛发。   他不由伸手在它的脊背上轻柔的梳理,清风舒坦得扭头朝他叫唤了一声,随后跳上他的膝盖,十分自觉的盘坐下来。   “真可怜。”萧美人唉声叹气,捏起它的脸蛋揉了又揉,“你已经被她遗忘了。”   人走茶凉。   虽然有些不甘心,可这是事实,随着时光的消磨,越来越深刻的映现在心头。   片刻前。   “萧美人。”明月绕到他跟前,压着睡痕的小脸写满严肃和坚毅,“我有一事要和你商量。”   “何事?”漠不关心的支着下巴,萧美人终于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明月的眼睛又圆又亮,正如那清清冷冷的月光,萧美人看得出,小丫头现在正压抑着兴奋的情绪呢。   刚从慕府那边回来,看来是从那边得了什么好处。   明月丝毫也不客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柳错,前几日我打听到有一个镖局正要押镖赶往扬州,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让柳错回去怎么样?”   萧美人听完之后,压了压眉头,端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商量?我萧美人可是一国之君,你凭什么与我商量?”   “凭什么……”明月苦恼的挠挠头发,随后自然的脱口而出,“凭你喜欢我啊。”   “好。”萧美人翘起了二郎腿,勾勾手指,示意她靠得近些。等她理直气壮的与他两两相视,萧美人才淡淡道,“那么我问你。倘若我让你做我的皇后,你可愿意?”   像是怕她一口否决,萧美人立马又接着道:“先别急着回答。你好好想一想,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表白。你若是愿意,那么,我的财产,我的子民,还有我……都将是你的。你若是不愿意……”   “萧美人,你还是没有明白。”明月毫不犹豫的打断他,她的面上有坦然的笑意,“哪怕我喜欢你,我也不愿意做皇后。”   让她一辈子禁锢在空寂的宫殿里,守着琉璃彩瓦板着手指等待他一月一次的临幸吗?或者是让她与他的妃子们争风吃醋?这样的日子简直就像是坐牢。而且,她的性子本就不受拘束,要她圆滑处事更是不可能。   在现代看遍了各种宫斗小说和野史的明月深深的明白,一入后宫,恐怕会尸骨无存。   “好。”萧美人反倒是舒展了眉梢。   一个哪怕,已经说明一切。   人啊,都是这般,旁观的时候什么大道理都懂得,可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倒是个蒙头避世的糊涂人了。   萧美人正襟危坐,唇边露出一抹讥笑:“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如我这般的好夫婿,人间哪得几回有。你可说定了,到时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萧美人也绝不娶你。”   啧啧啧,皇上大人自恋的毛病又犯了……明月交缠着双臂,退避三尺。   这边撩起顺滑的青丝,露出整张面容。他的五官雍容而狂野,却又教人讨厌不起来。萧美人磨砂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撑着桌子起身:“要放那个柳错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咦?该狡猾的人不狡猾,不该狡猾的人如今也学起了耍手段。   明月无奈的问:“什么条件?”   “我要你离开云都。”萧美人慢慢的沉下脸,方才还是丰朗的神采,这会儿脸色阴郁得有些可怖。他看着明月,慢慢的重复了一遍,“我要你离开云都。我萧美人得不到的女人,他慕容也休想得到。这个条件你能做到么?”   要她离开慕容吗?   明月低眉咬着唇瓣。一下子没有说话。其实萧美人的要求也并无不可,这不是她一直在努力做的事吗?努力的想要和慕容撇清关系,努力的逃离慕容的圈套。   可是当真要让她下定决心的时候,心里竟然有浓浓的不舍,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如何?”萧美人换了个姿势,换做斜支着脑袋看她,嘴边噙着微笑,他理所当然道,“一人换一人,不是很公平吗?”   “……容我好好想想。”   ……   萧美人回过神,清风已伏在自己的腿上甘甜的入睡了。   午后的日光懒懒散散的,时光仿佛依旧停留在她夺门而出的那个时刻,从没有走动过。   他望了望大门敞开的明月居,里头的一桌一椅都是之前的模样,只有桌上的秋桂,没有王妈的照料,早就嫣了模样。   有什么办法呢?赶走她的人,正是自己啊。   眼前最要紧的,是让她远离云都,远离这个即将要经历风浪的繁华之都。   ***   艳阳高照,马蹄声声。   柳错心情大好,虽然小媳妇儿没能救出他的爹,不过他仍旧满怀感激。爹的严厉他自小就记在心里,此番爹爹没随着他们走,柳错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经过云都城门的时候,柳错忍不住让王妈撩开了帘子。   大把大把的阳光倾淌而进,刺的端坐在软垫里的明月微微扬起了脑袋。   此刻她的一张脸上尽是沮丧,双手绞着衣角,一看便知神游在外。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柳错和柳夫人。   对于她来说,离开慕容不过是迟早的事,如今萧美人拿着鞭子赶她,正是合了她的心意。没有她,慕容照样能生活,可是柳错不能没有人照顾,柳夫人也不能一直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所以,这是最好的结局。   明月舒展十指,掌心里西索作响,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握着一封休书。这封休书正是自己当日写的,她去找慕容道别的时候,小鱼儿只把休书转交给了她。   说是公子近日不接客,哪怕是她这个妇人也不见。   “也好。”明月想着,叹息道。就算见了面那又如何呢?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倒不如就这样走了。   “小媳妇儿。你也觉得好吗?”柳错开心的拱到了她的身旁,睁着明闪闪的眼睛咧嘴大笑,“既然如此,等我们安定下来,就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计划。”   “什么……计划?”完了,才走了会儿神,好像又闯祸了!柳错刚刚都说了什么啊!可别再吃了什么亏才好。   “小媳妇儿你休想耍赖!”柳错急的直跺脚,脸也涨的通红,“你先前就说好了要给我做假肢,还要教我复健!”   幸好没把自己给卖了,明月嘘一口气,这才和蔼可亲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的笑道,“嗯。我说的话绝不作假。”   “好。等我有了手,便能像慕先生一样牵着小媳妇儿了。只可惜,这手终究不是真的,大约也不能感受到小媳妇儿的温度。”说罢,柳错璀璨的眸子铎上一层黯然。娘时常教他知足常乐,可是他发觉,人往往都是贪婪的。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中的欲望越发汹涌。   明月的笑意微微一顿,继而揉着他的长发,搬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柳错。人与人最近的距离并非手牵手,而是心贴心。所以你没有手,并不可悲,也不可怜。在我的眼中你和我并没有区别。”   柳错双眼重放光彩,就连腰板也挺直了些。   没错,他所在乎的人都在乎着他,这就足够了!   马车已经真正的离开了云都。目光所能及之处,不再是繁复美丽的高楼宇阁,金色的余晖细碎的洒在前方的道路上,将影子拉得寂寞而绵长。   车夫将马儿赶至小河旁饮水。   明月捻了一块芙蓉糕,细细的尝着。忽闻耳边柳错惊道:“咦。好多士兵。”   她探头一看,只见数百名身着铠甲的官兵手持着发亮的武器井然有序的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明月也觉得奇怪,来的时候可并未见过这附近扎着营帐啊?   “哎。这些人都是赶着去云都接粮的。”王妈捧了一碗甘甜的泉水踏上马车,余光瞥了眼面容紧绷的官兵们,又压低嗓子道,“听说每年入秋的时候,皇上都会为边关的将士屯些粮食。此事一直都是韩太师负责的。可又有人说,近年来边关不太安平,总是饿死或者冻死一些年轻的新军。不过这国家大事咱们哪里扯得清楚呢。”   粮食,韩太师?明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把抓住王妈枯瘦的手腕,明月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是公子亲口说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慕公子好像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对,这些天常陪着公子的那位姑娘,便是这回押送粮食的齐将军的小妾。”   “齐将军的小妾,怎么会和萧美人搅在一起?”明月更觉不妙。萧美人的口味甚是挑剔,拣人家吃剩的东西,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王妈苦恼的皱起了老脸:“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这几天公子的脸色不大好看,行为也是有些反常。”   譬如她,就是半路被公子赶出来照顾明月姑娘的。   明月揉了揉眉心,沉淀了一会儿,又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唔……记不大清了。不过,我去收拾行李的那日,不小心听见了慕公子和公子的谈话。好像是说,此事事关性命,一定要等姑娘走远了,才能着手。”   是什么事,非要让她走得远远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_<%最近时间好匆忙,再加上被拔了网线,所以更新不太稳定。话说文快到了收尾阶段~本来有一颗要写30万字以上的壮志雄心,不过时间实在太紧迫,只好缩水了T-T新坑也在筹划中~蓝后感谢山渣画铺画的慕容~~\(≧▽≦)/~   ☆、娇夫养成之四十八   夕阳近黄昏。   城门的角落里,隐着一位白衣公子。他骑在黑色的骏马之上,一只手死死的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墨香盈盈的纸扇。   他的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从城门下进进出出的人,森冷的视线仿佛要看穿每一个昂首快步的过客。   他的唇瓣有如初开的丁香,此时抿做一条线,更是薄润性感。   白衣公子的身旁,还有另一位黑衣黑帽的年轻男子。黑衣人压着帽檐,只隐约能看见他唇边张狂的笑意。   “韩老贼可真是花尽了心思。”黑衣人慢慢的开了口,鞭子在手中敲了敲,漂亮的左手撑起宽大的衣帽,“你看,这些挑粪桶的,运馊食的,还有那卖糖水的,都是给韩老贼贩卖私盐的走狗。”   他的瞳仁是深深的褐色,映照着身后轰轰烈烈的天色,看上去益发的精神抖擞。   白衣公子听完脸上更凝重了。   那黑衣人忽的又兴致盎然的说:“慕兄,不如我们来赌一赌。看那辆马车里,有没有藏着私盐?”   白衣公子听罢稍稍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朴素的马车,藏蓝色的流苏,浅金色的帘子,看着极是舒坦。白衣公子微微一挑眉,笑着摇头道:“不必了。属下自然相信萧公子。裕亲王一会儿就到,不要耽搁了萧公子的时辰才好。”   “哎。你这个人真是无趣。”黑衣人枕起双臂,眼角带着懒洋洋的流彩,“说不定会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比如说,捉奸在车。   白衣人笑了笑,终是没有再说话。   这一黑一白的两人正是萧美人和慕容。   有趣不有趣又有什么打紧。慕容只想紧密的筹划,一举将韩老贼给拿下,等拔了心头这根刺,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家了。一想到还在家中等着他的爹娘和明月,慕容的眸子不由变得柔柔软软,恍如天际的云彩一般。   一匹红鬃马长啸着自巷子里冲出来。   城角的萧美人和慕容都侧头去看。   就在他们扭头之际,那辆浅金色的马车掀开了窗帘。从里头张望出一双明澈的眼睛,那双眼睛贪婪的打量着云都街道上的一切,好像每一件事物对他来说都是有趣的。   而这个人的身边坐着的正是明月。   只不过眼下她正盯着自己的鞋尖,丝毫没有看见窗子外并肩而站的两人。   马车很快就穿过了城门。   慕容回过头的时候就连车轮子的踪影都瞧不见了。心脏没来由的沉了几分。他举手捂住了胸口,便听见耳畔萧美人悠扬的声音。   “六叔来了。走吧。让我们去会一会那老家伙。”   “是。”   一车一马,就这样越行越远。   马儿一溜烟就跑到了城郊,这是一户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农户草庐。三两堆潮湿的草垛,一头壮实的老牛,任谁也看不出这小小的地方还暗藏玄机。   裕亲王首先推开了门,萧美人只觉一跨进门槛就是一股陈旧的霉味,当下嫌弃的抽出丝绢,蒙住了鼻子。   要不是为了看那人的落魄样,他死也不愿踏入这种地方!   慕容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等三个人都齐全了,裕亲王才领着两只后生走至破败的木板床前头。   爬满老茧的食指轻轻一敲床榻,裕亲王示意他们上床。   “六叔。”萧美人目光犹豫,身子往后退避,神色扭捏的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这样的好事,还是让慕兄先上吧!”   慕容脸色发绿,不过很快他就发觉了裕亲王的用意,果真乖乖跳到了床上。   酥松的木板经由他这样一踩,发出咯吱咯吱令人胆战心寒的声音。慕容在塌陷处更用力的一踩,果然一个暗格倏然呈现在几人面前。   萧美人此时已从草庐半刻游中回过神来,也严肃的将丝绢收纳进怀里,纵身跳上床板。   但见狭小的暗格中隐藏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精铁链子,裕亲王伸手一拉,床榻登时一分为二,正在床上仔细研究的两人顷刻间顺着滑道滚落进地底下。   萧美人倒还好,一个利索的翻身就反跳起身,慕容却是被撞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揉着脑袋。   “速去速回。”   空旷的通道里传来裕亲王铿锵简洁的四个字。   现下听起来有如魔音穿耳。   萧美人掏了掏耳朵,恨恨的骂道:“死六叔。还是一样不讲人情味。等我登基了,看你还如何威风!”   慕容扶着墙壁晃悠悠的站稳了,一睁眼才发觉,这地牢里根本就黑漆漆的伸手不见脚趾!心下暗道不好。   “萧公子。你带了火折子了吗?”   “没有。”萧美人不紧不慢的拍去膝盖上的尘埃。   “那……这个暗室里可有火折子?”慕容不死心的又追问。   萧美人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也察觉出事情的蹊跷之处,一个蹬身,沿着斜坡窜到了顶端。隔着木板,尚能看见一丝可怜的碎光。   “六叔!放我们出去!”   倚着床沿的裕亲王一副逍遥自在的神态,只把双手环的更紧,冷冷的说道:“这暗格,只能进,不能出。时间很充足,够你们先解决自己的疙瘩。”   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人间横着一道鸿沟,要一起并肩战斗的人,怎好连最基本的彼此信任都没有呢?所以在行动之前,他设下了这么一出测验。   萧美人听罢,宁息养神,用了五成力,果然,精铁链子牢牢的挡住了隔层,任他怎么砍也撼之不动。   疙瘩?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疙瘩呢?人都走了,谁也找不到她。这死大叔要不要这么精明。就不能眼花耳聋一次吗?   等萧美人落回地面的时候,慕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些碎木屑,搁在铁柄的折扇上,生了火。   萧美人沉默的走到他身边,发觉这位翩翩如玉的公子正在认真的打量石室。   室内空空如也,四面光洁无瑕的墙壁,紧密得不见一丝缝隙。话本中的密室好歹还有个烛台,用来做机关,可这密闭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慕容看了一会儿,秀美的眉毛微微一皱。   就在此时,手上的木屑灭了,原本就昏暗的可怜的光线瞬间陨灭不见。   空气中尚还能闻到火沫的味道。   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室,感觉有点奇怪。   萧美人舒口气,在黑暗中问道:“咳,你是如何生的火?”   “刚好身旁余着点木屑,足下有石子。不过我带的木屑不多。”慕容坦然的回答。这木屑还是上回他进聋哑村之前做火药剩下的,不想,却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萧美人寻着他的声音慢慢摸索过去,一边又急促的询问:“现在怎么办?”   他这个人,拥有最多的便是金钱,而最缺乏的便是耐心。而且,这死大叔还把他和情敌关在了一起,想想就心如火灼。   慕容却是气淡神闲,淡定的挨着墙壁有如一只壁虎一般的走着,终于他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块,轻轻一推,面前的石壁便翻转了过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之上蓦然点亮齐整的两排红烛。   萧美人的眸子恍如也被点亮了,负着手满意道:“慕兄来过这里?”   “没有。”慕容说着展臂拦住他,探出一只脚好整以暇的说,“方才借着木屑的火光看见每堵墙上都有一些符号,我只是凑巧推算出来罢了。萧公子且慢行走,小心有机关。”   在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里,记住了全部的构图并且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推算出来吗?萧美人抿住唇瓣,他本来以为慕容只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傻小子,没想到,他的能力竟然这般惊人,好像顷刻间讨厌度减弱了那么一丁点儿。   “慕兄如此有才能,不如做我的国师吧。”   “多谢萧公子美意。”慕容在平坦的地面踩了踩,两旁没有暗箭射出,才踏出另一只脚,慢慢的走在前头,“只不过慕容心胸狭小,恐怕装不下国。”   萧美人并没有失意,只笑了笑,随着他缓步前行。   如果当真做了国师,恐怕他偶尔兴致来了还是会想砍一砍他的脑袋吧?真讨厌啊,为什么有的人要占着他的心不肯走呢?   出了通道,是一条冰冷清幽的小溪,溪水森冷,还泛着清澈的碧波。要走到对面,必须两人同心合力淌过这约莫五丈长的水流。   这对于会轻功的萧美人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对于腿伤才愈合的慕容,却是一件难事。   他凛了凛眉,把裤腿挽高了,赤足入水的那一刻,是锥心的冰寒。   等他上了岸,早已湿了衣裳,还浸出一身冷汗。   萧美人悠闲的沿着石道继续走,一边头也不回:“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装了这么多年痴傻。”   提及这个,慕容有些难受的收敛眉目。   他眼神迷离的瞟向一旁,方要开口,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面上传来。   “慕容!慕容!混蛋……这个要从哪里进去啊!萧美人,你在哪里?”   这声音撞击到空旷的洞壁里,重重叠叠的充盈满人的耳朵。   慕容怔了怔。   萧美人却是勾起了一丝笑意:“看来你的娘子还是舍不得我啊。”   ☆、娇夫养成之四十九   混蛋!到底他们是怎么进到地底下的啊。   明月撩起耳边的青丝,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形同一只小狗一般的伏着身子。更可恶的是,她所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很有节奏感的噔噔噔噔。   明月恶狠狠的回头瞪向正无聊的在抖脚的裕亲王——这噔噔的声音便是他干的好事儿。   被瞪的人儿丝毫也没有悔改的觉悟,只交缠着双臂,面冷如霜,颇有一副山无棱天地合,我管你是谁的阵势。   心急如焚的明月只好自发间抽下簪子,开始蹲下来翻动土壤。   “小姑娘……”裕亲王紧紧扣住臂膀的两只手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松开,他挺直了脊背,冷峻的眼中有一丝无措,“你这样做也不过是徒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这密室,只能进一次,除非他们能找到出口出来,你才能进去。”   “……”   明月无语凝望苍天。等他们俩出来,她还下地做什么!!这个裕亲王确定是萧美人的亲六叔吗?!把自己的侄儿关在一个连他自己也未曾进去过的秘境不管死活,这是亲叔叔干的事儿吗!!   明月焦躁得整个人都要冒火,拨了一会儿土,弄得自己像是个种田归来的村妇,还手疼的紧。于是决计一番之后,她决定使出慕容的秘密武器——火药。   奶奶的,先移平了这破屋子再说!   一切想好,明月掏出了火药塞进床板里,绑上长长的引导索,随后淡定的退至屋外。等点了火,她才慢吞吞的仰着脖子问道:“那边的那位裕亲王,您不打算移动尊步出来避一避吗?”   回答她的却是比冰霜更寒澈的几个字:“……绳,我剪断了,你不进来一起等吗?”   老奸巨猾啊!明月有如遭受晴天霹雳,一时挠着头,傻傻愣在原地。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一定是被人吃了。竟然连豆腐脑都不如。   正垂头丧气之时,足下陡然轻微震动,仿佛有人想要通过敲打来传递讯息。   明月登时兴奋的恢复跪伏的姿势。   耳边听到的是闷闷的说话声,虽然分辨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当下明月已能够确定,是慕容和萧美人!   ***   地面上的动静传下来清晰完整,可是地底下的任何一切声响,等挨着厚厚的石壁传达上去的时候,却已是微弱无力了。   “看来你的娘子还是舍不得我啊。”   萧美人玩味儿十足的侧目观看,等这句话转换到了心间,就变成了——既然走了,你又何必再回来。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会让他变得更难堪吗?   慕容抿嘴一言不发,踮着脚尖在石壁上敲敲打打。   声音能传进来,说明离地面很近了,也就是说离出口很近了!   他要出去,只有出去才能尽快见到她。   “明月!你想好了吗?是不是还是觉得当我的皇后比较划得来?”萧美人将双手搭在嘴边用来扩声,只可惜他丝毫不知,能听见他这句话的,只有慕容。   慕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只留给萧美人一个寂寥的背影。   “萧美人?”慕容那柔弱的小手小脚,哪里能敲出声音?所以明月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习过武的萧美人,她定下神,又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听着,这条密道只有一个出口,裕亲王说出口在西南的方向……”   “所以,只要往西南的方向走就能出来了!”萧美人领会了她的言中之意,眯了眯眼,“慕兄,我们走。”   慕容依旧背对着他,只是肩头像是发冷般的颤抖着。   “你走吧。”   “慕兄此话何意?”萧美人不大痛快的收起了轻松的神情,他紧拢眉梢,冷哼一声,“哼,因为她口中喊的人不是你,所以嫉妒了?”   “不。”慕容摇头。   “哼。懦夫。我同情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人,真是可怜。   “我说过,我并不嫉妒。”饶是慕容脾气再好,也被惹得有些恼怒了。   “那就走在我的前头!那就比我更快到她身边!”   慕容终于忍无可忍,浓眉轻挑,转身淡然道:“……萧公子倘若能够尽快离开这间石壁,我就能马上见到我的娘子了。”   “……?”萧美人匪夷所思。   又只见慕容伸手往衣袖中摸索了片刻,顷刻的功夫,手指间就缠上了数十包分量很小的火药。十包小火药合成一团,便是能炸开这石壁的大火药了!   他仔细观察过,这里的洞壁与那精铁不一样,显然质量不好,墙壁之上已有小小的裂缝。可是,哪怕是有武力的人想要凿开这堵墙通向地面,至快也要花上半天功夫。有了火药便不同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里炸成四分五裂,却又不影响其他石壁。   所以,他需要萧美人先离开这里,才能使出火药。   他是划算得极好,可是萧美人却沉下了脸:“六叔说过,你我需要联手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慕容这样中途退场,是要置他于何地?   慕容眨了眨眼,笑意无邪:“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不合作的。你我都知道,我们离了彼此也照样能找到出路,这不过是裕亲王设的一计。”   “好。”萧美人兀自念道,顺便抬手活动胫骨,“那么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先解了我们的疙瘩。”   “你想打架?”慕容微笑。   对面的人亦是笑,水晶般的钟乳石折射出发白的光彩,映照在二人面上,让彼此都不由自主的把眼睛落在对方脸上。   “说好不打脸。”慕容理了理衣袖,语气轻松自得,“我还得留着我这张俊美无双的脸蛋儿去见我娘子。”   “凭你这句话。我只怕盛情难却。”   萧美人盈盈一笑,只这说话的功夫,拳头已像弹簧似的迸射而出。这一拳打的是实打实,将慕容的脸都打得偏了过去。   慕容用食指勾勒唇角,吐出一口鲜血,坐在地上:“甚好。其实,我也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看来关于这一点,我们还真是默契十足。”萧美人收起拳头,凑近唇角吹拂,他娘的打个人却是也弄疼了自己。这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慕容摇摇晃晃站起来,双手箍住了他的腰,随后用了八成力,将萧美人摔过了肩头。   摔跤他可是有些经验的,在半山武馆中学的最精的人便是他。   萧美人躺在地上喘着气,他万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慕容绊倒。方才慕容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整个人凌飞在空中。   慕容若是练武,功力只怕不会在他之下。   咦,奇怪,怎么突然间地底下的动静变得大了?   她甚至能听到闷沉沉的撞击声,就彷如有什么重物被摔在了石板上。这样一来她更加确认,自己的话他们是能够听见的。   可是,他们在说什么呢?   明月苦恼的提高了分贝:“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清!”   “慕兄身手不错啊。”萧美人轻松的翻坐而起,揉着脖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力道不足。这么软绵绵的,我怎么会痛呢?”   “那么,就请萧公子赐教了。”慕容神情淡然,可终究还是萧美人的手更快,眨眼间他已被萧美人缠住手臂,在锁骨上狠狠的砍了几掌。   他痛得险些岔气。   二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脚的慢慢从石室打上了石阶。   感觉到他们在移动,明月高兴的随着他们前进,一边鼓励道:“没错,正是这个方向!”   听到上头的人在瞎指挥,二人都纷纷觉得好笑,只是室内的气氛却一点也不好笑。   慕容咬紧牙关,稳住自己的身子。他知道摔跤这一招一旦用过之后,便对萧美人不再管用了,没有半点武功基础的他只好开始借助铁扇的威力。   慕容展开铁扇,伸手便打在萧美人的后脖颈上。   萧美人趁乱往身后一瞧,只见在自己的背后,已是尽头,任何通道也没有,只有一抔黑土。   地上的明月更是一头雾水,她这一路爬啊爬的,竟是爬到草丛里来了?食指拨动干枯的野草,她不由惊呆了。   一团黑土四溅开来,紧接着她看到了更精彩的画面。   两位美男子正掐住互相的脖子,脸光绯红的滚在地上。   咦……原来方才这激烈的动静是这么发出来的吗?   她眨了眨眼,只当没看见,默默的抱住了膝盖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土拨国的吗……”   见着明月,慕容当下委屈的眼中泛起了泪花,手上依然死死掐着萧美人的脖颈,唇齿间已凄惨的倾诉着:“嘤嘤嘤,娘子……他打我!你看,你看看我的脸,肿的好高。”   明月纤眉微耸,这下子是看得一清二楚了。慕容的左眼被烙上一层青紫的印记,嘴角鲜血尚未干涸,萧美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脖子被勒的通红,眼中泛着可怖的血丝。   萧美人避开她的眼神,首先松了手。   ☆、娇夫养成之五十   明月上了慕容的马儿。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晕的绯红,浓浓的在地上裹成一团。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想了片刻,明月还是咬着唇问出了口。   与他这样两个人静静的一同行走,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久到记不清是在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样的道路上。   “没有。”慕容心情很好的回答,尖瘦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温柔的磨着发丝。   明月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沉默的瞭望旷野上的风景。   层层叠叠的云峦绮丽绚烂,红了半边的天际。   萧美人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走,而是跟着裕亲王又重新下了密室里。关于这一点,她倒是有听到裕亲王提及过,好像在地下复杂的石室当中关押着柳暗,柳暗被挑去了手筋脚筋,扔在鱼池里,冰冷的潭水每天每夜浸泡他的伤口,柳暗如今已是生不如死。   柳暗当初造的孽如今也总算是尽数奉还了。只是萧美人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明月微微仰着脑袋,眼神迷离。她已经违约了,萧美人会将柳错抓回来吗?但愿不要连累了他才好。   “明月。”一声轻唤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侧过脸,只看见慕容白皙的一截皮肤。   “等过了明日,我娶你,好不好?”说话的人眼睛看着前方,唇边的笑容极淡。   这这这是被求婚了吗!桥多麻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不就是法定夫妻吗?虽然说她写了休书,可她自己也明白这样的休书根本不正规。   只要慕容耍赖,将休书撕了也好,死不承认也罢,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短暂的大脑失常之后明月又恢复镇定,往前挪了挪身子。剧烈的动作惹得马儿仰天长啸。   慕容一手揽紧了她,一手拉着缰绳,温热的唇瓣刚好就在她的耳边。   他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娶错了人。这一回可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我要娶的人并不是守孝三年的那个唐明月,而是你。”   明月的心尖儿五味陈杂。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她也喜欢他。否则,她又怎么会因为王妈口中的那点端倪就不辞苦累的赶回来?只是喜欢越浓烈,心里的担心也便越重。   “容我考虑考虑。”明月认真道。   慕容没有再逼迫与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通红的晚霞在他的睫毛之间渺小得有如发光的沙粒。慕容伸展腰身,轻松的笑道:“今天夜里你就睡在客栈里吧。”   “为什么!”话方出口,明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急躁,红着脸咳了几声,“我…我只是心疼那几个钱。”   慕容莞尔一笑,自自己的胸口掏出一叠银票,然后塞到了她的衣襟里:“这些银子可够你住上一晚?”   “够够够!”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有我有全都有啊!有钱不拿岂是好汉!明月拍了拍鼓鼓当当的前胸,丝毫也没发觉,自己刚刚被吃了豆腐。   “等着我。”把身前的人哄的高兴了,慕容心里也很欢畅,只把她搂得更紧,低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等着我。   这句话似是许给她的承诺,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只是,明天……他还能回来吗?   慕容把明月送进了挨近云都城中最繁华的春来客栈,又陪着她坐了会儿,才骑着马折回府邸。   回去的路似乎特别漫长。   四周的灯光明明灭灭,而慕容的眼底,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漆黑。   ***   春来客栈实在是热闹非凡,直到午夜仍然鼓乐齐鸣,笙歌艳舞。明月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清晨才睡去。   一醒来,便是烈日灼灼的中午。   她下得楼的时候,客栈里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的在往外面跑。或背着包袱,或提着衣襟,全是狼狈的模样。   而在客栈的门口,一颗脑袋正引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着。   明月马上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慕容府上的家仆小鱼儿。   小鱼儿这会子也看见眼袋浮肿的她,忙撒开蹄子跑进来,低声下气的说道:“夫人。总算你找到你了!”   “外头这是怎么了?”来了个知情的,明月怎么肯轻易放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觉的坐下来打算点菜。一边吃一边听也不急。   小鱼儿却是急的脸都拧在了一块儿,想要伸手拉她,但迫于夫人的地位,只好捏着爪子纠结道:“夫人,您先随我出去再说。”   没吃饭怎么能出门!这是她长久以来不可动摇的习惯。明月无所谓的笑了笑,张嘴便熟练的念出一长串的餐名:“小二,来一笼灌汤包,唔还有水晶饺子,啊居然还有糯米枣!既然如此再来一只叫花鸡好了!”   话未说完,大门咣当一声被紧紧合上。哪里还有小二,方才那关门的人儿就是这里的掌柜。   明月狐疑的站起来,看见小鱼儿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外头嘈杂得人声沸沸,可几十句话夹杂在一齐,她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谈论什么。她只知道,事态好像非常严重。   “夫人。您快随我走。公子正在城外等着您。”小鱼儿又复述了一遍。   这一回不必他说,明月也提前走出了客栈。   大街之上,尽是背着包袱,满面恐慌的人。   而就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帘子已别了起来,让车内的陈设一清二楚。一条厚重的毯子,一张毛茸茸的软垫。   “慕容他在哪里?”明月利索的踏进车厢,双手紧扣随身带着的财物。   “公子嘱咐了……让夫人先走。等他处理完府内的事,马上与您汇合。”   怎么与方才的回话不一样。明月掀开帘子,脸色凝重:“小鱼儿,他到底在哪里?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用力的一扯缰绳,车子算是快速的开始行驶了。   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小鱼儿越发的着急,连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夫人……等您到到到了就知道了……”   才行出短短的几十丈,背着行囊逃窜的人越来越多,而明月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也越发的浓厚了。   再回想慕容昨天说的那番话,只更加可疑。   “你倘若不说明白,我就从车上跳下去!”明月半探出身子,怀里依旧紧攥着锦盒。她的神色萧冷,并不像是玩笑话。   小鱼儿赶忙勒住马,点头有如捣蒜:“夫人您别冲动!我说便是!公子现下正在城南的城门下与禁卫军对峙。十几万的人围着他,怕是……怕是出不来了。”   “公子昨天夜里就嘱咐过小鱼儿。倘若这会儿他还未回来,就让我带夫人走的远远的。”他急促的喘息,一口气把事情都说完了,“城南与城东都被两边的人给堵住了,只有城西可以走。”   只是这一走,就要走到吐蕃了。   明月头疼的缩回脑袋,一屁股坐在车前厉声冷喝:“让开!”   “夫人……万万不可啊!”   “我叫你让开!”   想要一个人壮烈的死去,没门儿!   ☆、娇夫养成之五十一   没有开马车经验的明月一路上东冲西撞。撞坏了街上还来不及收下的许多摊子。只是此刻已没有人来责怪她,甚至连瞧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慕容,你就算想要死,那也得娶了我之后再死!   明月咬紧了牙,面容冷峻而严肃。这种没有把握就随便许下的承诺,她最讨厌了。   “副驾驶座”上的小鱼儿害怕得捂住了自个儿的脑门,宽大的衣袖罩住整张脸,他不时从那迎风发颤的袖子中颤抖着问:“夫人……您您您慢点啊!您是不是第一次赶马?”   开玩笑,姐可是有驾驶证的人!明月只赏给他一记白眼,稳而不乱的安慰道:“小鱼儿,你就收好你的鱼胆吧!你要是怕了,现在跳下车也可以!”   小命要紧!!小鱼儿可是活的多姿多彩,一点想死的念头也没有。   抱住车辕,小鱼儿又带着哭腔道:“可……可是夫人……您这去的是……是北门啊。”   “谢特……”   “谢特是谁?他能救公子吗!”   “……谢特是个好孩子!”没时间解释了,明月抓紧马缰,狠狠的往后撕扯,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她不知道,就在她迷路的这短短时间内,南城门已换了番局势。   ***   冷冽的山风从城墙外汹涌的吹过来,斗大的蓝旗被吹得有如鼓动的海鱼。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站着一位神色恬静的年轻公子。用苏绣制的袍子,金丝滚的边,脚踏凌云靴。他静静的提着衣袖,一只脚踢了踢翻到在地上的粮车。   “这就是你们送给边关将士的粮食啊。”慕容语中带笑,浓密的剑眉微微一挑,他抹了一把鞋子上的粉末,将食指凑近唇边舔了舔,旋即笑的更深,“啧,大食国就这么缺盐吗?要劳烦韩太师把我们大明的盐都运送到大食去?”   “大胆萧美人!”耳边听着他语气自如的诉说着罪条,韩世黑着脸,半白的胡须松松垮下,“这明明是碾碎的米,你胆敢在这朗朗乾坤下出言不逊。”   哦,是了,他现在顶着的是萧美人的脸。裕亲王的易容术果真有两下子,只这样涂抹了一番就变作了他人的模样。   慕容抖一抖迎风振振的斗篷,细长的眼睛微微瞥过来:“是吗?敢问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韩大人的意思?敢问这是皇上的江山,还是您韩大人的江山?”   “你!”韩世吹胡子瞪眼,“萧美人,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早就知道你心图不轨,今天我绝不会再饶了你!来人,将他给擒下!”   数十枚长枪齐齐的往他脖子上架起。   慕容从容不迫的微笑,眉宇间的气度越发的雅致不凡:“哦?敢问韩太师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心图不轨的呢?”   韩世被问得哑口无言。好狡猾的小子,他这分明是想逼迫自己把当日在地牢里发生的事公诸天下。韩世眸光流转,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以一敌万,纵然再厉害的人也插翅难飞。   “萧美人,死在临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老夫尚可念在你是年轻才俊给你留个全尸。”   “啧啧啧。”慕容枕着手臂,嘴中不知从哪里叼了一根线,悠闲的嚼着,“韩太师这枉杀好人的恶习可不好。得改。”   韩世怒不可遏:“……少废话。都站着做什么!快将这个刺客乱刀砍死!”   “是!”   整齐有力的喝声让慕容心头轻颤,眉梢也不自觉的显露出焦躁。萧美人怎么还不出手。密室里的那一架,两个人打得是畅快淋漓,所以慕容便想出了这么一招引蛇入洞以假乱真的计策。   几十根枪头蓄势待发。   千钧一发之际,自那晴朗的半空中横射来一枚锋利的箭。   箭峰贴着枪头划过,那银光烈烈的长枪被齐齐震退几寸。   慕容仰头一看,但见一身白衣的萧美人正手握弓弩,屈膝而立。终于来了,他登时松了口气。   第二枚箭很快又接着迸发而出,那是一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梨木弓弩,可此刻它在主人的手下却有如千斤重弩,力扫千军。   萧美人站定了身子,将射击的方向稍作调整,便面向了独自在人群之首的韩世。   “韩太师,别来无恙。”   “哼,你还找了一个好帮手。”韩世起初是神色微怔,少过片刻,便了然的兀自点头,“我早该想到,你不会是个傻子。”   “韩太师这么说人家,人家可是会伤心的哦。放心吧,人家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的人。”萧美人不愠反笑,一颦一足间风华绝世。   混蛋不要顶着我的脸对这糟老头说这么暧昧的话啊!!慕容痛苦的扶着额头,指间铁扇一绕,便又回到了手上。   不过,庆幸的是,因为萧美人这一箭,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挟持他了。他放松身子,慢悠悠的走出来说:“所以劳烦韩太师跟我们去走一趟吧。”   “哼,你们当真以为,老夫会愚蠢到如此程度么?”韩世口中轻蔑的说着,人却依旧端坐在马上。他的眼角已爬满了皱纹,只是岁月的痕迹丝毫也没有减去他眼里的戾气。韩世摸出腰间的竹哨子,在嘴边吹出几个短暂的音节。   慕容走至一半,忽听见瓦片上悉悉索索,黑压压的人头很快便携着弓箭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慕容擦去额上的汗珠,笑眯眯道:“晚辈也自然没有太师想的那样无能,你们的人在前,我们的人在后。”   韩世听闻此言禁不住也抬头观望,果然,在他部署的弓箭手之后,还有另一群身穿红裳的陌生面孔。仔细一看,却也并不是他不认识的。   “裕家军……”韩世微微沉吟,“那就要看看我们谁的运气好,谁的运气差了。”   裕亲王手下的个个都是精兵,看来今日难免一场恶战。   只是,不管死伤如何,这两个碍眼的年轻人,一定要死!   ***   明月心头焦虑,手上的鞭子忍不住挥的更重。   马儿一口气从春来客栈跑到了城南。   这个时候,路却偏偏开始不好走了。   方才那些个仓皇逃窜的人儿,眼下正快速的向她这个方向涌动过来。明月勒住马,远远便看见裕亲王大人正手持着鞭子,如同狂奔在大草原上赶着羊羔的牛仔一般的追赶着人群。   “快走!”   “走!我们也跟上!”等得人流慢慢减少,明月才驱散眼中的雾气,坚定不移道。   。   作者有话要说:QAQ连好好的一个周末都在公司中度过了。。好累赶脚不会再爱了!!最近时间少所以字数有打折T-T在这里先说声对不起T-T   ☆、娇夫养成之五十二   明月和小鱼儿畏畏缩缩的跟在大部队之后。   还未到南门,便已闻得刀枪厮杀的声音,缭缭绕绕不绝于耳。湛蓝的碧空中不时划过热血。只是听着明月就已经是心惊胆战。   前头策马驰骋的裕亲王忽的停下,侧身吩咐了身旁的将士几句话,人流便从两侧分散开去。等人流尽散,裕亲王才继续往前行。   明月将鞭子交给小鱼儿,眼睛却是直直追着身披银甲的裕亲王。   “小鱼儿,你去城北的柳树下等着我。”   “那夫人您呢?”小鱼儿诚惶诚恐。   明月眨眨眼,没有底气的答道:“我?我自然是要去救你家公子。”   “可是公子交代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夫人您出事。”小鱼儿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公子之话大于天,必要时,他还可以为公子献身——咳咳,不对,是为公子牺牲,“夫人您放心,公子吉人自有……”   哪里有棍子,哪里有棍子!   “啊!”   小鱼儿这里话未说毕,只觉当头吃了一棒,紧跟着天色一暗,昏沉沉的倒在了马屁股上。明月扔下方才使出的利器——她珍爱的红木锦盒,里头可是藏着她一路来攒下的钱财。   想了想,明月狠下心将盒子扔在了车子中,咬了牙,挥鞭赶马。   少了一个人,马儿似乎也跑的更利索了。   明月捂着自己的胸口,小脸儿皱作了褶子。哎哟……她的钱啊!!!!她养老买坟娶老公的本钱啊!!!   耳边听到那刀枪交错声更甚,明月才顺着裕亲王的方向疾步跑去。   她自然不是傻子,知道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救不出慕容。不过她晓得,倘若自己出现了,慕容一定会护她周全,自然,也会因着她而护着自己的周全。   再者,昨日的问题,她想要告诉他答案。   一路掖藏躲闪的避过显眼的地位,明月很幸运的在角落中发现一具死尸,顺手一摸,非常好,还是烫的……新鲜的血液从尸体的胸口潺潺流出,在地上淌成了小河。   明月忍着胃里的寒意,身手敏捷的扒下了他的衣裳往自己身上而套。这尸体的衣服竟是十分合身,美中不足的是胸口处还沾着鲜血,浓稠的血液染湿了她的衣襟,让她不寒而栗。   妆扮完毕,明月抱着被折断的长枪,壮壮胆,灵巧的穿梭进一片杀光里。   ***   情况不大妙。   慕容手执铁扇,面对着重重的人影,心里正在飞快的盘算。身侧的萧美人奋力挥舞着长剑,只闻利箭擦过耳鬓时发出可怕的簌簌声。   慕容沉了声,在混乱中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冲出包围?”   “冲出包围?”萧美人似是听见了极大的笑话,唇角轻扬,匆匆的回答他,“慕兄,你是在开玩笑吧?就算我萧美人再怎么厉害,也保不住我们能出了这城门。”   “不。”慕容摇摇头,随着他的伐子躲闪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武器,“你我二人,自然是件难事。倘若是萧兄一人呢?”   萧美人短暂的考虑片刻,冷着眼扫视那虎视眈眈的数千人:“要逃出他们的围剿,倒是不难。怎么,慕兄可是有什么妙策?”   “嗯。”妙策便是,等萧美人飞远了,他再使出火药。火药威性极大,只不过,也很有可能会伤及自身。   横竖如今他在这里也只是个累赘,就当与老天赌一把。   输了,他葬身云都。赢了,或许他还能活着回去见他的明月。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慕容彷如又添了些斗志。手掌贴着萧美人的脊背,掌风凌厉霸道,他顺手一推,萧美人便借着这股力量凌空飞起。   萧美人身姿舒展,有如一只振翅高飞的白孔雀,足尖轻点,踏着那数百根迎面飞来的短箭节节高登,一转眼便已飞出了包围。   待等他安全落在人群之外,又一连倒退数十丈,这才回首去看自己方才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萧美人不禁捏一把冷汗。今日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的,错就错在六叔那头的人来慢了一步,还有他和慕容自信过盛。放眼望去,人群中的黑衣男子依旧笑吟吟的伫立着。但不难看出,他挥扇的动作已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六叔怎的还不到!   正暗自恼怒,萧美人只觉自己的衣袖动了动,又动了动。   手间长剑横手握着,他利落的往后一刺。   “啊!是我!”身后鲜血淋淋的人儿低声惊呼。   萧美人听出来是明月,当下惊慌的收剑入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件好事。   他并不想看见她。   明月笑靥如花,提高了浸着汗珠的帽子,露出了脏兮兮的小脸,只看了几眼,她又担心的绕着他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担忧的攀着他的手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不关你事。”萧美人冷冷的别过脸。   明月唇边的笑意慢慢冻结。   他在说谎,虽然他的神情冷如冰霜,可是他的手却在颤抖。   “慕容。”她怔了怔,今天的他好像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你怎么了?”   慕容……听闻她口中念出的名字,萧美人才想起来,如今他正是以慕容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心里不禁更是低落。   “你走吧。”可是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萧美人回过身,眸光落在远处那混乱的交界处。   “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   明月忽觉胸口闷闷的,恍如吃了颗酸枣子,噎在喉头不上不下,死慕容,要赌气也不要在这儿啊。“昨日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答案。”   “我不想知道答案。”萧美人继续面瘫。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出口。”   “玩笑而已。如果你如此金贵,就当做没听过好了。”萧美人面不改色,心内却是焦急万分。在这鬼地方多留片刻,她便越是危险。更何况,慕容早就安排她离开,恐怕这会儿他不说些狠话,明月也是不会走的。   明月浑身轻震,彷如当空劈过一道闪电,好死不死,这道闪电劈在了她的头顶。   “……好。”她面如死灰,平静的松开了他的衣袖,“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想太多了。慕容,我们玩完了!”   去他的娶她为妻,去他的长相厮守!   丢脸都丢到了沙场这份儿上,老娘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沉重的几章总算写完了。话说。我并不擅长写战争⊙﹏⊙也不擅长写权谋。。露陷了。。唔。。总是,从此后算是苦尽甘来了。大家只当看个意思就好~~有啥大BUG啥的及时提出~~   ☆、娇夫养成之五十三   三个月后。   暖暖的阳光打在五毒酒坊的柜台上,将沉重的黑漆也晃得金闪闪的,唔,自然,更金闪闪的是盛在碗里的鸡腿!   鸡腿肥得流油,皮酥肉嫩,旁边还搁着半碗香飘万里的桂花酒。   门外的人儿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鼻尖,探头一看,只见柜台前的女子正认真的对着账本算账,丝毫也没有发觉到门外虎视眈眈的他。他一个轻巧的蹦跶,闪到了屋中。   “那个……唐姑娘,白开水一壶。”男子的指尖在桌面上若有似无的敲打着,当口中说出这句话后,似乎连他自个儿也觉得羞赧,握着拳头捂唇咳嗽几声。   “……出门左拐,水缸里自取。走好不送。”明月头也没抬,对着账本翻来覆去,眉头蹙的更紧。好累,不会再爱了,这个月又亏了十两银子!整整十两银子这么多啊。   “唐姑娘,您那外头水缸里盛的可是陈年雨水。”年轻男子脸更红了,“几个月都没换,都长虫子了,我要是喝下,一不小心英年早逝,那可如何是好!”   “我说赵公子。”明月终于从密密麻麻的加减乘除中抬起头来,轻描淡写的瞥一眼倚着柜台的那抹身姿。   墨色的长发高高梳起,赵焰轻闭着眼,手肘抵着桌角,无论怎么看,这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也不像是个神棍的样子啊亲!!   明月自手边摸过一只水杯,递给他:“喝吧,喝完快滚!别影响老娘生意!”   大刍国人人都对这位神棍先生避之不及。哪里有他哪里就生意惨淡,后来明月才发觉,并不是赵焰天命不好,而是该赚的钱都去了他的腰包!   “嘿嘿嘿,唐姑娘好人有好报啊好人有好报。”赵焰接过水吞咽而下,一张脸儿顿时浮现满足的笑意,赵焰一个潇洒的侧身,回过头挑眉,端起一副认真的神情道,“话说,我前些日子给姑娘卜了一卦,从卦象上来说,姑娘最近怕是要红鸾星动。”   明月全没当回事儿,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心想——你要是再敢给我卜这种乱七八糟红鸾星动的卦,动一次我就打一次,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那旁的赵焰瞧着她面上阴冷的微笑,手倒是十分淡定的伸向碗里,取出鸡腿,用力咬了一口,赵焰满嘴油光的说:“唐姑娘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明月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阴沉。淡淡的眉线微挑,已经很自觉的无视这位美貌公子公然在她眼皮底下偷鸡摸狗的行为。   “赌一千两银子!”   “啧。赵兄,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唯有两件东西碰不得。”正大眼瞪大眼之际,酒坊外头又传来一道低哑的笑声。   “是什么?”赵焰好奇的调转角度,修长的双腿懒懒的交缠着,甩了正迎头走来的那位公子一脸油脂。   那公子倒也不嫌弃,轻轻将油水抹在指尖,镇静的将它全滴在随身的玉瓶里头。一道工序罢了,那华服公子也终于扬起他的脸庞,脸上带着三分笑,连眼睛里也是温温柔柔的。   他将玉瓶收回衣袖里,笑道:“这第一,便是大刍国蛊秀手下的蛊,随便挑一种,都能叫你万虫噬心,生不如死。第二,便是这位从中国而来的明月姑娘的银子。纵然赵兄命再大,这两件东西,赵兄还是莫碰的好。”   赵焰憋了瘪嘴,不以为然:“那蛊秀不过是个双十未到的小丫头。无雅兄的蛊难道还比不上她的厉害?至于明月姑娘的钱…该赚的还是要赚。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爷取的都是有道之财!”   赵焰一笑,抬起手腕,将吃剩的鸡骨头投进了门口的水缸里。   水缸荡起一层剧烈的波浪,随后慢慢的变作了涟漪,惊飞了停靠在水缸边饮水的一只八哥。   “卓公子不愧是妇女之友!”明月点头表示赞同。想要从她身上拔毛,没毛!说话间,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眸子,明月不由浑身都绵软无力了,忙端出切好的水果送到卓无雅跟前。   卓无雅挨着赵焰坐下。   赵焰这下子可不乐意了,双手正要扑向水果,那鲜嫩的水果蓦地又后退几寸。   “明月姑娘你偏心!”   卓无雅好笑的自她手里接过来,亲自递给赵焰:“来,赵兄请用。”   一看见吃的,赵焰整个人都yooooo了起来,狼吞虎咽的就塞进几块蜜瓜。蜜瓜本就可口,经过这位赵公子的吃相,看上去更是香甜。   明月早就习惯二人的相处模式,也就由着赵焰去了。   “还是无雅兄对我最好。”吃饱喝足,赵焰鼓动着自己的肚子笑容满面。   卓无雅点点头,平易近人道:“那是自然。新鲜出炉的尸油蛊,我从来都舍不得让他人第一个尝。”   “咳咳咳咳!死乌鸦!你你你……”赵焰气极,掐住自己的脖子,耳根子都红透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要跟你绝交。”   “哦。”卓无雅回复得简洁淡然,“这一回要绝交几个时辰。”   “……一辈子!”赵焰瞪着眼,心道像卓无雅这样的白眼狼朋友千万交不得啊!谁交谁倒霉!撂下这句狠话,赵焰收起了自己的吃饭工具,大步走出店门。   明月登时笑得前俯后仰,这样的把戏连她也看透了,只是,她和卓无雅二人谁也没有戳破。   等她笑停了,卓无雅才慢吞吞的一边吃着蜜瓜一边慢慢道来:“赵兄这传话筒总算走了,我也终于可以做我该做的事了。”   明月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抿了唇,疾步走出柜台:“卓公子且等等。”   明月走至门口,左顾右盼片刻,才吱呀的关门。   待等喧嚣声逐渐远了,她才回到柜台,眨眨眼道:“卓公子请说。”   卓无雅心知肚明,面上浅浅的微笑着:“之前的故事只怕明月姑娘早就听烂了。这一回,在下在明朝可是听到了一件新鲜事儿。”   “什么新鲜事儿?”明月虽是问着,心底却不大关心。   三个月前,她是随着云都的流民一齐流浪到这个不曾出现在历史书上的大刍国的。云都大乱,百姓个个乱了阵脚,当时垂头丧气的明月便是跟着春来客栈的掌柜的一路同行,掌柜的念在她当初出手大方,倒也还记情,于是就在这大刍国为她租了一间小小的店面,卖酒为生。   连月来,她不断打探那头的消息,这位风华绝代的卓无雅公子,便是个消息灵通的主儿。   “听闻明朝出了个奇男子。”他笑了笑,继续吃着蜜瓜。   明月微微一顿,并未接话。   从卓无雅的口中,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信息。   譬如,萧美人如愿登上大雄宝殿,假朱樾在临危关头独身一人闯入恶战之中,以自刎谢罪。他死的时候,身旁还躺着另一具尸体——据闻是韩世的义女念菀。   随后卓无雅说的大多都是各地官员的整治,百姓的反映之类。   而慕容,却从头至尾也没有出现在卓无雅的故趣闻里。   “怎么。明月姑娘想家了吗?”   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明月摇头,勉力微笑,“卓公子继续。”   “这位奇男子在下也只是在茶楼中听来的,觉着有趣便回来说与明月姑娘解解闷。”卓无雅拭了拭手,“明月姑娘知道古时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吗?”   “有所耳闻。”   “这一回明朝出了个孟姜男。坊间传言,他在云都一战中与他的娘子走散了,在走散的地方哭了几夜。如今还成了云都街头一景。”   明月无语的哽住一口茶水。   这朵哭得梨花带雨的奇葩……不会是慕容吧……   作者有话要说:赵焰和卓无雅是下部文中的人物~~顺带穿插着给引出来了!O(∩_∩)O大家觉得哪个更有爱呢~   ☆、娇夫养成之五十四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卓无雅都在断断续续的与她说着那个明朝奇男子的故事。虽然难免有些添油加醋,但逐个细小的故事汇聚起来,便让这位奇男子的形象从刻板的言语生动活泼的跳了出来。   久而久之,直挠的明月心痒痒,于是也忍不住想要去亲眼目睹一发这位奇男子了。   明月挑的日子很巧。   大刍国的雪融了大半,白雪皑皑的地平线延伸到明朝,已显露出一副春光灿烂的景象。   明月捧着暖手炉,手上不禁冒出一层淡淡的汗珠,再撩开车帘,一束长久未见的灼烈日光落在了她的膝上。   好烫,大刍国的日头,好像没有明朝这样好呢。   她虽是来自未来的人,可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久了,倒也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老家。只可惜,家还在,人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寻。   明月缩在马车中唉声叹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向窗外。   刚经历过一场小雨的云都此时雾气迷茫,渺渺晃晃,有如瑶池仙境。   沿途走来,云都俨然已经恢复了她离开时的繁华,甚至比及从前越发的热闹。再瞧瞧马车中的寂静,明月忽的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走了半天,也是忆了半天。   车厢轻震,车夫隔着厚重的帘子用大刍口音问道:“姑娘。我们到了。”   奇怪的口音惹得四周的人都将目光投向这对异地而来的客人。明月咬了咬唇,才发觉手上的帕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绞成皱巴巴的了,她抖顺了握在手中,才踏着矮凳着地。   仔细一瞧,明月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门匾下,蹲着几位衣着打扮一致的男子,长幼不一,上至四五十岁,下至十二三岁。   她这里眉头一皱,那旁的车夫已猜中了她的意思,忙跑过来轻声道:“姑娘,这些都是冒充五月公子的乞丐和光棍,因着五月公子人缘绝佳,都想着要讨点好处呢。”   话未必,只见当中半跪着的一名童子已双眼放光的从歪斜的队伍中窜了出来,死死抱住一名过路的妇人便高声哭泣:“这位夫人,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家娘子了,你就赏口饭给我吃吧!”   明月伸手抹汗,默默的打量着这位还未发育完全的五月公子。   “小姐也是来见五月公子的?”一旁的丫头看上去已经等了一阵子。跺了跺发麻的脚,满脸哀怨的神态。   明月点点头,看来好奇害死猫啊。赶着见这位标准好丈夫,国家好少年的姑娘还不止她一位呢。   那丫头眯着眼微微一笑,很是亲切的攀上明月之肩膀:“一看便知姐姐是新来的。还不知道五月公子的规矩,五月公子若是逢上佳节,必是不会来的,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估摸着这会儿五月公子正在家梳理头发。”   真真是好福利!逢年过节他还给自己放个假。这样等人会不会太不专业了!明月的耐心也被磨去大半,埋头扫视这一群长得歪瓜裂枣,姿态各异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各个冒牌货一眼,觉得心好痛……她攒了好久才省下的车钱,虽然说车子与马车都是卓无雅无偿借给她使用的,可是她如今是穷的叮当响,喝完茶都胃疼啊!   卓无雅这个大骗子!每月到她这儿来编故事骗银子不说,还假装老好人让她千里送。这几个月盈亏的如此厉害,都是拜赵焰和卓无雅这对璧人所赐。   明月对那丫头回了一笑,正要感谢,忽的又听见那丫头厉声尖叫道:“来了来了!!”   方才还一副扭捏娇俏模样的小姑娘,眼下已刺溜的蹦到了几尺开外。   明月顺着人潮涌动的地方望去,远远的只见一位高大的男子正款款走来。那个人拥有一双明亮璀璨的眸子,睫毛轻如蝶翼,在柔顺的日光下,仿佛有点点金光洒碎之上。一袭压着金边的黑色斗篷直遮盖住他卷长的黑发。   茫茫人海中,那个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他停下与别人微笑点头的动作,淡淡的看着她。   明月眨了眨眼,亦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良久,那人才拨开人群,提着衣袖皱眉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   萧美人这是玩的哪出。明月迎着他生疏的目光,慢悠悠的提起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五。”萧美人的眸光只在指间停留片刻,便折下了她的手,认真的凝视着她,“姑娘,我之前是不是喜欢过你?”   萧美人你被玩坏了吗!!可是仔细琢磨,倘若他真的遗忘了她,这也并不失是一件好事。明月收起满腹讶异,自然的挣开他的手,笑道,“没有。我们并不相识。”   “是吗?”萧美人抵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想了半天,他似是下定决心般的挑了挑眉梢,“既然不认识,那么顺便就认识一下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嫁给我……”   我靠,连失忆了也不忘调戏她!明月握紧了双拳,耳际又传来一道轻柔舒缓的嗓音。   “皇上,你又调皮了。”语气中带着娇软无力的嗔怒,来人的面上却是携着暖如海风的微笑。   只闻着这声音,明月已有些呼吸急促。愣愣的站在人群之中。   分明是想着赶紧逃跑的,可是,竟然迈不动伐子。暗中的手掐紧大腿,明月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细小的动作全被那紧随而来的人收入眼底。   慕容心疼得撅了唇,隔开目光灼灼的二人:“皇上忘了与草民的约定吗?”   “自然……没忘。”民之妻,不可娶。萧美人答应得极不情愿,一面又孜孜不倦的回首继续与明月搭讪,“这位姑娘,孤觉得,虽然我们从前不认识,可是现在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   明月的眸子闪过一丝挣扎,身子却是很自觉的跟着前头的人走了。   可是,走至半途,明月忽的想起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过往发生何事她并不知晓,但眼前的二人谁才是那位等了足足五月的五月公子?   是萧美人,还是……慕容?   ☆、娇夫养成之五十五   事到如今,好像无论那个人都无所谓了。明月放慢了步伐,后头紧跟着的人来不及刹车,生生撞上了她的肩头。   待她拧过脑袋的时候,身后那自个儿撞上来的人已经故技重施,柔柔弱弱的跌坐在地上。   见明月端出了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慕容的神情益发的委屈了,雪白的牙齿咬住衣袖,一双漆黑的玉眸噙满湿气,乌溜溜的瞳仁仿佛在说——你这个抛夫弃子的混蛋。   萧美人摇摇头,无可奈何的为明月悉心解释:“这位姑娘不必在意……慕爱卿自从五个月前被火药炸了之后,就是这幅样子了,人人都拿他没法子,不过自从他得了病之后,云都的治安好像好了不少。”   被!火!药!炸!了!   炸到了哪里!有没有炸到关键部位!   明月眼中的焦虑慕容瞧得真真切切,于是乎慕容十分配合的一边点头一边撩起袖子眨巴着眼道:“是哦。人家差点就不能活着见到娘子了哦。你看看,到如今这肌肤还没痊愈呢。慕容好疼。”   明月用余光淡淡一瞥,果真是见到一块丑陋的疤痕,印刻在那截藕臂上,甚是灼眼,忍了半晌,明月才冷声开口:“慕公子有伤在身,应当去找大夫。”   “大夫说我不仅伤势很重,而且还病得不轻……”秀美的眉毛蹙拢做一起,慕容扑闪着眼睛,活像一只窝在草坪上等着主人投食的兔子。   “有病就吃药……”明月答的很顺畅。   “大夫说无药可医,恐怕我就要死了。”这边说的像模像样,加上恰到好处的惋叹和垂眸,惹得明月那一丢丢的恻隐之心又跑出来作祟了。   不过理智很快便战胜了糊涂,数月前慕容的那番话,她可是历历在心。谁晓得他现在说的话又是不是随口编的胡话呢?连婚嫁之事都可以随口打趣,还有什么能让这位贵公子挂心。   紧挨着明月的萧美人挑起眉毛。   明月笑了笑,蹲□子,纤指一勾,示意他靠的近些。   四目对视,一个是我见犹怜,一个却是横眉冷目。   “我看……慕公子并不是病重,而是活腻了。”   清幽澄澈的眸子中晃过一星痛楚,慕容唇边却笑的艳丽夺人:“胡说!我还没娶到娘子,怎么舍得死呢?”   围观很久的萧美人到这会儿好像终于理清了关系,薄唇紧抿,眼珠子在二人身上飘来飘去:“听慕爱卿之言,这位姑娘是慕爱卿的内人?”   “是哦!”   “不是!”   一蹲一坐的二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萧美人眼中的星星之火就如非诚勿扰的灯一般唰唰灭了一半,他扶着额头,颇是惋惜的叹气道:“哎,可惜,可惜了。我与慕爱卿早有约定,天下女子谁都可娶,唯独不能娶他的娘子。朕就是再喜欢姑娘,恐怕也只能拱手相让了。”   “……这种约定是什么时候约好的啊!”真叫人火冒三丈!她是什么赌注什么奖励品吗!   更何况,她如今就像脱线的风筝,是飘摇无定的,而那个剪断绳子的人,正是慕容自己。   从大刍出发的时候,明月便想得仔细周全,看到慕容并不算是个意外。她也早就合算好该如何应对他的一言一行。   只是……   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明月才明白一个道理。   倘若她恨着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云都来确认这位五月公子呢?   在她的心底里,其实早就盼着这个人是他吧。回过神,稳稳当当的接到了慕容凄怨哀切的眼神。   “是我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慕容随着她的伐子移动跪坐的姿势,双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扯住了她的衣襟,形同怨妇,“人家一从鬼门关回来就求皇上发誓立约,这样的情谊娘子不觉得可赞可叹吗?”   “……慕公子还真是闲得慌。”明月心神微怔,轻轻弹开那双企图攀上她的小腿的手儿,顺手拂了拂他方才抓着的地方,明月露出一朵笑容,“这故事倒是说的很动听。恐怕编做话本,慕公子会红遍大明!”   “娘子……”被抛弃的人儿丝毫没有放弃的觉悟,只再接再厉,挤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娘子你不要我了吗。”   朗朗乾坤大庭广众,要不要这样赖皮啊!!此人的脸皮果真是厚到了一种万物不侵的程度!   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明月此时此刻的想法与这句话完全契合。拂去他欲要伸来的手,明月双手抱拳:“慕公子自重,我并未成亲,更不是你的娘子。我们有缘再见。”   伏在地上的慕容抬头眺望天空,面上忽的有些沉不住气了:“娘子要抛下我也可以。只是,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若是娘子答应了,我以后必不会再打扰你。”   这一招……好像有些熟悉啊。   还未等她发问,那旁的人又急切的补充:“只要一刻钟的功夫。”   用一刻钟换取一生轻松,何尝不可!明月想着十分划算,于是豪迈的点头答应:“成交!”   ***   沁楼。   方才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慕容此刻已是灼灼惹桃花的美男子形象。   时光流淌,眨眼只剩半盏茶的时光。   慕容坐在明月的对面,笑着倒了一杯热水,捂在掌心温柔的吹尽了热气,才满面笑意的递到她面前:“娘子喝。”   明月头疼的抵着眉梢,在太阳穴处轻柔的按压。慕容的行为实在太叫人费解。难道最后一刻的相处光阴不该解释一下什么,或者做点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吗!   这么慢悠悠的请她喝茶,分明是图谋不轨。瞧着茶碗里头的清汤,绿的有如翡翠,香气拢成烟雾,缭缭绕绕的腾空而上,明月觉得这茶里一定加了什么料。   “娘子放心,我并没有在茶中下春-药哦。”捧着茶盏的慕容笑得洋洋自得,像是怕她误解,他特地在“春-药”二字上下了重音。   被他这么一说,明月愈加不敢入口,只放下杯子,烦躁的绞着衣襟:“不喝了。”   “娘子要是担心,我可以喝给你看。”慕容信誓旦旦的拍胸保证,举着茶碗便大口畅饮,他吞饮得一口不剩,就连溢出唇角的最后一滴,也被他的舌头轻灵的卷入了唇中。   满足的喝得一干二净,慕容摊开杯子:“瞧,人家喝光了。娘子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   “我好像更担心了!!”同是春-药,她喝没事,可是被这只老狐狸喝了,危险系数爆棚啊!到时候他若是来个饿狼扑虎,生米煮成熟饭,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当兵!划不来划不来……   剩下的时间里,明月把香烟冉冉的香搬到了面前,企图用意志力加快它的燃烧速度。只是这样做时光好像更难熬了。   “娘子。”   身前的人蓦然安静的轻声唤道。   柔柔的声音让她头脑眩晕。明月心里想着不去理会,但等她察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抬头一脸严肃的看向了他。   “你为何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走了?”那轻柔的低速像是埋怨她,又像是在埋怨自己,慕容的眉眼里皆是认真,“要知道……为了能活下来见你,我……”   为了能活下来,他与上天打了个赌。这巨大的赌注,就是他的命。   当日,刀光剑影,滚滚尘烟中夹杂着黑压压的人影,数千人提枪握剑对着他,而他剩下的只有一包火药,还有心中无尽的求生之欲。   许是苍天听见了他的心声,在他把火药点燃的那一刻,裕亲王的长鞭自空中缠住了他的腰肢。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被强大的气流烧得遍体鳞伤。   “你怎么了?”明月冷静的问。   “不说也罢。”现在提起来,倒更显得他在讨可怜。慕容眨了眨眼,“我活过来,等的只是一个回答。”   问题挑到了重点,也挑到了明月心中的那根刺。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慢慢的说:“这个回答重要吗?”   “重要重要,当然重要。”那边忙不迭的点头。   明月眸光微转,盯着已经快燃到了头的清香,起身礼貌的笑道:“只可惜,时间到了,慕公子也该履行你的誓约,从此以后莫再来打扰我。”   “娘子看错了。才没有燃到头呢!”慕容捉急的拦住了她,唇边灿笑,“你看!”   当他伸出洁白无瑕的手掌时,明月忍不住心中一紧。齿尖用力的咬住嘴唇,连声音也在发颤:“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正文加一章番外就完结了哟~番外是加料的你懂的!此文大概明天会完结正文~   ☆、大结局   “你……你疯了!”   慕容摊开掌心,粉粉嫩嫩的掌肉上绽出了一朵被烟火烫伤的红晕。可是他却像丝毫也未感觉到疼痛一般,整张脸儿只洋溢着深深的期许。   他握紧了手里的香,原本那一星渺小的红点已经被捏得粉碎,徒留一堆拌着肉味儿的烟灰。   “手疼不疼?”明月急忙折了回来,捧起了他的手掌横看竖看,还凑近嘴边呼着气儿。   “疼,疼死了!”慕容倒也不推辞,将手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一颗脑袋不知不觉的倚在她的肩头,用发丝拱了拱她香软的脖颈,慕容可怜兮兮的说:“娘子吹吹。”   “……”明月算是看透了他的小把戏,只是心下舍不得责骂,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吐了口唾沫在指尖,小心翼翼的揉按着,“有句话不知慕公子可有曾听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我有权向你索取赔偿金。”   慕容听罢,眸中闪动层层波光,紧攥住她的衣角欲言又止。   明月心里警铃大响,每当他开启卖萌模式的时候,明月都觉得他的心里一定正在计算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果然,她还未阻止,慕容的身子已经欺了过来,双眼闪动:“他们都说我是千金之体,不如把我赔给娘子吧,我会暖床还会生孩子。”   明月气极,索性也不再大发慈悲给他整理伤口,瞪着他闷闷道:“慕公子说这样的话,给他人听去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慕容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谁叫我喜欢你呢。”随之,他一收无奈的表情,便又是笑吟吟的了,“娘子不许搪塞,我要答案。”   明月轻轻的挣开他的手,目光望向窗外慢慢漂浮着的云朵,小脸之上铎了一层凝重:“五个月前,我早在这里给过你答案。既然慕公子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个玩笑,那就让这个玩笑一笑而过吧。”   “等等!”慕容玉手横出,双眼瞪的极大,“何时给的答案?”   明月被问得颇是不耐烦,随口流畅的说道:“十月初九。慕公子莫非连自己说过的话也忘记了不成?”   “我当日是怎样的穿着?”十月初九,不正是云都大乱那一日吗?他让小鱼儿将她暂时转移到安全的地带,等他归来再亲自去接她。没想到等他满身伤痕的醒来之后,小鱼儿和明月都不见了。   被质问的慕容却欣喜不已,激动得箍住她的双肩,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   明月想也不曾多想,脱口便出:“白色宽袍,蓝色里衣,白玉腰带。慕公子还想狡辩吗?”   “娘子……”那一股激动这会子早就化成绕指柔,慕容面带微笑,指上由箍着变成轻揽的动作,“你喜欢我。”   “老……老子哪有!”   “爆粗口也没用。”慕容淡定异常,一边笑得甜甜蜜蜜,一边将手滑在她的腰间,更方便把她搂在怀里,他轻点她的眉宇,笑得颇是暧昧,“就连我也记不得当日自己的穿着,你又是怎么记得一清二楚的?”   “那是因为,因为……”明月想了半晌,天杀的,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更何况,那日穿着白衣的并不是我,”手掌轻轻的将她往身前一揽,慕容哀怨的低诉道,“娘子可别错怪好人,冤枉了慕容的一片痴心呀。”   明月这会儿早就头昏脑胀,只觉得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脑海里混混沌沌的飞过当日的景象。当日的慕容的确有些奇怪,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和语气,倒更像是萧美人。   一时间她不知该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该相信慕容的话才好。   就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窗外的天际上忽然炸开一束刺眼的光芒。   烟花划过正午的太阳之下,最终消逝作一抹黑影。   慕容仰头瞧着那日光,面上的不安与着急早就消除殆尽,他又继续道:“这件事我再慢慢与娘子解释,今日天气晴好,这么巧我喜欢你,你刚好也喜欢我,不如娘子就嫁了吧。”   “成亲之事岂是玩笑。”就算那个人不是慕容,明月心中也总归有些不舒服,“慕公子若想寻人开心,出门左拐去怡红院,请便不谢!”   “娘子还是不肯信我,既然如此,也只好用这个法子了!”慕容长长的叹一口气,旋即端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慢悠悠的自腰间拆下一颗锦囊。那锦囊呈藏蓝色,粗糙的布料上头还绣着牛角图腾,用一根金线串着。   明月一瞧便知这物来自苗疆,心中突突大跳,皱着脸问:“你要做什么?”   “这是大刍国的情蛊,只要我吃下,若是有二心,便会穿肠烂肚而死。”   明月望着那圆不溜秋的小丸子,眉头轻挑。他以为她不傻吗!!随便捏造一颗泥丸就想哄骗她。纵然它是真的,只怕慕容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好。你若是吃了,我便信你。”明月交缠双臂,倚在桌上打算看好戏。   慕容幽幽的望了望她,又瞧了瞧手里的丸子,薄唇微启:“可是……娘子,这情蛊威力无穷还有许多副作用……”   “你怕了么?”明月发笑。   这边厢摇摇头:“并不是,养成这个蛊还需要最后一个步骤,那便是取娘子的一滴血。这蛊才会认娘子为主。娘子放心,这蛊的副作用只会于我身上。”   与卓无雅相处久了,明月也曾听说过他提及一些关于蛊的奇闻异事。并不是所有的蛊都对人有生命威胁,世上的确有情蛊这一说,而大多数服下的人,最终也都因为违背誓言痛苦而终。   明月有些犹豫的垂下眸子。   那旁的人却是很积极的捉起她的食指,温柔的咬了一口。   血入蛊,最后一部步骤也已完成,慕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仰着脖子便咽了下去。等吃尽了肚子,慕容才娇羞欲滴的看向她:“娘子,我吃掉了哦。”   “混蛋!你吃的是什么!”方才这一瞬,慕容的眼神仿似越发的娇媚越发的柔弱了!我去我的夫君不可能这么萌啊!   “是情蛊啊……娘子……不信吗……”那边瞳仁迷离,眸光涣散,呼吸急促的靠近她,“好像……起作用了哦……”   “……离我三尺远!”   “是的娘子大人。”那边乖乖向后挪了几步,一边挪着,一边依旧委屈的瞧着她,“娘子,要跪搓衣板吗?”   如此自觉……感觉好像天上掉了一坨馅饼!明月咽下一口唾沫,心慌慌的看着已经跪下来的人。   “不……不必了。”   “娘子,要鞭子吗?”那边狗腿的满是讨好的笑意。   鞭子!!你你你你居然这么重口!明月踉跄的扶着桌子:“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蛊!你快给老子吐出来!”   “已经来不及了哦。”对方非但没用悔改反而一脸十分享受的样子,露出八颗闪亮的小白牙。   大势不妙!还是先溜为好!   可就在她拿下主意之际,身后蓦然窜出一个高大的白影,那白影利落的不沾窗子翻滚进来,长剑竖立,毫不犹豫的指向她的喉头。   “大侠饶命!”今儿真是踩了狗屎运啊啊!但是,明月奇怪的发觉,这持剑之人竟是有些眼熟,那一双桃花眼,竟是有那么点儿像她的小叔子——慕澜。   身前的人迟迟不肯动手,明月心里的疑虑更重。再瞧着他时不时回首打量慕容,明月便愈加肯定这是个阴谋!   此际,窗子外蓦然一阵爆竹燃放的轰鸣之声。   远远只听见萧美人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之中:“慕爱卿,国库的银子朕已经命人取了出来。记得用完之后明日还给朕!”   “这是……怎么回事……”   “啊,人家怕娘子抛下我,所以特地制定了三条计划。吃情蛊是计划一,库银乃是计划三。”   所以……让她的小叔子假扮刺客来刺杀她好让他英雄救美是计划二吗!明月头疼的扶着额头。   你你你这只老狐狸!!   此地不宜久留,走,她必须马不停蹄的走!   顺手牵过桌子上的包袱,明月此刻有如神助,仿佛化作了一万匹狂奔的野马,卷起裙摆便奔向楼下。   “娘子!你要去哪里!”   “……离我三尺远!”   “娘子!等等人家!”   “……离我十尺远!”   “娘子!生完孩子再走嘛!”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撒花~~感谢一路以来一直陪着我的妹子们~这文本来就是写着玩乐的,所以必然还有很多bug存在。拖了很久才完结,实在是因为时间有限。说好的番外暂时不会发表在JJ,想要看的妹子可以留下邮箱~三日之内写好发送过去哟~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我的下一个坑~~╭(╯3╰)╮谢谢大家!娇夫完结啦!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w.org/